緩緩行進的雪撬上,林國棟父女四隻眼裡全是崇拜和景仰。大仙就是大仙!那百多條對平常人來說躲之唯恐不及的惡狼,居然只是一聲招呼就乖乖跑過來做了苦力。看雪撬前面七八條駕轅的狼那模樣,簡直和印象中的愛斯基摩犬沒什麼兩樣。更讓人驚奇的是,除了這幾頭拉車的,其他的狼也分成了小隊,各自在附近做著警戒和巡查的活路,那樣子,整個就是訓了不知多少年的狗嘛!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李念青很從容的吩咐停車紮營,三下五除二又支起了一座兩三個平方的簡易帳篷,林國棟也搭手幫了不少忙,然後又瞪著眼珠看著大仙神奇的變出一張床來,看這些東西的造型模樣,分明就是如今流行的款式,這麼說來,這大仙也經常在俗世中行走了?
李念青吩咐林曉月上床休息,一回頭吼了一聲:「鋼牙!」頭狼刷一聲出現在了帳篷門口。
「去!」李念青兩眼微瞇:「叫你那幫小子,揀些乾柴,找點吃的回來!」
啊嗚~!頭狼鋼牙轉頭就仰天狂吼,開始傳達命令。
林曉月這時已經恢復了許多精神,雖然與父親一樣對大仙充滿了憧憬,可她畢竟少年心性,看到這一幕再也忍不住問道:「狼也懂得用語言溝通嗎?」
林國棟連忙勸阻:「曉月!不要多嘴!」不過眼裡的神情卻透出濃濃的好奇,很明顯也對這個問題有些迷惑,只是礙於自己的年紀,不便出口罷了。
李念青笑了笑:「世間萬物皆有靈性,溝通的方法數不勝數。但是聲音很明顯是最容易交流的一種,能發聲的生靈,應該都有自己的語言吧。人總是以為自己才是萬物之長,其實那不過是因為人佔據了天時地利,早一步搶佔了地球的主宰地位而已。如果放在白堊紀恐龍時代,估計那些大塊頭也在懷疑,人這樣的小東西,也會說話嗎?」
一句玩笑,一下就讓林國棟父女同時笑出了聲,與此同時,也讓他們感覺到了一種親切,再也不像早前那樣敬畏多過親近。
帳篷頂上掛起了一盞照明燈,這東西父女兩都很面熟,駱駝牌野營照明燈,美國貨,蓄電池能源,高亮低耗,攜帶方便,使用簡單,是旅行露營的必備神器。之所以這麼熟,是因為他們家就有好幾個。同時他們也很清楚,像這種泊來品中的高檔貨,在國內市場上還不太常見,並不是隨處可見的大路貨。這麼看來,這大仙還是個潮流少年啊。
就著燈光,林曉月這時才第一次近距離仔細的打量眼前的大仙,分明就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子嘛!再看他身上的衣著,也是很普通的坊間貨色,這樣的人要是扔到人堆裡,打個轉身,保管再也找不出來。可怎麼就那麼大本事呢?還有,他在山裡做什麼?難道真像爹地說的那樣,山裡有仙府,他就住在仙府裡?
李念青鑽出帳篷,幾分鐘後拎著一隻碧綠的小葫蘆遞給林曉月:「趁熱喝幾口!」
林曉月也不明究裡,但大仙的話,這時候她還是不敢置疑的,接過那葫蘆,小心的湊到嘴邊,一口熱乎乎的腥味直衝鼻腔,正想放下,又見父親一臉關切,強忍著許多不爽硬灌了幾口。那股熱流一路流進腸胃,頓時就讓她覺得渾身一陣暖洋洋的舒服,不由的詫異了。
李念青笑了笑:「這是新鮮鹿血,最能祛寒。」
林曉月兩眼圓瞪,頓時覺得胃裡一陣鬧騰,天吶,我剛喝了鮮血!右手捂著小嘴,一副渾身不對勁的亂抖,左手裡那隻小葫蘆上下揮舞。林國棟連忙輕輕撫著她的後背,沉聲勸道:「大仙是為你好!」
李念青微微一笑,上前接過葫蘆道:「你被魘魂咒困了大半年,魂魄已經受損,體內更聚集了許多陰寒之氣。這新鮮鹿血正是最好的補品,不但能驅除你體內的寒氣,更能溫養魂魄。以後,要習慣喝它才行。」
林曉月小臉更苦了:「啊?大仙,能不能不喝呀?我是禮佛吃長齋的!」
林國棟大窘,連忙勸解:「曉月!不要胡說!」你吃長齋沒什麼,可你在大仙面前說什麼禮佛?你不知道佛道之爭由來已久,那是同行相仇的冤家!要為這個惡了大仙,咱爺倆可就要倒霉了!
林曉月還沒意識到這個問題,她一時半會哪裡能想到這麼複雜的東西,只是本來吃素已經習慣了,今天猛的來這麼一劑重藥,一時從生理到心理都有點無法適應,下意識的就把自己的情況說了出來。
李念青呵呵一笑:「那有什麼關係?禮佛貴在心意,吃齋也只不過是個形式。總不能為了禮佛,連命也不要了吧?如果連自己的命都重視,那可就違背了佛祖的本意了!」
林曉月一想,咦?倒也挺在理的,轉眼一想,又不對勁了:「那也不能殺生啊!」
李念青又笑:「誰說你殺生了?」
「那這鹿?嗯,就算是放血也不應該啊,太殘忍了!」林秋月果然很虔誠。
李念青道:「你既是佛教徒,總知道捨身飼鷹的故事吧?」
林曉月點頭:「我當然知道啦,這個故事是說屍毗王修身時,路遇餓鷹逐鴿,為救鴿子性命,就割自己的肉喂餓鷹,一身全兩命,遂成正果。」別說佛教徒了,就是稍上過幾年學,看過幾部電視劇的人,都會知道這個老掉牙的佛教經典故事。
李念青點頭道:「那你說,如果當天那只鷹不吃他的肉,他還會不會成佛?」
林曉月一愣,這個問題還真沒想過,不過一眨眼她就想到了大仙話裡可能的陷阱,俏臉一揚道:「屍毗王心有慈悲,他成佛乃是修持所得,就算沒有這件事,遲早也還是會成正果的!」
李念青一副瞭然的樣子:「那你說,那只鷹那天吃了他的肉,事後會不會被那些佛門弟子報復?」
「怎麼會?」這回連想都不用想,林曉月一下就急了:「佛家眼裡,眾生平等。割肉喂鷹一是為救鴿子性命,二也是為全上天好生之德,以免鷹被餓死。如果為這了這事回頭報復,又哪裡還配成佛成祖?」
哦,這樣子啊。李念青又追問道:「那你說,那只鷹後來怎麼樣了?如果他日後皈依,能不能成正果?」
林曉月有點暈了,人家這個故事是講佛家捨已為人的,誰像你似的,將問那些配角的下落?可大仙問話呢,不答好像又不太好,想了想才道:「它能怎麼樣?應該以前什麼樣,以後還什麼樣吧!如果它有心向善,以後也會成正果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
李念青點頭笑道:「這不就對了嘛!這才是眾生平等的本來意義!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那幹嘛還要拘泥那頭鹿?又何必執著什麼長齋?」
林曉月一愣:「這能一樣嗎?」
李念青大笑:「怎麼就不一樣?你現在就把那頭鹿當成屍毗王菩薩,人家在捨身搭救你這個快要病死的佛門弟子呢。如果你拒絕了人家的好意,豈不是要壞了人家的正果之路?還是說在你眼裡,覺得一頭鹿不配做佛門弟子?或者說,覺得不應該把自己和鷹相比較?那可就有違眾生平等之意了!佛說慈悲,那是對眾生皆慈悲,佛家弟子可也是眾生之一,對別人講慈悲,對自己,也要慈悲,那才是真慈悲!」
林曉月啞然,一雙美目中全是迷茫之色,總覺得他說的好像有點不對,可仔細一想,又句句切合佛家經義,似乎天地之道,果然如此一般。沉吟了老半天,她有點糊塗的同時又覺得有點開竅,喃喃自語:「這麼說,我要喝了鹿血,不再持齋,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