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在林間灑下點點繁星一般的光斑。夏日的涼風徐徐吹過,茂密的森林中響起陣陣樹葉與枝條摩擦的聲音。
李念青靜靜的倚坐在一株直徑三米左右的大樹枝椏上,一動不動的盯著樹下那處精心佈置下來的陷阱。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這陷阱中的餌料採用秦嶺深處很稀有的幾種植物精華,並且夾拌了好幾種托人買來的高檔香料。這個陷阱是用來引誘山中很少見的一種紅鼻貂的。這種紅鼻貂由於體形嬌小,性格溫柔,加之靈性十足,越來越被城市中那些有錢人所喜愛。他們往往願意花幾千甚至上萬元的高價來收購這種小動物。如果能捕獲一頭紅鼻貂,按平均價五千元來計算,扣過給邱大叔的提成,李念青起碼可以賺到四千元。有了這筆錢,他的大計又可以更進一步了。
三天前發現的這只紅鼻貂,據李念青判斷,應該還是個懷了小崽子的,這種肚裡有貨的,在價錢上就更加讓人喜悅了。為了避免普通的陷阱傷害到這只貂肚裡的崽子而賣不上價,李念青特意花費了一整天的時間,用了整整兩百多元的材料才打造成功這個近乎於完美的機關。
望了一眼掛在身邊的小背簍,李念青輕輕將其中的一株通體碧綠的小草取了出來細細打量,沒錯,的確是通絡草,雖然只有五十年左右的藥齡,但藥性也已經足夠了。有了這株無意中發現的通絡草,回頭再在藍叔的藥鋪裡配上幾味藥,李念青有極大的信心,用一年時間將媽媽那只已經瘸了很多年的腿醫治好。雖說藍叔一身醫術號稱盡得爺爺真傳,但他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名師出高徒,連青出於藍都算不上,更別提和有著神仙記憶的自己相提並論了。逆天手段,還得靠自己。
李念青今年已經十五歲,與所有的八零後一樣,打小就淘氣非常,整天惹是生非,不是今天惹了東家孩子,就是明天偷了西家的菜。為此,他那腿腳不太靈便的單身媽媽沒少給鄉親們陪禮道歉。
八歲那年夏天,經歷了那場刻骨銘心的生死蛻變,康復之後的李念青,從此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但對母親言聽計從,對鄉親們恭敬有加,並且將家中一應家務一力擔了下來,徹頭徹尾的從一個人人頭疼的混世魔王變成了個人見人愛的小大人。大伙都稱讚李念青的媽媽王月娥慈母之心感天動地,讓老天給兒子了一個重新作人的機會。而李念青的徹底轉變,也使得人們對這段母慈子孝的佳話有了一個樂觀的期待。
小學畢業前夕,已近百歲高齡,終生行醫的爺爺王濟生逝世。為了讓腿有殘疾的母親不再勞碌,李念青小學畢業之後毅然決定綴學,因為初中便要去四十里山路之外的醉龍鎮上去讀,每週只能回來一次,不但沒法照顧媽媽,反而要給她增加更大的負擔。
沒人知道李念青是怎麼勸服了媽媽,總之王月娥從此對已經如大人般懂事的兒子不再過問,事事聽之任之,由著他每週從同村孩子那裡去補幾節課,其餘時間都在田里忙活,又或者進山挖藥材,打獵物。
全國的旅遊事業發展的如火如荼,就連原來經年也見不到一個外人的龍涎溝也被這陣席捲全國的旅遊熱潮帶動了不少變化。先是有許多城裡的有錢人,刻意從此路過進山去獵些野味。只是往往十人進山,九人都只能空手而回。而為了裝裱門面,龍涎溝鄉親們自己獵來的小動物就成了不二之選。
在這種市場需求的催動下,龍涎溝裡許多有些見識的人物紛紛行動,將手頭攢了許多年,原本打算用來移民山外的積蓄在村子裡置辦起了旅店、飯館、山貨鋪子、中藥店等等。原本只是用來種植麥子玉米的田地也改了種植藥材,後院養豬的地方也圈起了雉雞、山兔一類的野味,甚至蓄水的大石槽裡偶爾也能看到幾尾金背鯉魚或者老鱉遨遊其中。
在這種大好形勢下,年僅十三歲的李念青也開始了他的打獵生涯。而他的身手和收穫,竟然一點不比尋些老獵手們差。甚至在他的帶動下,鄉親們逐漸也意識到活捉回來的野物往往要比打死打傷的要值錢許多。兩年下來,李念青竟然隱約已是如今全村的頭號獵手了。等閒的雞兔羊鹿之類的獵物已然不屑去動手了,而是漸行漸深,進入了連老獵手們也不敢輕易深入的老林深處,去下套捉那些城裡人當了寵物高價購買的珍稀玩意。
本來王月娥和鄉親們一樣,都不願意讓他獨自一人如此深入,但李念青幾次將幾位老獵手從豺狼野牛的面前救出之後,也就再沒人好意思再去指責他了。而李念青成功的從深山中活捉出幾條狐狸、幾隻紅鼻貂,賣出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大價錢之後,王月娥也只好由著他獨來獨往,自己小心了。
李念青之所以敢如此大膽無懼深入山林,卻是因為他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如今的李念青,已然不是以前的那個懵懂的淘氣少年了,在那次長達七天七夜的生死蛻變之中,一個有著修行多年的修士靈魂記憶,意外的與淘氣的少年李念青融合了。
康復之後,擁有著許多修行法門的李念青,在歷時數年的生活之中仔細觀察,很無奈的發現,如今這個世界,雖有神仙修士的傳說,而且天地元氣也充沛無比,但很可惜的是,對修行最為要緊的靈氣卻淡薄到近乎絕跡,根本就無法修行。在確定了這個現狀之後,李念青只得放棄心中原本的那個修行計劃。
每每思及那段記憶之中,因為看中自己的根骨,欲收自己為徒的那個師傅,以斬斷俗世牽掛為由,當著他的面將自己一家老小盡數殺害的情景,李念青就為自己這一世能重新感到到母愛而欣喜。記憶之中,那個口口聲聲一切為了徒兒好的師傅雖然最終也死在了自己手中,但心中對親人的愧疚也使他終於走上一條孤僻之路,一步一步蛻變成一個六親不認的冷血魔頭,而這種性格和做派也直接導致他被人在渡劫關頭算計,身死道消。如今,雖然不能修行長生之道,但濃濃的親情卻使他更加享受這個失而復得的新生。
在小學畢業的那一天,望著因那次生死危機而七天白頭的母親,李念青發誓,這一世,一定要讓這個柔弱而堅強的母親不再受苦,他要將兩輩子的對親情的渴望,盡數回報給母親。
由於靈氣稀薄,經過思量比較,李念青選擇修習一種名叫「日月同輝」的武修法門,此法無須靈氣,以號稱生命本源的日精月華為引來淬煉肉身,從而達到洗髓伐毛的功效,最終達到肉身成聖的境界。而且,這門武修功法還有著許多衍生的武技,使得不斷強大的肉身能爆發出相應的攻擊力度。簡單來說,這門功法就和如今這個世間傳說中的武功秘籍相彷彿。
之所以選擇這門功法,一是當年他滅殺的那位修習此法的武修肉身之強大使他記憶深刻,在境界尚低時,此法的保命生存功效,讓他很是放心。二是,雖然當年他縱橫天下,掠獲無算,但真正研習的法門卻並不多,涉及到肉身修煉的法門,更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這門功法除了平日注重用招式進行身體強度練習之外,淬體的修煉法門每個月只有初一白天和十五夜間這麼幾個時段而已。小心防範之下,倒也不至於洩露了機密。至於說到練習招式拳法,山裡世代都有獵戶,自然免不了傳承幾套武功拳法,李念青倒也隨著幾位老獵戶習了幾手,當然,學是學,練是練,只為消除大家的疑心,並不妨礙他的修煉。
因為多了一世百餘年的經驗,李念青很輕易就克服了年少好動的缺點,迅速的擺正的姿態,只用了短短七年的時間,便將這門功法修到小有成效的地步。如今他的身手,雖然稱不上什麼高手,但在這個以科技為主導的世界上,已然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了。至少,在目前的環境中,村子裡十幾位積年老獵手,他在眼裡已經是可以俯視的存在了。
在這幾年裡,李念青曾經多次旁敲側擊的向母親打聽自己父親的消息,卻總是被母親顧左右而言他,一推三六九,李念青情知其中頗有古怪,礙於自己如今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只好把好奇心嚥回肚裡,等著時機成熟之後母親自己講出來。最讓他遺憾的是,雖然如今再問母親關於那道古怪而好聽的小調時,再不會討來白眼,卻也沒能有幸再次聽聞。任他如何軟磨硬纏,始終沒能讓母親再唱一次。
他仔細的檢查過母親那條行動不便的腿,以他如今的見識,當然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受了傷後延誤了治療才導致的,在為母親洗腳的時候,他也小心的問過,卻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哪怕是暗示性的回應。無奈之下,他只好裝作不知情,只是每次進山總會多一點心眼,留心查探有沒有合適的藥草。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這次追蹤一隻懷崽的紅鼻貂時,讓他發現了這株伴生在一棵古樹枯根附近的通絡草。李念青很有信心,有了這株通絡草,就算母親那樣如今科技手段無法醫治的舊傷,也能慢慢調理康復。
摸著這株通體渾如碧玉的小草,李念青心頭泛起一陣暖意,雖然不知道媽媽曾經遇到過什麼磨難,但他有信心讓媽媽從此過的更好。
來了!風聲中,一陣很輕微的異動夾雜在樹木草叢的響聲中傳進李念青耳中,他心頭一震,等了整整一天一夜,這只紅鼻貂,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