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呆望著前方,淚水像是打在窗前的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努力的不讓淚落下,並試圖告訴自己,這個惡夢很快就會醒,皇甫爵的「監督」或許只是將她送到酒會的會場,如此而已。
「這是真的嗎?」
在化妝室裡補妝,幾個女子交頭接耳,一臉興奮。
「這當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來這麼無聊的酒會呀。」
帶來消息的女子臉上的表情像是預備參加選美大賽一股,帶著確定勝出的自信。
「皇甫爵可是富比世榜上有名的鑽石單身漢,雖然這個酒會是他們集團辦的,但他有可能來嗎?」
半信半疑,才加入話題的另一個女子搭腔。
「以我們公司,還有我爹地跟皇甫家的交情,我的消息絕對不會錯!而且,聽說皇甫爵還有意從今晚的灑會中找一個能穩定交往的對象呢。」
語畢,又是一陣塗塗抹抹,自信滿滿的女子一副大恩不需言謝、慷慨分享機密情報的表情。
「我也是聽我爹地這麼說的,所以我媽咪還特別請人從巴黎送了這套禮服過來呢。」
半天沒說半句話的另一個女子這時邊炫耀自家的財力,邊強調自家與皇甫家的關係不比一般。
就這樣,皇甫爵要在酒會上選女友的消息,有如野火燎原般傳遍了會場。
所有聽聞這傳言的企業千金無不是一臉雀躍、滿心期盼,想展現自己的才華、溫婉、美麗,屆時好獲得皇甫爵的青睞,雀屏中選。
期待,終究有落空的一刻,尤其是當皇甫爵的車在碼頭邊停定,卻沒有離去的打算,還替她開了車門,一臉笑意的站在車門畔望著她時,寧盈翾心裡清楚明白,皇甫爵的「監督」其實正要開始。
萬般不情願地提著千斤重的腳向前邁步,寧盈翾的心似乎也跟自己的腳步一樣越來越沉、越來越痛。
走進了作為酒會會場的雪白郵輪上,不知怎地,寧盈翾霎時感到一股沒來由的寒意從背脊開始漫至腳尖與頭頂。
會場的男男女女無一不是家世最赫的名門千金、企業二代。
然而,當今晚的「主角」現身,自然少不了全場的注目。
「那個女人是誰?憑什麼跟皇甫爵走在一起?」
「大概是秘書之類的吧,皇甫爵才回國沒多久,有個人跟在旁邊很正常的。」
交頭接耳的「情報交流」再次開始,所有人對寧盈翾都帶著敵意,就怕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會搶了她們的獵物。
詭異的氣氛與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敵意讓她頓時手足無措,寧盈翾在一根柱子旁停下腳步,企圖將自己藏在偌大的柱子後頭,完全遠離皇甫爵。
「這麼美麗的小姐,有幸讓我認識一下嗎?」
見到跟「風雲人物」一起出現的可人兒落單,一名陌生男子手持香檳朝寧盈翾走了過來,一臉笑意的想與她攀談。
「那個……我……」
從來沒參加過聯誼,更不用說婚友社的聚會了,而且這等高級的酒會,根本不可能是她這樣一個把夜市當成精品店的普通人有機會來的場合,以至於當有人上前與她攀談,寧盈翾只能微張著嘴,不知該如何回應。
「真是好久不見。聽說你一直住在意大利?」
幾個千金圍上皇甫爵,熱絡的寒暄。
「是啊。伯父還好嗎?」
臉上滿是迷人笑容,皇甫爵向那成群的女子一一問候。
自己的處境很尷尬,寧盈翾下意識的想找人求救,但當她看著皇甫爵俊顏上的笑容時,全身似乎讓人潑上了油,一眨眼,小小的火苗就燒得她的胸口一股沒來由的痛。
「那個女的,是你的秘書?」
其中一位千金問道,並不屑的睨了寧盈翾一眼。
讓人這麼不懷好意的一瞪,寧盈翾只能尷尬一笑,試著再把自己往角落裡擠。
她有這麼嬌弱嗎?他可不認為。
「是啊。」
揚笑走向寧盈翾,皇甫爵很自然的牽住她的手,將她從柱子後以及那個還在獻慇勤的男子跟前拉開。
秘書?她什麼時候成了他的秘書了?他的秘書不是阮富巍嗎?
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寧盈翾便讓皇甫爵拉到了一堆來意不善的女子面前。
「爵,你們聊就好,我想出去吹吹風。」
不知怎地,面對這些來意不善的女子,寧盈翾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得越遠越好。
「要我陪你去嗎?」
嘴角彎起,俊眸深情款款,皇甫爵很明的是要在場的委子聽到自己這句話。
「不……不用了。」
他是怎麼了?難道他看不出這些女人已經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嗎?
寧盈翾試圖掙開他的大掌,卻不論她怎麼使力,他就是怎麼也不鬆開的緊握著她。
「爵,你長年旅居意大利,想必對時尚很瞭解,你覺得我今晚這件禮服如何?」
不甘示弱的,一名女子上前親暱的喚了皇甫爵一聲,並找話題想吸引他的注意。
「盈翾,你覺得如何?」
並沒有正面回應,皇甫爵回頭看向南盈瓢,挑笑等著她的答案。
「我……什麼?」
他是來「監督」她還是來謀殺她的?
不知怎地,寧盈翾原本沉痛的心讓皇甫爵這一連串出人意表又令她不解的舉動一鬧,竟是五味雜陳。
他不是急著要把她嫁掉,所以才會替她報名參加這個婚友社聯誼?況且,他不但出借場地,還親自來監督,不是擺明了她己別無選擇,怎麼現在又這麼對她笑?
更可惡的是,他這樣牽著她的手,是想讓她怎麼也死不了的心更痛更無助嗎?
「我覺得,穿在你身上應該會更好看。」
皇甫爵的這句話讓寧盈翾一對黛眉緊鎖了起來,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些女人很明顯的是衝著皇甫爵來的,雖然當她躲在角落時,有那麼一瞬想要什麼也不顧的上前趕跑這些像蒼蠅般的女人,但怎麼此刻皇甫爵竟讓她成了活箭靶,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爵,喝點香檳吧。」
一個對手敗下陣來,並不表示其他人就會知難而退。
果不其然,當寧盈翾還在錯愕當中時,另一個女人已上前遞出一杯剛從侍者手中接過的香檳。
「盈翾,渴嗎?」
接過那杯香檳,皇甫爵一個旋身,將之送到了寧盈翾眼前,臉上的笑是迷死人不償命的燦爛。
這是什麼監督法?她到酒會會場後根本還沒有機會把自己推銷給任何一個男人不是嗎?
這個酒會究竟是婚友社的聯誼酒會還是他皇甫爵的招蜂引蝶大會呀?
除了錯愕,還有不解,寧盈翾完全不明白自己該怎麼解釋眼前的情況,更想不透自己此刻的存在究竟代表了什麼。
搖了搖頭,寧盈翾臉上起了薄怒,原先心上的哀戚、頹然一如晨霧般消散無蹤,粉拳緊握起。
他除了要把她嫁出去外,還要順便招蜂引蝶?該不會是希望來個「雙喜臨門」吧?
可他要真想招蜂引蝶,何必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她做什麼要讓他這樣欺負?
「這些點心大廚都很用心,爵,你也嘗嘗看。」
香檳不受青睞,那就是不渴,而是餓了?另一個女子將身旁遞出香檳卻讓皇甫爵的舉動氣得一張臉刷白的上一位「挑戰者」
擠到了一旁,捧著從侍者手中硬奪過來的點心盤,綻笑望向皇甫爵。
「盈翾,這是你最愛吃的,不過可能沒有你親手煮的菜可口就是了。」
刻意挑了一個小點心,皇甫爵又旋過身去挑笑睇視寧盈翾。
「我哪有……」
實在忍無可忍,寧盈翾扁起的兩片朱唇猛地一張,才想扯開嗓門抗議,卻不料皇甫爵的手快她一步,那個精緻小點心就這麼進了她想抗議、卻還來不及完整說出一句話的櫻桃小嘴裡。
嘴裡塞了食物無法抗議,寧盈翾只好瞇起一對水亮明眸,企圖用眼神殺人。
無奈,儘管寧盈翾不論表情、眼神都表明了她的不滿,皇甫爵卻是視而不見的挑笑回望。
這才是他的盈翾。
皇甫爵的笑燦爛得讓人炫目,不但使會場內所有的男性賓客放棄接近寧盈翾,更讓那些有所企閣的千金小她們恨不得喝寧盈翾的血。
他到底想幹什麼?
是想害她找不到人可以嫁?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為什麼他要這樣折磨她?她都願意逼自己接受他的安排了,他還有什麼不滿?
難道他不知道他所做的這一切會讓她更加難受嗎?
而且這一切更殘忍的提醒了她,就算她知道自己不能愛他,就算逼自己簽了那些文件,又到了這個該死的聯誼灑會,她卻還是一點也沒有把握把自己推銷給任何一個男人。
她多麼希望那一夜那個真實到連淚、連覆在唇上溫度都真實得好似現實的夢是真的--
他要她嫁給他,而不是逼著她在這種場合出糗,還成為一群女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對象。
奮力甩開皇甫爵的手,寧盈翾玉足一旋,想要離去。
顯然她這個反應早在皇甫爵的預料之中,只見皇甫爵飛快的伸出另一隻長臂當空一撈,環上了寧盈翾的纖腰,再不由分說的往自己懷中扯,俯下身,覆上她的唇。
這突如其來的吻,吻得寧盈翾杏眸圓瞪,茫然凝視著皇甫爵。
他吻她?為什麼?又想戲弄她嗎?
腦中一片空白,寧盈翾耳畔像是有萬隻蜜蜂在鼓翅,讓她只聽得到嗡嗡巨響,其它聲響是一點也聽不見了。
「這醬汁有些太甜了,你覺得暱?」離開她的唇瓣,皇甫爵說了這麼一句讓寧盈翾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話。
依舊茫然瞪視著皇甫爵,寧盈翾眨了眨眼,腦中仍是空白一片。
「剛才的點心,沾在嘴上。」
指了指自己的唇,皇甫爵替這個吻找了個看似光明正大的借口。
什麼?他不知道有紙巾這種東西?非要這樣戲弄她?
整她很好玩嗎?
他難道不知道她的心已經夠亂了嗎?
寧盈翾前一秒還空空如也的腦袋瓜子,因為皇甫爵的話與那明顯的戲弄而氣得倏地翻起萬種情緒。
好!就算她再不甘心也得如他的安排,盡快把自己嫁了,她實在沒必要這樣任他戲弄、取笑是吧?
靠上前去,踮起腳尖,寧盈翾的皓腕雪臂攬上皇甫爵的頸一項,猛地一扯,將一對菱唇靠上了他耳畔。
寧盈翾這個舉動百分之百在皇甫爵的預料之外,但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她這舉動的用意,一陣刺痛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寧盈翾在皇甫爵的耳珠上留下一個漂亮的唇印,然後滑上他的耳骨,狠狠烙下一道清晰的齒痕。
人群中,一條人影不安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然後悄悄退出,不見蹤影。
整個人頹坐在書報架旁,寧盈翾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怎麼了?跟老公吵架?」
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但孫萍怎麼想都覺得,以她所認識的寧盈翾,那個百分之兩百的夫奴,會出現這樣的表情,會出現這樣一連三歎,聲聲綿延到天邊的無奈歎息,鐵定只有這麼一個原因了。
「哪有老公可以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