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盈翾不斷的鞠躬道歉,整個人慌得把所有她會的語言全輪流說了一次,狼狽的在地上又抓又撈的,企圖將離家出走的物品全抓回包包裡。
這又抓又撈的動作持續了兩分鐘,倏地,寧盈翾像是想起了什麼,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張小臉驟然滿佈風雨欲來的愁容。
她都忘了她是在追人,才會追得連路都沒看,這不好了,那個翻譯的人呢?
慌亂的站起身,寧盈翾也不管自己東西才撿了一半,兩大箱行李還被她丟在後頭,整個人急得瞪大了眼,四下張望了起來。
沒有,不是這個人……眼睛掃過一個又一個路人,寧盈翾的眼眶泫然盈淚。
她該不會把人跟丟了,而後必須認命面對自己被拋棄在機場的事實吧?
那個黑心翻譯,哪有接機接到把人弄不見了也不回頭找的!
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又沒有任何那人的聯絡方式,更不用說她根本沒有能力買機票送自己回台灣,寧盈翾的小臉苦得讓人好是心疼,眼眶裡的淚水眼看就要漬堤而出了--
「爵!」
小腦袋完全當機停擺,寧盈翾提嗓大喊,是希望自己這麼一喊,那個黑心翻譯就會像神燈精靈一般出現在她眼前,免去她被拋棄的窘境?
寧盈翾這麼一叫,叫得機場裡大半的人都回頭張望,也讓泰然坐在一旁翻閱寧盈翾那本義語會話入門的皇甫爵倏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這個女人是怎樣?有沒有一點基本常識!就算她不會說意大利話,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廣播」他的名字吧!
寧盈翾的叫喚引來了航警,四周圍觀的人更是覺得這個觀光客是個神智不大正常的危險人物,因而紛紛走避,就怕等等這個大喊大叫的東方女人一時凶性大發,不知道會發生多可怕的事。
幾個航警靠了上來,自然是以意大利話詢問,這可讓寧盈翾原就慌亂的精神完全崩潰,整個人蹲了下來,眼中的淚有如珍珠般不斷滾落。
這個笨蛋,是想讓人遣返嗎?
合上手中的書,皇甫爵邁步走出人群,直至航警身邊不斷道歉,並且解釋寧盈翾是以為自己走失了,才會這麼大喊大叫。
身旁的騷動逐漸平息,圍觀的人群逐漸散去,寧盈翾仍舊蜷縮成一團,抱著雙腿死盯著地板落淚。
還以為接下來自己會讓人銬上手銬還是拖去什麼可怕的地方,寧盈翾的淚怎麼也停不下來,這一段時間以來所有的委屈全在這一瞬間如洪水猛獸似的撲咬上她。
「好痛!」
驀地,一本書重重敲上她的腦袋瓜,讓她痛呼了一聲,揚起小臉,淚眼對上那個拿著書的男子。
淚眼迷濛,卻遮不去皇甫爵俊美的輪廓。他輕搖著頭,一把抓起她手中的包包,替她將地上剩餘的物品丟了進去。
她沒有被拋棄?他發現她不見,所以回來找她了?
鬆了一口氣,寧盈翾的淚水霎時漬堤,怎麼也止不住。
這個女人到底怎麼了?
他丟下她,她哭;他替她解圍,她哭得更慘!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對她做了什麼呢。
從懷中掏出一支筆,皇甫爵翻開寧盈翾那本義語會話入門,翻了幾頁,圈起了一個單字,還在旁邊寫了幾個字遞到她眼前。
對不起?這是什麼?是在跟她道歉還是……可是這幾個字又是什麼?
寧盈翾瞪著他圈起的單字旁的幾個中文字,有些惱怒。
醜死了。
寧盈翾氣得站起了身,從他手中抓回盤已的包包,一把將那本會話書塞了進去,擦掉眼角的淚珠,回頭拉起兩個大行李箱就往外走。
這個翻譯真是有夠黑心的!
明明就會說華語,就連中文字都寫得那麼好,為什麼偏偏就是不願意跟她說一句她聽得懂的話?
她是哭得很醜,可是這是誰害的?
他也不想想,她這一陣子有多倒霉,還需要多加他一個來整她嗎!
手上還拿著寧盈翾的護照,皇前爵無奈的搖了搖頭,凝視著她拉著行李離去的身影。
他的這個繼母還真是有趣,剛才哭得一如淚人兒是因為他丟下她,現在卻忘了自己人生地不熟,更是語言不通,拉著行李是想要上哪去?
歎了口氣,皇甫爵跟在寧盈翾身後,想看看她這樣二話不說的轉身就走,到底能持續多久才會回頭來求他。
拉著行李箱跟著人群走出機場,寧盈翾這才再次意識到自己人在意大利,她身上只有一張阮富巍交給她的信用卡,還有幾張歐元,而她要去哪裡、又該怎麼去,她完全沒有想到。
皇甫爵一語不發的在寧盈翾身旁站定,噙著笑打量著她。
「我們要坐計程車嗎?」
雖然十分不服氣,但寧盈翾還是懂得妥協的。她菱唇一扁,眼角還閃動著幾許殘存的淚光,細如蚊聲的問了他一句。
假裝沒有聽到她的話,皇甫爵挑眉望著她,嘴角的笑更迷人了些。
真是夠了!他分明就聽到她說的話了,笑得那麼燦爛是想要怎樣?
好啊,要她再問一次她就問,不說華語的又不是她。
「我們要坐計程車嗎?」
又問了一次,這一回,她的聲音大了一些。
他確實是聽到了她的問句,但仍舊挑著笑凝視著她,一語不發。
這個翻譯是哪裡有問題?不說華語也就算了,現在是要跟她裝聾作啞到底?
見他笑得迷人,卻半天沒有反應,寧盈翾兩頰氣鼓鼓的脹成了酒紅色,就連耳根子都跟著發起燙來。
「拜託!請你動一動嘴好嗎?我知道你聽得懂。」
小嘴微嘟,寧盈翾雙手環胸,怒意全寫在臉上。
「請這個字,永遠有效。」
又說了一句意大利話,皇甫爵揚笑,旋身走回機場,半晌後拿著一個帆布提袋走了出來。
寧盈翾被這句她聽不懂的話與他沒來由轉身離去的動作氣得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再走回自己身邊,寧盈翾還沒來得及開口抱怨,她扣在肩上的L牌包包卻一把讓他給抓了去。
「你做什麼?」
動作不及他快,寧盈翾才問了這麼一句,就見到自己包包裡的東西被他一古腦兒的全倒進了那只帆布袋裡。
「這種仿冒品,你敢背出來,我還不想丟臉暱。」
當然,這句也是意大利話,皇甫爵迷人的笑容漾在俊顏上,語畢,只見他一把將空下來的夜市版L牌包包一把塞進一旁的垃圾桶中。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為什麼要把我的包包丟掉?」
伸手上前想要將包包從垃圾桶中拉出來,寧盈翾整個人急得跳腳。
沒讓寧盈翾的企圖得逞,皇甫爵一把抓住她手腕,接著不由分說的解下了她手上夜市版的雙C腕表,同樣的一個動作,那只同為仿冒品的表就這麼進了垃圾桶跟L牌包包作伴去了。
「你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莫名其妙!那些都是……啊!」
寧盈翾扯開嗓門才要抱怨.卻讓他猛地一拉,不但忘了自己要罵些什麼,還因為重心不穩差些又要跌個狗吃屎,整個人急忙抓上他的手臂。
靠上他,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味迷得她頭昏眼花,心頭小鹿不知怎地開始亂闖亂撞了起來。
他怎麼可以這麼迷人?
就算行為討人厭,但不能否認的,實在是迷人得可惡!
--不對!她在想什麼啊!她已經嫁給了一個可以當她老爸的人了不是嗎?
可能是因為意大利的空氣太過浪漫了,機場又有一堆因為送別而擁吻的情侶,才會讓她有這種錯亂的感覺吧。
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寧盈翾生氣的瞪視著正在處理她行李的爵。
「你對行李箱也有意見嗎?那個不是我買的,要丟的話請便!」
反正她又不是沒有用垃圾袋當過行李箱。
一想起自己被迫躺在機場垃圾桶長眠的包包跟手錶,寧盈翾整個人幾乎氣得要冒煙了。
「沒意見。只是,你要一直坐在引擎蓋上替我擦車嗎?」
皇甫爵挑笑,斜倚在駕駛座門邊,同樣以意大利話回應寧盈翾。
「我說過,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這是哪門子翻譯啊?」
開口閉口都是她聽不懂的話,她要是想聽意大利話,還需要他這樣故意裝傻不說華語嗎?只需要把自己丟在路邊就成了吧?
粉拳緊握,寧盈翾氣憤的一拳往引擎蓋上撾下去。
他這個繼母,當真以為他會乖乖當她的翻譯?
彷彿沒有聽到寧盈翾的抱怨,皇甫爵逕自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鑰匙一扭,發動引擎。
屁股下那讓她當成椅子的引擎蓋微顫,讓坐在上頭的寧盈翾整個人跟著抖動起來。
「不上車?」
依舊是意大利話,而皇甫爵臉上的笑仍舊燦爛迷人。
「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去幫我把包包跟手錶撿回來,你就休想我會上車!」
她簡直要氣炸了!但從爵指了指身旁座位的動作看來,寧盈翾猜想,他應該是要她上車。
撿回來?他瘋了不成?
要他去翻垃圾桶把丟掉的垃圾撿回來給她?
他看起來像是這麼命苦的人嗎?
「你高興的話就在這過夜吧。」
語畢,皇甫爵打上了倒車檔,油門一踩,寧盈翾就這麼從引擎蓋上滑了下去。
嗚……她的屁股……整個人滑坐在停車場的地上,寧盈翾秀麗的小臉擰得好似包子一般;手中環抱裝著她隨身物品的帆布袋,可憐的撫著自已著了地的臀部。
這個翻譯是上帝派來毀滅她的?怎麼可以這麼可惡!
到底是誰說他迷人的?誰這麼沒眼光?
咦!不對,車呢?
盤據心頭的抱怨還沒來得及繞完一圈、罵個痛快,原本低著頭、一臉哀怨的摩挲自己臀部的寧盈翾這才發現,爵連人帶車外加她的行李全不見了蹤影。
不會吧?難不成她遇上強盜了?
寧盈翾站起身,四下張望,希望爵只是把車停到了哪一個停車格裡嚇她;但,不管她怎麼看怎麼找,爵那輛寶藍色的藍寶堅尼就是不在任何地方。
她又被拋棄了?那個翻譯在機場大廳沒有丟下她,只是為了要搶定她的行李箱?
驟然,一個念頭閃過,寧盈翾趕忙抓起帆布袋翻找了起來。
沒有!怎麼會沒有?該不會連著包包一起被丟進垃圾桶了吧?
這下可好了,她被拋棄在機場的停車場,結果行李沒了,又不會說意大利話,就連護照也丟了,她有沒有這麼倒霉呀!
不爭氣的眼淚再次盈滿眼眶,寧盈翾惱怒的跺著玉足。
這個黑心翻譯,怎麼就有本事弄哭她!
她就連被相戀六年的男友洗劫一空都沒掉半滴眼淚了,怎麼才到意大利不到一個小時,她就讓他丟了兩次、哭了兩次。
雖然意大利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地方,但不代表她願意死在這裡讓人當無名偷渡客處理啊!
抱著帆布袋,寧盈翾一邊落淚一邊走著。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啦,或是能去哪找願意幫助一個不會說意大利話又弄丟了護照跟行李的台灣人處理眼下窘境的好心人或機構,只是下意識的邁開腳步離開停車場。
該死!人呢?
皇甫爵繞了一圈,把車開了回來,原以為寧盈翾不是跟在機場大廳一樣大聲「廣播」自己的名字,就是像個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大哭耍賴,卻不料回到原地時,已完全沒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