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清香,原來,還真能讓人如此動情。
她嚶嚀了一聲,只覺得此刻那般難堪,卻又讓她如此……迷醉。
他的雙臂緊緊抱著她,十指像要掐進她的骨肉裡,強烈的氣息彷彿要將她給吞沒,她就像陷入了風捲殘雲的漩渦,無力卻也不想自撥。
其實,她可以早點告訴他的,如此一來就能即時阻止,但她就是放縱至此,大概在她的下意識裡,默默盼望著這一刻吧?
原來,她這樣喜愛他,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她不惜出此下策,枉縱手段,犧牲尊嚴……只為了這片刻的歡愉,為了這讓她想來便心酸的假象。
有用嗎?今夜之後,他大概會更埋怨她、更恨她吧?
然而,她沉淪於此刻的溫柔旖旎,不願多想,義無反顧……
嘶的一聲,她的衣衫被他猛然撕裂,裸肌露在雪夜的寒涼中,卻似得到溫柔的撫慰一般,讓她的燥熱稍微纖解。
「映城——」她的櫻唇貼到他耳邊,喚他的名字,嬌吟柔軟得像要滲出水來,蛇一般的柔黃攀上他的肩,纏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中衣不知何時也滑落在地,她的胸脯貼看他精壯的身軀,無物阻檔,像有一道電流貫通兩人的全身,惹得他倆同時顫票。
江映城彷彿瞬間清醒過來,身形僵硬,凝視著她。
他眸中依然有火焰,卻很明顯的,他在強抑火焰的燃燒,讓自己從暖情香中掙扎出來。
她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刻,他忽然向後退了一步,雙臂猛然一推,逼她脫離他的懷抱。
她的身子霎時失去平衡,重重摔到地上,膝蓋磕到冰冷的地磚,像骨裂一般,泛起一陣撕心的刺痛。
然而,更讓她心裂的是,他已快速抓起衣裳穿上,如一道閃電奪門而去,沒再看她一眼。
「丞相——」門外,傳來小竹的驚呼聲,冷風頓時灌了進來,簾帳一陣搖曳。
周秋霽這才覺得,外面真正下雪了,因為,此刻她才深深體會到雪夜的冰寒。
周秋霽望著膝上的琉青,大夫說並無大礙,沒傷著骨頭,只是皮外傷。
可她為什麼會覺得這麼疼,彷彿一世也好不了似的,看一眼都覺得觸目驚心。
「表嫂——」徐雪嬌笑盈盈地不請自來,坐到榻邊,故作關心地將手中的藥包敷在她的膝上,「昨兒個得了個藥方,聽說最能活血化癱的,只要每日把這些藥草燙熱了,用紗布擰成團,連悟七日,一定痊癒。」
周秋霽不用想也知道徐雪嬌是來看熱鬧的,也懶得再耗費精力和她攬和,便由著她去。
那一夜,江映城奪門而出,關於他們夫妻不睦的流言終於得到了證實,成為了府中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
從前,她一直普他守護著這個秘密,此刻,全都豁出去了,好像也不怕了。
他自己都不在乎,她又何必在乎?
呵,原來蘇品煙在他心中如此重要,他寧可替一個死人守節,也不願意與她親熱……彷彿,她砧污了他似的。
虧了她主動投懷送抱,不惜貞節,原來在他眼裡,這一切一文不值。
她真傻!枉稱聰明蓋世的才女,原來傻成這個樣子,傻得不可饒恕!
「你那晚到底跟表哥起了什麼爭執?」徐雪嬌不懷好意地笑道,「聽說表哥這些日子一直迴避你,唉,真不知該說什麼,妹妹我真替你擔憂啊。」
「有什麼可擔憂的?」懶得與她虛與委蛇,「大不了將我休了,給別的女子退位讓賢。」
周秋霽淡淡看了徐雪嬌一眼,或許是她語氣犀利逼人的緣故,徐雪嬌幸災樂禍的表情略略收斂了一些。
「妹妹藥送到了、話也說了,沒事就請回吧。」她靠到榻上,「大夫說我要多休息,傷處才好得快。」
徐雪嬌悻悻然站起來,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頗為尷尬。
「夫人,」小竹匆匆打起簾子,向她享報,「前廳來了客人,丞相請夫人前往一見。」
「客人?」她不由得意外,「什麼客人啊?我這幾日摔著了,不便見客。」
「說是丞相的童年故友,一位姓蘇的公子。」
「蘇哥哥?」徐雪嬌瞪大眼睛,「是蘇品墨哥哥嗎?」
周秋霽瞬間怔住,這名字與蘇品煙只差一字,兩人有什麼關係嗎?
「對對,奴婢聽丞相是叫對方什麼墨來著。」小竹連忙答道。
「啊,果然是品墨哥哥」徐雪嬌滿臉驚喜,「沒想到,他竟進京來了!快,引我去一見!
「小姐……」小竹拉了拉她的衣袖,「丞相是想請夫人去一見。」
徐雪嬌這才回過神,轉身看著表嫂,喜歡惡作劇的她,雙眸又開始烏溜直轉。
「表嫂,你可知這蘇品墨是誰?」
「聽名字大概也能猜到了。」她有些意興鬧珊,「你們故人相見,我就不便打擾了,小竹,你去與丞相說,我這膝蓋疼得很,一時下不了床,抱歉怠慢貴客。」
徐雪嬌本來想看好戲,卻見她如此興趣索然的模樣,原本的興奮勁兒霎時被潑了冷水,不由得口中唯諾,遂與小竹去了。
一連下了幾日雪,這會兒倒是消停了,灰濛濛的天空,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周秋霽望著窗子發了一陣子呆,神情有些恍惚,她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做什麼,可此刻,整個人卻迷茫起來。
「夫人——」似乎是小竹回來了,在外高聲道:「有客求見——」
「不是跟你說了,我有傷在身,不便見客。」她燮眉地說。
「江夫人,」一個聲音輕輕暖暖的飄入她的耳際,「妾身纖櫻,受我家公子派遣,前來探望夫人,還請夫人撥冗一見。」
她不由得直起身子,只覺得這聲音好生熟悉,像極了一個從小到大、與她最最至親之人。
望向門簾處,出現了一張俏皮明麗的面孔,正對著她嬌憨而笑。
周秋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這是恍惚中出現的幻覺?這、這女子與妹妹簡直一模一樣。
「給丞相夫人請安。」自稱纖櫻的女孩逕自跟進門來,「還望夫人原諒妾身冒失,只因我家公子帶了許多禮物,囑咐我務必當面贈予夫人。
「冬……冬、痕?」周秋霽情不自禁地喚道。
「夫人,妾身名叫纖櫻。」女孩雙手搭在裙前,道了個萬福。
不,分明就是冬痕,她若認不出來,可真是腦子壞掉了。
「小竹,你下去吧。」她立刻會意,「我與這位纖櫻姑娘說會兒話。」
小竹聽命掩門而去,見狀,纖櫻姑娘不由得吐舌一笑,挨緊看她坐了下來。
「鬼丫頭,真是你?」周秋霽瞪看對方,「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噓——」周冬痕示意她輕聲,以免被外面的人聽見,「無論如何,二姊你要記著,我如今叫纖櫻。」
「你剛才說,你是跟隨蘇公子的人?」只覺得不可思議,「堂堂相府三小姐,為何去扮演丫頭?」
「不是丫頭,」她猛搖頭,「是侍妾。」
「什麼?則周秋霽驚訝得不自覺提高音量,「你說什麼?」
「二姊聽到什麼,妹妹便說了什麼。」周冬痕巧笑。
「你瘋了?」氣不打一處來,「這到底是為什麼啊?如此荒唐,怎麼跟爹娘交代?」
「就當我愛慕蘇家公子好了,」她歎了一口氣,「二姊你就別問了。」
「我明白了……」周秋霽凝思細想,其實,不難想到答案,「是為了當年那件事吧?」
周冬痕看看三姊,半晌,才點了點頭。
「看來,二姊也知道當年那女子是誰了,沒錯,當年是我害了她,蘇夫人痛失愛女,神志不清,蘇家最近又遭遇了一些麻煩事,我想,我該幫幫他們——」
「幫忙歸幫忙,你也犯不著去做什麼侍妾吧?」周秋霽一顆心懸了起來,「那蘇公子是蘇品煙的哥哥?你跟他,你們……」
「二姊別擔心,妹妹還不至於做出有辱家門的事來。」周冬痕道,「過了這陣子,待蘇家解決了麻煩,我自會全身而退。」
她該說什麼?是孽?是緣?
當年一樁陰差陽錯的冤案,倒把她們姊妹倆捲入深淵,無法脫身。
周冬痕倒替她擔憂道:「你與姊夫成親的這些日子,過得可好?我方才在前廳聽聞,似乎你們最近發生了口角?你膝上這傷不會是姊夫弄的吧?」
「夫妻相處,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周秋霽故作雲淡風輕地說,「前日是吵了兩句,過幾天自然會好的。」
「方纔你沒來,那個徐家大小姐倒迫不及待地迎出來了,」她於向觀察人事入微,「我瞧她那模樣,像把自個兒當成相府的女主人了。」
「她是自幼愛慕她表哥沒錯,」笑了笑,「不過你姊夫從沒把她放在心上。」
「哦,」聞言,周冬痕這才放心的額首,「那就好。」
雖然這番對話聽上去並無疏漏,但周秋霽知道,她這聰慧的妹子並不會輕易相信她的糊弄。
或許是因為她太不會作戲,又或許是她眼眸中透著掩不住的哀傷,冬痕狐疑地瞧著她,像是要瞧進她的骨子裡。
冬痕自幼習武,以俠女自居,該不會為了她做出什麼打抱不平的事來吧?
她頓時不安起來。
京郊的田莊,每到冬季,便有獵狐的習俗。
狐狸生性殘忍,時常跳進雞捨將小雞全數咬死,最後僅叼走一隻,更有甚者,闖入禽鳥的棲所,數十隻鳥統統死於它的爪牙之下,它卻一隻不吃、一隻不帶,空「手」而歸。
為此,農戶們都恨死了狐狸,冬季本就食糧稀有,飼養家禽不易,被狐狸這一鬧騰,簡直沒法兒過年了,獵狐習俗便因此而生。
周冬痕聽聞獵狐之事,興趣大起,直嚷著要參與,蘇品墨似對她十分寵愛,便替她求了江映城,他自然是應允的,但她得寸進尺,提議弄一個獵狐大塞,拉著二姊與二姊夫也一併前往。
周秋霽膝傷已經痊癒大半,也想藉此機會與妹妹多說說話,便欣然答應。
那一天,又是一場大雪之後,他們三行人在號角聲中跨上駿馬,蓄勢待發。
「聽聞狐狸甚是狡猖,要獵到一隻不太容易,」周冬痕道,「不如咱們便以日落之際為限,誰獵到最多,便算誰贏,如何?」
「勝者有何獎賞呢?」蘇品墨在一旁笑問。
他是名十分俊美的男子,與江映城相比毫不遜色,但他不似江映城這般溫文,神采外放,言詞也頗為風趣,如燦日明霞。
「妾身一時想不出有趣的賭注,」周冬痕看向江映城,「丞相身為東道主,一切聽丞相的吧。」
「品墨,不如這樣吧,我書房那幅蘇軾的真跡,你喜愛已久,若你得勝,我便贈送於你。」
「哦?」蘇品墨不由得驚喜,「你真捨得?好好好,若我輸了,我家中若有你看中的東西,無論什麼,你儘管童去。」
「別的也不差什麼,只是……」沉默片刻,他眉心微楚,「你家中那張月牙古琴,我傾慕已久。」
「那是品煙的遺物,」蘇品墨怔了怔,「只怕我母親不捨得。」
蘇品煙的遺物?呵,難怪了,教江映城傾慕至此。
周秋霽在一旁聽著,心頭微微一緊,更不由得泛酸。
「但我方才既然已經把話說出口了,也不會食言,」蘇品墨復笑,「你真贏了這一局,無論如何,我會勸說家母割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