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印了力量的人,少不自量力。」他向前幾步,眼見凌希翻身爬起,隨即以念力將他定在牆面。「該隱。你知道我盼望今夭,盼望多久了?」
凌希怒紅的眼瞳跳動著火花,直瞅著他,掀唇笑得邪謔。「修德爾,你就這點能耐?」忍著痛,試圖衝破血戒的控制,雙手一推,卻被他輕鬆躲開。
「不,我最大的王牌在那裡。」退開數步,修德爾指著上方的米珈樂。
心間突現不安,凌希看著心愛的女人身上被染紅的銀白禮服,看著她掙扎地起身。
「她是你最大的弱點。」那天,坎薩對他獻上妙計,讓他一直期待看今晚的來臨。
與其殺了這女人,倒不如經她的手將該隱賜死,最終又可以合理地殺了聖血,屆時所有的罪都與他無關,他甚至可以說是為王族掃除了聖血,增功一等。
修德爾欺近他,以手刃劃過凌希的身體,精繡的水芯片立即掉落,伴隨著猩紅鮮血。
「住手」米珈樂見狀,管不了喉頭上的不適大喊。
珈樂,不要擔心,他傷不了我。凌希抬眼探去,無聲地告訴她。
她仔細一看,果真瞧見他身上的血已經上住,就連傷口都在癒合。
「終究是純血,復原的速度相當快,但是——」修德爾左手擒著凌希的喉頭,右手伸在半空中,突地,一把銀製的釘樁憑空出現,他握緊,往凌希的胸口刺進,力遭大得將他釘在牆面上。
凌希痛苦地咳出一口血,沒想到他竟會以銀樁刺進他的心臟。
「凌希。」米珈樂直瞅著他咬牙隱忍的模樣。
「很痛,對吧?畢竟連我握在手中都覺得很不妙。」修德爾笑得相當猖狂,伸出遭到銀腐蝕又迅速恢復的掌心。「刺進你的心臟裡,感覺應該不賴。」
純銀對吸血鬼而言,是一種劇毒。平日的銀製餐具因多少有些添加物,對吸血鬼尚構不成什麼傷害,但修德爾準備的純銀釘樁就不同了,如今刺進心臟裡,隨著血液在週身蔓延,讓凌希的臉立刻浮現青紫色的血痕。
毒蔓延得極快。只要拔出,還可以在很快的時間內恢復,可是釘進心臟,他連阻止的力量都沒有。
「你一定不知道,我一直很想對你這麼做。」修德爾貼近他說,興奮得難以自己。
凌希朝他臉上悴出一口鮮血,強笑道:「你的興趣真讓人不敢恭維。」
「是嗎!」緩緩抹去臉上的血漬,修德爾大手壓上銀樁平面,讓整個銀樁完全刺進他的胸口,看他痛瞇起眼,不禁嘲諷地說:「彌賽亞……真是噁心!明明就是吸血鬼,還真當自己是救世主了?你父母自以為壯烈成仁,是族人的英雄,但他們有沒有想過,他們隨意打開扭曲時空,任惡靈竄出,被吞噬的可不只有人類,還有我的父母。」
米珈樂看著凌希痛苦的模樣,那痛彷彿完整地複印在她身上,然而修德爾裹著怨恨的字眼,讓她確定他真的恨凌希入骨,會不計代價地殺了凌希。
「那場戰役,我的父母要是不這麼做,你的父母也不見得存活得下來。」凌希氣息渙散,卻不容許自己在這當頭放棄。
因為血戒,他無法隨心所欲地使用力量,他需要多一點時間,凝聚出和血戒抗衡的力量。
「但至少不該是那樣的結果門修德爾暴吼,一個重擊又讓凌希虛弱地噴出一口血。「現在,誰都不能阻止我殺了你」
眼前是絕佳的時機,親王正忙著處理亡魂,而聖血即將完成他的心願,如此一來,他完全不會背負任何罪,不受任何責罰。
「你殺不了我。」凌希露出青冷撩牙。
「但是她可以。」修德爾笑得猙獰,看向米珈樂。「你可以選擇看我怎麼將他凌遲至死,也可以選擇開口賜死他,讓他有尊嚴的死去。」
珈樂,栽不會有事!凌希看向她,就怕她被不知兩人已締結聖血契的修德爾誤導。
「當然,如果他試圖衝開血戒的束縛,說不定他連拔出銀樁的機會都沒有,便會失控而死。」
米珈樂一窒。
修德爾退後一步,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對凌希說:「我等你,你慢慢來,別急。」
凌希虛弱地在牆面上暗暗運勁,然而被封印的力量卻在體內暴走疾衝,讓他難以控制,就在這當頭,又見修德爾突地往上一躍,鑽入結界之內。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倒不如先讓我瞧瞧,聖血到底和一般吸血鬼有什麼不一樣。」修德爾輕桃地看了米珈樂一眼。
「修德爾!」凌希低吼,力量彷彿找到出口,往上衝,反噬著他的心,讓他感到一陣如雷跡般的痛楚。
現在他體內有著兩股力量正在互相對峙,一個是他強迫自己清醒的力量,一個則是血戒牽引著他進入沉睡之力。
「凌希」米珈樂握緊雙拳,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幫不了他,她只會成為他的絆腳石,只會害他為自己再次失控,如果他因為失控而進入沉睡,一切都會沒事,可是如果他硬要清醒,解放體內的力量,導致氣盡而亡……
「你可以選擇看著他失控而死,還是親口賜死他。」修德爾貼在她耳邊低喃,濕熱的舌舔過她沾滿淚水的嫩腮。
米珈樂沒有推開他,雙眼只是直瞅著底下泛著青紫青筋的男人,她看得出來他不想放棄,想試著解開封印,解放力量,但是只要一時失控——
你不要再勉強自己。
凌希身上閃動著刺眼的金光,在她傳達了這句話後,金光更是猶如閃電般詭話地竄動著,但他的眼仍眨也不眨地直娣著她,像在安撫,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
她看看他,眼睛熱得發痛。凌希,我來不及替你生小孩,來不及和你走到永恆了。
「不……」他現在還無法動,再給他一點時間,不要急看下定論!
我一直都在想,到底能夠為你做什麼……就算幫不上你任何忙,至少也不能拖累你。
「不要……」
「你在說什麼?向我求饒嗎?」修德爾笑得萬分愉悅地瞥了凌希一眼,又看向米珈樂。「你還不快說?說」
凌希,對不起……
「不!」凌希痛不可抑地暴咆,身邊的金光覆蓋整個房間。
「該隱……彌賽亞……」米珈樂直瞅著他,搖了搖頭。
她捨不得……捨不得他為自己受苦,捨不得他用生命保護自己,更捨不得這將會是她看見的最後一眼。
可是,這是唯一的方法了。
沒關係的,只要他進入沉睡,就會把她給忘了,這樣他就不會難受,可以繼續往下走,所以,沒關係的……
修德爾開心地張大眼,等待著歷史性的一刻。
「珈樂」稜希目眺欲裂,終於衝破血戒的封印,猩紅的眸閃動懾人金光,渾身充滿力量,用身體硬撐開銀樁扎進牆面的根部。
「死吧」她吼。
話落,結界裡的米珈樂立即渾身滲血,像是要被血給融化。
一旁的修德爾驚詫地看著這一幕,隨即躍出結界之外。
「……不!」凌希瞬間往前衝,讓銀樁尖離開牆面,飛身進入結界,卻只見到她的笑臉在瞬間消失,化為一滴血,落在他的指間,和入血戒裡頭消失不見。
就連最後的擁抱都沒有。
沒有屬於她的呼吸,更沒有她所擁有的心跳。
凌希神色恍惚地坐在結界裡,感覺心臟像是失去跳動。
「怎麼會這樣……」修德爾錯愕不已。
這和他的想像不同,該隱已經被賜死,但為何死的卻是她……驀地,他靈光一閃,聖血契!
凌希充耳不聞,失焦的眼眸是一片死灰。
他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
看著自己的掌心,他思緒渙散。
幸福,就像握在掌心的流沙,他明明抓住了,卻忘了抓得愈緊,流失得愈快,像眨眼即逝的幻夢,才碰觸,夢就醒了,眼前的現實,是悲涼的寂寞。
珈樂永遠都不懂他的恐俱。因為愛她,所以不敢靠近她;因為愛她,所以不敢同化她;因為愛她,所以不敢擁有她,就怕……就怕有一天,失去了她。
而現在,他的恐俱終於成真。
她已經不是人類,沒有辦法再進入輪迴,她沒有魂魄,自然沒有來生……他,永遠失去了她……
你是我的信仰。而且彌賽亞是希伯來語,和希臘語中基督意思相當,所以,你就是我的上帝。
他不是上帝,他只是一個愛上人類的吸血鬼……
你已經把我拉進這個世界,就要對我負責,不能把我丟下不管,對不對?你要照顧我,保護我,對不對?
可是他沒做到,竟讓她為他而死……
呵,要是我生了一堆孩子,結果你每次睡醒都忘了你有幾個孩子,那可就糟了。
他沒有機會遺忘自己的孩子,因為他沒有機會擁有一堆的孩子……
因為她已經不存在了。
「珈樂……假如,我選擇消除你的記憶,是不是會比較好?假如,我不要留下印記,不要再重逢,是不是比較好?是不是所有的命運都會改變?」他喃喃自語,最後轉為暴吼,神情瘋狂。
被撕開封印的力量在暴動著,如刃般的痛楚直往他的心間剮去,卻比不上失去她的痛,所以凌希毫不在意,毫不控制,任憑痛楚順著血液肆虐,從他身上爆出了鮮血。
已經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沒有她的世界,好孤寂……
「珈樂,這個世界沒有天使,可是,你是我的天使,是你讓我戀上了暖意,讓我發覺了孤寂……」
他模糊的眼底劇烈刺痛,漾開一片猩紅。
緊閉著眼,感覺有什麼滾燙的液體從眼角滑落,凌希緩緩張開眼,發現原來吸血鬼不是不會流淚,而是會淌出血淚。
「這是什麼命運?該死的萬聖節!我根本不該和你相遇,不該收下你的手套,不該眷戀你的溫暖」縫在襯衫上頭,天使手邊的手套,如今看來是如此的刺眼。「你說我們相識三個月,是你最美好的記憶,可是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困在你的手心裡,那溫暖的包圍讓我甘心被俘虜,讓我甘心臣服,可是為什麼,卻換來這樣的結果?」
不公平!
上帝以己身控制了惡靈,換取人民的平安,珈樂卻必須用生命換取一段眨眼戀情,難道就只因為她的聖潔比不過上帝?
她善良,一心總為他人著想,儘管她遭受了逆境打擊,儘管她的靈魂沾染了色彩,卻總是能夠恢復原本的純淨,這樣天使般的女人,為何要為他落得消失無蹤的淒慘下場?
他怔愣地瞪著滴滴墜落在膝上的血淚,雙手緩緩摀住雙眼。不管是張開眼還是閉上眼。都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這樣的眼睛,只會痛,無法讓他看見她,還留著做什麼?
在結界外頭的修德爾難以置信他竟挖出自己的雙眼。儘管純血擁有再生能力,但從沒見過純血會這樣自殘!
「瘋了」他低罵,想要離開這個空間,卻發現整個空間變得非常不穩定,讓他無法自由出入,不由得再回頭瞪著瘋狂的死對頭。
「……你說TrickorTreat……是不是因為我沒有給你糖,所以你就這樣搗亂我的心?可是你也說TrickOrLove,我是這麼地愛你,為什麼你還是離開我……」凌希喃喃自語,笑得狂亂,破碎低問。「你不是答應我,要永遠待在我身邊?是因為永遠太遙遠,遙遠得看不到終點,所以你放棄了?」
「該隱,放我出去」修德爾低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