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瞇起眼,看著他殷紅的眼,正想要問他發生什麼事,卻聞見一股腥味,還有滿身豁膩,讓她不由得羞紅臉。
天啊,她流了這麼多汗嗎?而且除了汗味,還有一股異昧,他怎麼可以還抱著她?
「凌希,離我遠一點」她羞惱地嬌吼。
就在這一瞬間,凌希像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推離,硬是撞到關上的房門外,撞擊力之大,讓他將整塊門板撞爛。
霎時,眾人更是呆若木雞。
沒有人告訴米珈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一覺醒來,腦袋很模糊,想不太起來先前發生了什麼事,只顧看在意渾身的茹膩,迫不及待想要洗澡。
於是,當房內的人全都面露異色地下樓後,她才趕緊溜進浴室洗澡。
當粘膩消失之後,她感覺無比暢快,非常的舒服,全身都舒坦不已,體內更像是有用不完的充沛力量,整個人精神好極了,就算再熬個幾天幾夜都不是問題。
「好怪,我到底睡了多久?」她喃喃自語,開始懷疑自己不止睡了一會兒。
隨手關上蓮蓬頭開關,然而啪地一聲——她呆愣地瞪看握在手中的柄形開關,發現上頭簡直像是被什麼利物削過,非常平整。
「不會吧,是我弄壞的嗎?」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任由蓮蓬頭繼續灑水,好半晌才回過神,趕緊抽起浴巾擦拭全身,餘光不意瞥見鏡子裡的自己,鎖骨上方似乎有個傷痕,不禁湊近一看。
倏地,腦海中出現像是以慢格播放的影片——有輛車要撞他,她推開了凌希,車子於是撞上了她……
那麼劇烈的撞擊,在瞬間幾乎將她的骨肉撕碎,讓她痛得昏厥,可為何現在她卻半點問題都沒有?
她垂眼看向身上數處的縫合傷口,微扯了下,縫線隨即斷落,而底下的肌膚完好無缺,就連小小的縫線傷口都在瞬間密合。
「不會吧……」米珈樂怔住,又看了一眼手上的開關「屍體」不得不做出最有可能的猜測。「他咬了我?」
所以,她也變成吸血鬼了,所以,她才會力大無窮到把開關整個扯下來?
「也許她和我一樣,是少數可以被同化的人類。」樓下,李少游沉聲開口。
「我倒不覺得有這麼單純。」開口的是帝利斯。「你沒看見剛才那一幕嗎?」
剛才他們收到的最新資料裡已載明,純血在飲用過聖血的血之後,聖血將擁有驅使純血的力量,甚至能夠賜死純血,而剛才米珈樂一出口,男爵隨即退離房外,這一幕完全符合了資料上的記載。
一樓客廳裡,凌希坐在主位上不發一語,臉上完全找不到失而復得的喜悅,反而凝重得像是大難臨頭。
「你的意思是說,米小姐是聖血?」站在他身後的李少遊目光一凜。
「聖血會莫名地吸引純血,所以男爵一直想要吸珈樂小姐的血,這跟總部傳來的資料是一致的。」帝利斯逕自說下去。「十年前,男爵也是為了抵抗那股渴望才失控,因而沉睡了十年,所以我認為珈樂小姐極有可能就是聖血。所以,男爵對她好,應該也是出自於本能反應。」
凌希只是瞥了他一眼,壓根不打算澄清自己的想法。
他對珈樂的感情,沒有人比他清楚,那絕對不會是聖血誘惑純血那麼膚淺的理由。
「那麼,男爵決定好要怎麼做了嗎?」帝利斯收起笑,神色認真無比。
凌希直娣著他,問:「沒有其他的方法了?」
他當然非常清楚自家管家的意思,先別說王族下達對聖血通緝令的事,現在就光是他自己,就已經因此而面臨了生死關頭。
剛才珈樂不過是開口,他便被一股無形力量推離,表示她確實是擁有控制飲了聖血血液的吸血鬼的能力。
而且一旦被王族發現他已經被聖血俘虜,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晤……有是有,但眼前已有一勞永逸的方法,不是嗎?」帝利斯笑得很壞心眼,賣起關子。
「男爵,我也認為應該要——」
「閉嘴,少游!」凌希低喝,問向帝利斯。「什麼方法?」
他對聖血的瞭解並不多,畢竟對方是他們可遇不可求的天敵,但帝利斯不同。帝利斯是親王總管,和王族非常親近,又擅長古咒術,自然知道更多有關於聖血的傳說。
「根據古老的記載所言,若讓她心甘情願地跟你發生關係,『聖血契』便會自動成立,那麼一旦她開口賜死時,死的就會是自己。」
「……你瘋了!」凌希眸色陰冷地低咆著。
「瘋的不是我,而是留下記載的人。」帝利斯一臉無辜。「上頭還寫著,要是咬了聖血之後立刻與對方發生關係,可以讓聖血少受一點同化的苦頭,說實在的,這方法到底有沒有用,我也不知道,因為沒有一個吸血鬼使用過,畢竟從來沒有聖血愛上過純血,就算聖血被同化,也會在賜死純血之後被處刑,所以不管怎樣,兩個人只犧牲一個,總是好的吧。」
當純血遇見聖血,通常都會控制不了欲 望而飲取對方的血,在這種單方被迫害同化的情況之下,聖血怎麼可能愛上純血?而高傲的純血又怎麼願意愛上人類?
但是,男爵和米珈樂的狀況不同,應該可以一搏。
「這根本就是只保護自己的愚蠢做法則他無法接受,這跟他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馳。
「如果男爵不滿意,我也沒辦法。」帝利斯雙手一攤,神色變得冷肅。「但是男爵必須知道,我們得追緝聖血,就算男爵不動手,基於守護王族的義務,我們都必須殺了珈樂小姐。」
「誰敢殺她?」瞇起的黑眸進露危險殺意。
「這是王族的命令,所有吸血鬼都必須遵從,男爵想耍抗令?」
「她是我的聖血」
「如果不將她除去,她可能會成為下一個純血的聖血。」帝利斯的口氣冷厲卻沒有絕對逼迫,反倒是在逼他下定決心。「男爵,只要珈樂愛你,她怎麼可能賜你死,因而禍害自己?」
凌希沉默不語。
帝利斯說的有道理,但他卻無法說服自己,忍受這種童珈樂當檔箭牌的做法。
站在他身後的李少遊目光閃爍,彷彿在一瞬間,已經下定了某種;知已。
「男爵……」帝利斯正要再勸說,卻聽見外頭出現一陣細微聲響。
凌希倏地起身,眨眼消失不見。
米珈樂赤著腳,急步往山下跑,沿路沒有燈光,她看不清楚方向,儘管如此,她還是停不下腳步。
原以為凌希是真的愛她,所以包容她的一切,豈料這純粹只是她身上的血在作祟,他根本是被她的血吸引,而不是她的人。
她之所以吸引他,只是她的血誘惑了他,讓他產生幻覺,以為那是愛,事實上他並不愛她……他不愛她。
跑著,突地踩到小石子,她整個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朝地面跌去,然而下一秒卻落在一個懷抱裡。
不用抬眼,她也知道這是誰的懷抱,她伏在他的懷裡,靜默不動。
「珈樂。」凌希痛苦低喚。
她是聖血,更是他最愛的女人,而她不見得願意被他同化,他卻已經改變了她未來的命運。
這不是他樂見的,但卻是事實。
「你要去哪?」他啞聲問。
是不是無法接受這樣的變化,所以準備逃、離他的身邊?
面對她的沉默,他的心不禁緊抽。
「別亂跑,我會擔心,畢竟你……才剛被我同化而已,身體應該還很虛弱。」他說著,將她摟得更緊。「別怕,沒事的,我會照顧你。」
米珈樂顫了下。「不用了。」
「珈樂?」
她推開他,緩緩坐起身。
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卻能清楚看見那雙眼底的悲傷。
「我沒事,我可以照顧自己。」
「珈樂……」
「我一個人也無所謂,我很堅強,也夠獨立,不會有事,你不需要因為同化了我而自責,我沒有怪你,你不需要為此負責,你……」
「不是的……」他以為她是不能接受被自己同化了,但如今聽來,似乎並非如此。
「我知道你不愛我,只是被我身上的血所吸引而已,你根本不愛我,所以不需要——」
不是的!你聽我說!聽我說!我不是因為把你同化而自責才要留下你,是因為我愛你!更不是因為你是聖血而愛你門他暴咆,打斷她未竟的話。「我要你,是因為我愛你。」
米珈樂直娣著他,眼睛好痛好燙,眼淚就是掉不下來。
「……搬到你家隔壁,並不是偶然,是我……想要認識你……一見鍾情的人是我,早在你以為是第一次見面之前。
先動情的人一直是他,是他用了許多借口掩飾心情,直到最後不得不承認時,情已深種,無可自拔。
她驀地想起他所擁有的手套,沒想到他的情感竟是種在她遺忘的記憶裡。
「可是,我發現我不能愛你,因為我被你身上的血吸引,最終我失控了。」他喃著,不斷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原以為只要你過得好就好,可是……你過得並不好,所以我顧不了那麼多,我想愛你,想爭取一個愛你的機會,我只是想愛你,在被聖血吸引之前,我已經愛上你。」
米珈樂淚眼婆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你……很溫柔,對我一直都很好,所以……不用到現在還同情我。」
「怎麼會是同情?你怎麼會以為吸血鬼有多餘的同情?」他笑得自嘲。「早知道結局都是一樣,十年前我就該放任自己得到你,而不是讓自己失控而沉睡,讓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求救無門。」
她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他眼中的愧疚,是因為他將她拉進了他的世界,他自責自己的失控,更恐俱她的離去。
「珈樂,我是如此感謝你可以被我所同化,而不是像其他被同化不成而死去的人類。」他俯身,吻上她的唇。一可是,你會怨我嗎?讓你不再是人類……」
「不……」
「珈樂,我頭一次嘗到恐懼的滋昧,當我以為將要永遠失去你時,我無法再思考,無法呼吸,以為會隨著你死去,然而……我不會死,只能在無盡的時空不斷地思念你。」
假如真有那麼一天,他寧可她在死前先將他賜死,別留他在沒有終點的時空內流浪。
米珈樂直勾勾地盯著他,沒料到原來他愛她如此深濃,更無法想像,假如兩人身份互換,那麼活著的那個人將會受到多麼深痛的折磨。
「不要離開我,好嗎?」凌希緊摟著她,像是緊抓住不讓自己滅頂的浮木般。「請你……讓我愛你。」
他哀聲乞憐,忘卻了高貴的純血血統,只為她一人臣服。
「你不用這麼說,因為我早巴愛上你。」米珈樂回擁住他。「我認識你短短三個月,可是那三個月,卻是我這一輩子最美麗的記憶,我一直被困在記憶裡,卻一點也不想掙脫,因為裡頭有你。」
「……珈樂?」
「吸血鬼也好,惡靈也罷,只要你愛我,只要你需要我,哪怕是永恆的黑暗還是永劫的地獄,我都要待在你身邊。」
黑暗中,娣著她笑著而盈亮的瞳眸,凌希簡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可以毫無所懼地接受自己。
「是的,我愛你。」他顫聲說。
米珈樂勾彎唇角,就像那年在薔薇園裡開懷的笑。「還有,你要答應我,別再丟下我,別再不告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