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上,能讓大哥這般憂心忡忡的人並不多,該不是……
心中臆測才串過,秦紹安的話已經證實了她的想法。
「是他那些歃血為盟的兄弟。」說話的同時,他還不忘埋怨地瞪了顯然已經痛得失去意識的勾魂一眼。
「他們……來了嗎?」好快!
她知道以他們和勾魂的交情,他們斷會傾力尋找他的下落,可真的太快樂。
心驀地一沉,一種即將失去他的恐懼徹底地攫住她。
大哥這般的大費周折,能為她偷得的竟只有這麼一丁點的時間嗎?
「放心!」望見妹妹眼底的憂心,秦紹安終是不忍地開口安撫道:「他們應該還不知道他在咱們這,他們來倚福安是捧著金山、銀山來求咱們替他們辦事的。」
「他們要倚福安替他們找人嗎?」
「嗯,聞人翻雲派人送來口信!」
「那大哥怎麼處理?」
「我直接回絕了。」秦紹安毫不猶豫,為了他這吃盡苦頭的妹妹,就算是把金山銀礦往外推,他都認了。
「這樣可好?」勾魂的那些兄弟,個個聰明絕頂,倚福安一向只認錢,不認人,這樣毫不猶豫地回了,只怕更加的啟人疑竇。
「不回絕的話,難不成真的把他交出去,你甚至還沒和他圓房,肚裡也還沒住上一個娃耶!」
他也斟酌過要不要暫時應承下來,但就怕他們那群人不肯同意給他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找人,而如果照他們的意思,在期限內,人沒有交出去,倚福安的金子招牌也就毀了。
左思右想才決定推掉這門生意,就算會引來懷疑,他也不管了。
這麼直接的話語頓時讓秦弱水的臉色一掃之前的蒼白,抹上點點紅暈。
「大哥……」
「喏!」見她嬌羞得說不出話,秦紹安伸手入懷,掏出一隻細緻的藥盒,塞入了她手裡。「這是『千嬌百媚』,只要摻在水裡讓他飲用,保證他獸性大發,然後--」
「大哥!」大喊了聲,組織了他那露骨的言語。
望著靜靜躺在她手心中的藥盒,秦弱水深吸了口氣,倏地收緊五指,緊緊地握住,就像她想握住那鏡花水月一般的幸福。
「大哥,他們那邊,讓我來周旋吧!」
她清楚那群人不會輕易放棄的,若換了平常,她也懶得理會,可面對精得像隻狐狸一般的聞人翻雲,哪怕只是讓他嗅著一絲絲端倪,都會為倚福安招來大禍的。
「好吧!」他聳了聳肩。向來,只要妹妹開口,他一向沒有說不的習慣,這次也一樣。「反正你只要記得,凡事有大哥讓你靠著,懂嗎?」
早在心中立誓,不論出了什麼亂子,他都會護著他這個看似精明,其實笨到骨子裡的妹妹。
「大哥……」望著對她呵護備至的兄長,秦弱水霎時熱淚盈眶。
要辦事大哥在她幾乎絕望之際出現,只怕她早不在這人世間了吧?
「放膽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只撂下這麼一句話,就轉身將癱軟在地上的勾魂給扛上肩,踩著堅定的步伐將人送到妹妹閨房中。
他可是送佛送上西天了,要是那個笨妹妹還不懂好好把握,那他也沒轍了。
不接嗎?
聽到下屬帶回的消息,聞人翻雲心中不無詫異,所以他決定親自走訪一遭,靜靜地坐在佈置雅致的偏廳內品茗。
他不疾不徐,心情甚至好到可以賞玩掛在牆上的名家字畫。
他等著倚福安的主人出來見他,他要知道為何向來有錢就能驅使的他們偏偏不肯替他找人。
「聞人公子好雅興。」話聲未落,珠簾已被人輕掀。
聞人翻雲抬眼望去,但見一個臉上罩著輕紗的女人踩著款款步伐走進偏廳。
即使瞧不見她的臉,她那婀娜的身段散發著誘人的魅惑,還有那外露的白皙雪膚,但凡男人見了只怕都會心動不已。
一雙利眼大大方方地打量著這位看起來應該是倚福安的主事,突然間,一陣輕風襲來,那雪紗輕揚,一朵艷紅得宛若織繡出來的紅梅胎記,從她的雪臂上清楚地映入聞人翻雲的眼簾。
對於人一向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這朵突然乍現的花兒頓時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看來是熟人啊!亟欲弄清一切的念頭一轉,他冷不防地欺近秦弱水的身側。
手一揚,用來遮掩絕世紅顏的輕紗已飄然落地。
「你……」多麼無禮且放肆的行為,她怒目圓睜,轉身欲去。
「秦姑娘,請留步。」
果真一如他的猜測,她真是名滿江湖的第一花魁--秦弱水。
倚福安、秦弱水,看似不相干,原來關係竟是這麼密切。
呵,有趣!
「弱水姑娘勿惱,是在下唐突了。」
「以聞人公子的身份氣度,著實不該做出這樣唐突的行為。」她的語氣散發著毫不遮掩的不悅,跟著更是打蛇隨棍上地說道:「你的銀兩,我想倚福安沒那個本事可以賺。」
本來,直到踏進這扇門之前,她還在思索該用什麼理由拒絕而不會啟人疑竇,現在正好,聞人翻雲替她找著一個好理由。
「興許在下好奇的行為冒犯了姑娘,但你真的需要拒絕得如此堅決嗎?」
怪,真的很怪,倚福安從一開始就不肯接下這筆生意,現在更是名正言順,他甚至在秦弱水回答他時,從她的眸底捕捉到一絲的竊喜,為何?
「難道說聞人公子容不得人家拒絕嗎?」
「那倒也不是,只是好奇罷了,倚福安向來是有錢好辦事,這回卻連開價也不願地回了我的生意,我只想知道箇中原由,莫非……這天底下也有倚福安辦不到的事嗎?」
同樣是捧著大把的銀兩,為何來者不拒的他們獨獨拒絕了他,這點令他耿耿於懷。
從一開始,他便只是在索討一個答案,對於認出她的身份,純屬意外。
這是個她不能回答的問題,如果他非要一個答案才願意離去,那麼就給他個她能給的答案。
「倚福安不願意捲入權力鬥爭之中,更願意招惹皇室是非。」
呵,不愧是倚福安之人,對於這其中的複雜糾葛,她顯然瞭然於心。
難怪在雙方勢力傾軋之際,倚福安還能明哲保身地存在著,看來這名滿京城的弱水姑娘不容小覷。
是敵是友,他是該好好用點心,找出點端倪才是。
「但如今天下大勢已定,新皇即位,為何倚福安依然不願替皇朝效力呢?」
倚福安會拒接他的生意,如果只是因為她所說的理由,他倒覺得並不難說服。
「沒錯,大局已定,然而前朝勢力仍蠢蠢欲動,朝代更迭誰都難以預料,倚福安的手下眾多,我不願冒這樣的風險去替你們尋找勾魂至尊。」
她此話一出,聞人翻雲原本閒適的神情一掃而空,心中更是不無驚詫。
她竟然這件事也知情!
聞人翻雲腦中警鐘響起。畢竟,勾魂失蹤這件事,他們早已下令不得洩露丁點風聲,可是倚福安的人卻知道了。
他們的情報網的確令人刮目相看,要是能說動他們幫忙,絕對能夠早日將失蹤的勾魂給找出來。
當下,他完全不否認地說道:「是的,勾魂失了蹤,至今音訊全無,咱們幾兄弟怕他遭遇不測,所以才會重金請托。」
「他會沒事……」話衝口而出,秦弱水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將接下來的話給吞回肚子裡去,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秦姑娘為何能夠如此肯定勾魂平安無事?」目光爍爍,聞人翻雲斂起方纔的悠閒瀟灑,厲聲問道。
「我不是肯定,我的意思是……勾魂至尊武功卓絕,斷然不會遭遇不測。」
「是嗎?」這樣虛浮的話語著實很難說服心思縝密的聞人翻雲。
尤其,方纔他聽到她的話時,心中驀地浮現一種想法--或許,倚福安早知道了勾魂失蹤的內情。
又或者,其實勾魂的失蹤與倚福安有著很密切的關係,所以秦弱水才能這般肯定。
看來,他無意間替自己找到一個線索,真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心中有數,聞人翻雲卻完全不動聲色,只是靜靜地凝視秦弱水那張絕麗容顏好一會,才又開口說道:「那若是在下一定要倚福安接下這門生意呢?」
他想,以他們如日中天的聲勢,倚福安不會想要與他們為敵的。
「這個嘛……」棘手啊!
她不動聲色地望著他,腦中思緒快速翻轉,在一陣權衡之後,終於開口。
「如果聞人公子非要倚福安幫忙尋人,那麼就請給我們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我們必定將勾魂至尊平安送回。」
「為何是七七四十九天?」怪,而且是愈來愈怪了。
不僅是她要求的天數怪,就連她那種十足的自信也怪。
話談到此,聞人翻雲甚至已經可以肯定勾魂的失蹤絕對與倚福安脫不了關係。
但為啥呢?
難道說倚福安的存在其實另有目的?那麼他們的目標是誰?
是整個暮龍皇朝,抑或只是勾魂一人呢?
心知最近方才不小心露了餡,只能說事情一扯上勾魂,她便失了平日的冷靜沉穩,面對已然起了疑心的聞人翻雲,秦弱水試圖穩定心神地說:「公子不必多問,條件我已經說得很清楚,至於接不接受就任憑公子了。」
她所面對的是個多麼敏銳的人啊,如今只怕就連想要多貪得一些時日,都是不可能的了。
回身,不再多做停留,抬手掀起珠簾之時,她還是忍不住幽幽地開了口,「公子可以放心,倚福安只是單純的生意人,與任何組織皆無涉,只要公子願意委託,那麼倚福安必會力保勾魂至尊平安歸來。」
話落,款步離開。
望著她的背影,聞人翻雲細細地尋思,心中狐疑卻感受不到秦弱水身上散發出來任何惡意。
她究竟意欲為何呢?
原以為到倚福安能讓他們找著勾魂,可沒想到人還沒找著,已經弄得他疑惑滿腹。
看來,他得去找其他的兄弟好好地商量一下。
該做嗎?
現在的他什麼都忘了,真心以為她是他的妻,但這麼做對他其實並不公平。
可是……真的想擁有一些屬於他的東西呵!
她想擁有他,甚至是他的血脈。
時間不多了。
自個兒今日的失常必會引來聞人翻雲的狐疑,或者她能擁有他的時間比當初預定偷來的七七四十九天還短了。
不捨呵!
只消一想到勾魂隨時都可能離去,她的心便泛著無比的急慌。
終於,銀牙一咬,不再給自己任何猶豫的機會,拿出了今天下午大哥給她的藥瓶,將其中的藥丸溶入方才丫鬟送過來的雞湯裡。
「你在做什麼?」
突然冒出來的聲響,讓秦弱水結結實實地嚇了好大一跳,手一顫,那熱騰騰的湯就這麼灑上她的纖手,燙出一大片的通紅。
她還來不及喊疼,原本還在床榻上的人已經風一樣地旋到她身邊,速度之快,讓人連眼都來不及眨。
「疼不疼?」
望著她那紅了的眼眶,以為她很疼的勾魂出乎秦弱水意外地捧起她的手,溫柔地呵著氣。
他其實不知道心裡的在乎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只是方才見她燙著,他就是覺得不捨與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