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道兄,你們都做了些什麼?」見到時墨等人出去一圈之後,復又歸來,呂祈有些疑惑。
時墨卻是笑道:「沒什麼,我們只是奉天尊之命,在谷家修士的大營附近布設靈符而已,雖然谷家勢大,但在天尊眼中,亦不過是土雞瓦狗一般。」
呂祈聞言,不由心中一懍,隱約猜到了父親的意圖。
父親他,有可能出手!
想到這裡,他又不由得心中暗驚,不是說巨擘之間早有盟約,彼此都不可插手先天修士的爭鬥嗎?谷家雖然已經開始衰敗,但亦有不少盟友還在,這些人的看顧,足以護佑谷家。
他將這個疑惑提了出來。時墨也不是外人,倒是可以盡釋他心中疑惑。
時墨言道:「峰主說得不錯,巨擘之間是有盟約,這便要看各人手段和實力了,若是能令旁人無話可說,也不失為快刀斬亂麻的好計策。」
呂祈啞然失笑,原來是這麼回事。
「既然父親早有定計,我也不多問了,還有什麼需要我從旁配合的?」
「峰主且放寬心,等著看好戲上演便是。當前還是固守魁星城,待對方潰敗之時再聚而殲之。」時墨言辭之中,再次暗示了呂陽有可能親自出手對付谷家的事實。
這是違背仙魔盟約的事情,呂陽也不可能做得太明顯,終究還是需要一番佈置。
呂祈瞭然。
……
魁星城中,各處仍然還是一片狼藉,遍地都是修士交戰,諸般神通法術轟擊過後的痕跡,幸而呂祈此前已經命此地城主疏導城民,同時又令自家的門客震懾各方遊歷子弟,散修,避免了一些趁火打劫,渾水摸魚的事情發生。
兩家修士之間的爭鬥,並沒有給外人帶來過多的傷亡。
第一ri過去。城中挪移法陣已然修復稍許,不過就在這時,谷家突然派遣了數十虛境高手組成的精銳衝殺進來,又是一通侵擾,竟然奇襲得手。將呂氏聯軍花費一ri時間搶修的法陣再度摧毀。
呂祈聞悉此事。震驚之餘,連忙趕過去查看,結果發現,不僅僅是搶修的法陣被摧毀了。就連精通陣道的陣師,也傷亡了近十人。
「是誰負責此地的?白安?你給我出來!」
呂祈震怒。
啟元呂家的底蘊本就不深厚,也幸得是呂陽晉陞道境,在不少人才眼中成為了香餑餑,很是招攬了一批。如今正是汲取百家眾長,融入到自家體系之中的關鍵時刻,卻出現了死傷。
無論是眼前的損失,還是此後的影響,都令呂祈感到極難承受。
也是清楚這些陣師對新興的啟元呂家的意義,被叫到的白安,有些失魂落魄地站了出來。
他本是白家的一名旁系子弟,雖有通玄境的修為,但卻難以委以大任。只能屈尊做一名供奉長老,此次呂白兩家結成聯軍,他自告奮勇地前來,也是白家相助,臨時提拔成帶著虛名的長老。命他執掌近千白家門客和死士,在十多名白家子孫當中,算得上是位高權重的一員了。
只可惜,今ri他一時疏忽。沒有打起十二分注意,保護搶修大陣的聯軍陣師。便釀成大禍。
「我昨ri召你等分派使命,也是因我呂白兩家深有淵源,才將保護修繕法陣者的重任交託予你,你便是這般執事的?還有鎮守城防的是誰?」
「稟峰主,是在下呂之非……」又一名修士如喪考妣地站了出來,面se微白。
此人乃是雲澤呂家第十四代子弟,論身份地位,遠遜於呂曉風,呂月瑤等人,但本身天資倒是卓絕,同樣是那種可堪重用的俊彥之才。
不過此刻,什麼俊彥之才也難辭其咎。
這次谷家奇襲得手,很大程度上都是聯軍整體防備不周,但總得有人出來背黑鍋才行。
「拖下去,斬了!」呂祈冷冷言道。
「峰主且慢!」前一ri方才立功的呂華連忙求情道,「之非與白安兩人雖有罪責,但這次白家施展詭計,偷襲我們的陣師,顯然是蓄謀已久,此乃非戰之罪啊。若真言及罪責,我等鎮守他處之人也難辭其咎……所以,還請峰主寬宏,饒過他們兩人一回。」
「華長老所言有理,我等願同擔罪責,還請峰主饒他們一命,責令戴罪立功。」
「我等亦難辭其咎,還請峰主降罪……」
呂氏聯軍當中,人才濟濟,但在此刻,都是爭相認錯求情。
在場盡都是庶子或者寒門出身的才俊,心思也都非常玲瓏,深知呂祈並不是真的要殺兩人洩憤,而是借由此事發難,他們也便給呂祈台階下,免得大戰未起便折損高手。
「……罷了……」呂祈思慮一陣之後,終於鬆口道,「既然有如此多的同僚為你等求情,我也不殺你們,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今ri谷家奇襲得手,你們便要讓他們加倍償還回來。」
「今明數天之內,我會抽調三千死士,交由你們統領,你們將要陷陣襲殺,以谷家之人的xing命,為今ri死難的陣師復仇!此戰過後,再來商議如何處置你們!」
眾人聽到此言,不禁也是暗暗讚歎。其實真論起對兩人的處罰,幾乎約等於無,但陷陣殺敵,以三千死士偷襲五萬敵人,也是一件極其危險之事,足以堵住悠悠眾口。
兩人憑借這些死士,對谷家造成傷亡,若是能夠建樹奇功,自然可以將功贖罪,若是不能,也算是了結了罪責。
如果有人不服,大可以同樣也率領死士強攻試試。
他們兩人是通玄境高手,自有辦法保得xing命逃回,其他通玄境以下的修士,豈能輕易做到?九死一生都是輕的。
最後,要如何才能算得上是將功贖罪,評判之權也盡在呂祈手中,還是呂祈自己說了算。
「多謝峰主不殺之恩。」
「多謝峰主。」
兩人連忙長揖到底,謝過呂祈。
他們也都是精明的人物,自然不會以為呂祈故意讓自己去送死,卻反而看出了其中戴罪立功的機會
「南叔。祁伯。」兩人奉命離開之後,呂祈又再召出兩人。
「老臣在此。」
這兩位老供奉,都是呂祈的妻子,那位道玄天尊門徒的女兒晴兒,從自己家中帶過來的。已經是啟元呂家的供奉。
「呂之非的部屬。暫由南叔你統率,白安的部屬,暫由祁伯你統率,你們要用心保護好法陣和負責修補的陣師。萬萬不可再有閃失。」
「峰主請放心,我等必會用心。」
兩名老供奉應了一聲之後,便沒有多言了,但呂祈卻對他們很放心,不僅僅因為他們是自己妻子從娘家帶來的老人。還因為他們本來也是xing情沉穩,修為高深的老前輩,建樹奇功未必適合,穩穩當當,卻是足以叫人放心的。
而此後,兩名老供奉果然也沒有讓呂祈失望,谷家數次再派修士來查探情況,但卻被他們趕走,又再派人嚴加看管法陣及魁星城內外。直到第二天,都沒有再發生任何意外。
與此同時,呂之非,白安兩人,此時也正率領死士偷偷潛至谷家大營之外。
這是距離魁星城三百里外的一座凡人城池郊外。數萬修士也未曾進入其中。而是在空地入駐,諸般精舍,營帳,一夜之間便林立在荒原中。看起來彷彿憑空多了一座城池。
縱橫交錯的大營,密佈著高聳的寶塔。似有修士盤坐在其中,神識不斷掃向四面八方,jǐng惕地防備著呂氏聯軍的侵襲。
儘管修士交戰不同於尋常凡人,但一些行伍之風,也也是大同小異,普通的下乘修士,尤其是關頭的死士和底層門客,與士卒也無異,全都在各自東主的指揮之下嚴陣以待。
呂之非與白安等候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出手,心中不由暗暗焦急起來。
「白兄,怎麼辦?谷家之人行事似乎頗有章法,在此駐營竟然也派人嚴加防備,好似早料到我們會來襲營一般。」呂之非忍不住對潛伏在身側的白安說道。
「是啊,看來,這裡面有不少擅長此道的高人,我們這次注定是要無功而返了。」白安也輕歎了一聲,說道。
他們此行是利用法寶潛行過來,加之方圓千里之內,修士氣機混雜,早已難以感應清楚,哪怕是上乘修士前來,也極難在成千上萬的修士中間尋得一人,倒是不太擔心被人發現行蹤。
但就在兩人感覺無從下手,不得不暫帶著隨從後退數十里,回到等候在那裡的死士們身邊之時,突然有人看到,洶湧的雷光一下便照得整個蒼穹都亮堂起來。
轟隆!
一聲洪亮的雷鳴,震徹了方圓百里的天空。
「要打雷下雨了?」
白安不由輕輕歎息了一聲。他感覺自己是夠倒霉了,好不容易撈著一個外放立功的機會,若是跟隨啟元呂家建功立業,或可有開峰辟府,光宗耀祖的機會,但卻因自己一個不大不小的失誤而葬送,又經峰主寬宏大量,給自己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卻因谷家之人嚴加防備而無從下手。
如今,便連這老天都要與自己作對!明明早前還是晴空萬里的天氣,眼見著便要降下一場雷暴豪雨。
其他的人,大可以在各自寶船,精舍之中喝茶生火,談玄論道,抑或閉關清修,而自己,卻是不得不躲在山洞裡,和一群木頭般了無情趣的死士為伍。
好在,身邊還有個呂家的呂之非,也算是有個伴兒。
「之非兄,我們尋個地方暫避一下吧。」白安建議道。
誰料呂之非卻搖了搖頭,道:「谷家本就嚴加防範,若是我們再不盯緊一點,兩三天內都不會有襲營的機會出現,再者,我們乃是修真之士,這稍許雨水又算得了什麼?」
此刻的情況,是他們靠近谷家大營,成千上萬修士暫時休整之所,雖然彼此氣機混雜,但運轉法力。施展神通,都容易被神識敏銳的修士發現,因此呂之非說完之後,繼續伏在山岡之上,遙望著遠方的城池與大營。
看樣子。他是打算在這裡硬挺過去。連個避雨的山洞都不找了。
白安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只好跟他一起蹲伏在原地,依靠這座山頭本身擁有的微弱靈氣遮掩行蹤,耐心等待機會。
依此時的形勢來看。他們猜測谷家之人,正急於阻礙呂氏聯軍修復法陣,所以,數ri之內,必然會再有一次大舉進攻。
呂氏聯軍也有三萬餘人。還有成百上千的上乘虛境高手,谷家之人若不想去白白送死,必然是調動主力傾巢而出。
而到時候,他們率領的這三千修士,或許會有可趁之機。
「嗯?那是何物?」
突然,白安和呂之非都是心中一怔,抬眼向天空看去。
只見剛才便已經開始昏暗下來的天空,毫無徵兆地出現了一團黑白相間的奇異雲朵,如漩渦一般。緩緩盤旋於谷家大營上空。
原本安靜肅穆的谷家大營,頓時便如同炸開鍋一般,沸騰起來。
不時可見有氣息強橫的人影從中飛出,一位又一位法相境,通玄境。甚至是圓滿境的高手,懸停在空中,如臨大敵地望著天頂的那朵陰雲。
看著他們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白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呂之非,感覺腦子都要不夠用了。
「那是……劫雲?」
呂之非神se凝重:「恐怕……是……」
「谷家大營裡面有人度劫?」白安又問道。
「應該……是……」
「這怎麼可能!」
白安簡直驚駭得要說不出話來。
哪位不著調的圓滿高手。竟然會愚蠢到在成千上萬的自家修士大營中度劫,這莫不是要引來天劫,將所有的修士都化為灰灰不成?諸天之中,誰不知道天劫詭秘莫測,連道境修士再次遇到,都得小心翼翼地應付,生怕一不小心,不死不滅的陽神之軀便給消滅了?
而且,如此之多混雜的氣息,引來萬鈞雷霆,哪位修士能度過這般的天劫?
不要命也不是這般浪費法。
他們此番前來,設想過許多情況,有谷家大意,被自己兩人率領三千修士大敗,勢如破竹,有自己偷襲被發現,然後被一群圓滿修士追得漫天鼠竄,短短三百餘里也九死一生,也有無驚無險,波瀾不驚地轉上一圈,然後又無功而返……但卻唯獨沒有想過,竟然會遇到這等匪夷所思之事。
但就在他們心緒莫名,震驚地猜測著其中原因時,天空中的陰雲已然先行一步凝成了一隻橫亙數百里的巨大雲洞,那漩渦中心深處漆黑一片的虛空,宛若蒼天的眼眸,直令下面仰望它的修士心中發寒。
谷施雲乃是一名谷家嫡系的通玄境高手,也是此次谷家大軍的數名統領之一,見此情況,內心深處湧起深深的震駭,忽然福至心靈,大聲吼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離開!」
哇啦!這次谷家大營真的炸開了鍋,成千上萬的修士一齊向四面八方逃散,彷彿就像是被捅了老窩的馬蜂,場面極其壯觀。
轟隆!
就在這時,天空一片大亮,成千上萬道粗長的雷霆,如同靈蛇般竄湧下來,竟在瞬息之間便擊中了一個又一個下乘修士,這些下乘修士便在毫無反抗之力中紛紛斃命,如雨般落下,或是僥倖依靠運氣或者身上的法寶逃過一劫,驚叫著四零八落的逃開。
這股大量的雷霆,就好似是一支又一支的雷矛,毫不留情地刺死了那些普通的修士,竟約有上千之數。
呂之非與白安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全然無法可想。
若是先天修士以神通法相殺死後天境界的凡人,一擊成千上萬,也有可能做到,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幕竟然會發生在先天修士身上。
捫心自問,這般強橫的神通,絕非尋常人力所能企及。
莫不成,真是天劫降臨不成?
天空中的陰雲漩渦仍未消失,一擊擊殺了上千修士之後,又見更加粗大的雷霆,忽然從雲中探了下來。
呂之非與白安只是眼前一花,便見橫亙數十里的黑影極快穿過天空,等到他們看清之時,黑影早已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人群驚呼,一群似乎身份不凡的修士紛紛從空中落下。
驚叫聲,悲呼聲,怒罵聲……各種嘈雜的聲音蕩響在大營上空,這些先天境界的修士們,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師,上仙,面對詭秘莫測的神秘力量,竟然也是一籌莫展。
完全就和面對天災的黎民百姓一般模樣。
呂之非與白安看得冷汗岑岑,按理說來,谷家大亂,正是他們所希望的,但現在別說出去趁亂襲殺一番了,就是稍微冒一下頭,他們也不敢!
因為就在此時,又有成百上千條彷彿巨怪觸手般的黑影從雲層中垂了下來,熾亮的雷光縱橫交錯,不停地閃爍在空中。
以下方凡人的角度看去,難以看清那些混雜在烏雲之中,不斷搖擺的黑影,只能看到莫名狂暴的雷霆不斷轟鳴。
偌大的谷家大營,竟然轉瞬之間便被轟擊得粉碎,修士紛紛殞落,命賤如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