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婷、紀雪芙,自己如今究竟愛誰?陳磐無法肯定的下結論,但內心卻是感覺愛紀雪芙更多。
林雨婷代替他身死,曾經恨意轉化成了愛意,但更多的也許是內疚或者後悔。若真要說起道侶,陳磐內心第一個想到的依然還是紀雪芙。
世界上也只有這個女子可以那般的愛著自己,不顧其他。
只是這是曾經的紀雪芙,如今五百多年過去了,還會是一樣的嗎?
從清醒過來的第一時間開始,陳磐心中就有個感覺:眼前的女子變了,不管是內在還是外在,都變了。已經不再是當年個諾諾的紀雪芙,而是成了殺伐果斷的絕情仙子。
哪怕是對著自己似乎還是一如從前,陳磐卻能感覺到對方有了細微的變化。
「我想回家了,你還願意跟我回去嗎?」已經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了,問出這話的時候,陳磐竟有種無法形容的緊張。
他在害怕,連萬衍道劫那樣恐怖的天劫,他都不曾害怕,然而此刻竟有了害怕的感覺。他怕聽到自己不願意聽到,也難以接受的答案。
這一刻,便是老古董和三尺劍也在等到紀雪芙的答案,他們也無比緊張。若是紀雪芙拒絕,沒人知道陳磐會變成什麼模樣。
最可怕的不是一直生活在絕望中,而是絕望中發現了希望的曙光,等到趕過去後,發現竟又是一個更為絕望的開始,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紀雪芙神情複雜,久久沒有回答。這個遲疑,卻已經是等於給出了答案,陳磐的心瞬間墜落到了谷底。
「對不起,我還有事情沒做完。」終於,這個宛如九天仙子的女子搖了搖頭,給出了讓陳磐絕望,讓老古董歎息的答案。
這一刻,陳磐整顆心都涼了。五百年,足夠改變太多的事情。眼前不再是當年那個對自己無比依賴的女子,而是令天下不敢直視的鈞廣樓樓主。
曾經的強者要麼離去,要麼凋零。劍閣閣主劍鳴聲、天機閣閣主江城子,兩人聯手連自己都打不過。但鈞廣樓的樓主卻是以聖人境界斬了傳奇強者元帝。
而元帝那樣的強者。從魔帝身上可見一斑,當年的陳磐也無法面對。不用過多比較,高下立判。就算陳磐沒有打聽過如今天下的大勢,卻也能想到。鈞廣樓的聲勢在人族世界恐怕已經一時無兩。
天機閣、劍閣、鈞廣樓三足鼎立的時代已經過去,如今的鈞廣樓恐怕說是天下第一門派也不為過了。身為鈞廣樓樓主的紀雪芙,自然是權勢滔天,地位崇高,無人能比。
權力這種東西。猶如一顆樸實的仙果,嘗過之後,才會知道這顆仙果的美味,讓人沉醉,難以自拔。
如今的自己,已經難以讓對方放下這一切。
內心受到莫大的衝擊,陳磐嘴唇蠕動,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哦!」已是臉色蒼白。
「哎!」老古董一聲歎息,不知道是為這段感情。還是為陳磐即將陷入的困境。
三尺劍皺著眉頭,好一會才搖著頭極為不解的說道:「不應該啊!這種道紋,豈是貪戀權力的人能修煉出來的,到底是什麼原因?」
陳磐恢復清明,心中不再混沌一片。三尺劍能知道他心中所想,卻無法知道紀雪芙在想什麼。
「陳公子,我……真的還有事情要做,沒辦法跟你回家!我……」紀雪芙似乎想解釋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似乎感覺無論什麼說辭都是那麼的無力。
「哦!」陳磐點頭。又是只說了一個字。
「陳公子……」紀雪芙還想說什麼,但陳磐已經又彷彿進入了那種失神狀態,慢慢的朝前走去。
「你要去哪?」紀雪芙大聲問道。
陳磐頭也不回:「回家!」
「陳公子……」紀雪芙大呼一聲,卻始終沒有追過去,任憑陳磐在她眼前消失。
陳磐彷彿木偶一般,繼續前進,他累了,他想回家了。
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地方永遠不會嫌棄自己,不管是貧富貴賤,也不管健康疾病。
那裡有父母,有親人,哪怕自己是蓋世人魔,回到家中也只是一個需要父母照顧的兒子。那是自己避風的港灣,哪怕全世界都嫌棄自己,那裡也不會。
林雨婷轉生了,能否恢復成從前還不得而知。紀姑娘也變了,不再是那個願意不顧一切跟自己回家的女子了。
自己沒有資格責怪她,也不應該責備她,她沒有欠自己什麼,反而是自己欠了她。
任何人有追求自己生活的權力,也許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只是自己的生活在哪?我還能做些什麼?
心中彷徨,還有對未來的恐怖,瀰漫在陳磐的心中。儘管他已經不至於再渾渾噩噩的幾乎沒有思想,但也好不了多少。
回家,我要回家!此刻的陳磐,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沒有飛行,但速度依然極快,彷彿本能般的避過了任何人,沒有人知道,這個一百多年前讓天下心驚膽戰的人魔就在這裡。
當穿過那一片巨大的沙漠進入北荒蠻原的時候,陳磐突然停住了,滿臉淚水,嚎啕大哭。
回家!
可是,自己的家,又在何處?金武國沒了,陳府沒了,父母親人都已經沒了,哪怕自己在原來的地方重建,但那還是家嗎?
難怪紀姑娘不願意跟自己回家,自己已經沒有家了,又如何去回。
陳磐瘋了,又一次瘋了,一路嚎啕,往金武國而去。
他不知道去那能幹什麼,也許只是猶如野獸一般,就算死了,也要把頭對著自己出生的方向。
穿過一道道戈壁,越過一片片荒原,金武國近在眼前,國都也頃刻便到。
這裡紛亂的能量已經不見,城市已經被新建,又有了許多的國民。
一切似乎還是如曾經,完全沒有改變。
只是曾經的人,卻已經不再,成了一個新的世界般。
一個嚎啕大哭的瘋子在街道間穿過,沒有人能碰到他,也沒有人能阻止他。
順著曾經熟悉的街道,走過曾經熟悉的地方,回到了曾經熟悉的院子,門上兩個大字,一如當年。
心神崩潰,痛哭的瘋子終於倒下,被一群人踢打。
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撲過來將眾人打走,緊緊地護住了這個瘋子。
昏倒的瞬間,陳磐突然想起了好幾百年前幾乎忘掉的那一幕。
一個被人稱呼為廢物的少年,遭一群人辱罵,他的弟弟挺身而出,將所有人打走,自己也遍體鱗傷。
這一幕何其相似!
只是那個為他挺身而出的弟弟卻已經不在了。
爹、娘、弟弟,你們在那個世界,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