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耍流氓,我都照公司守則來!」阿克一臉要幹架的模樣,只是嚇不著彭裔恩,「我要真的耍流氓,業績就不是這樣了啦!」
「本來就是,我們都太和善了,應收帳款天數拖得超級長。」吳宇倫竟跟他一個鼻孔出氣,「你以為為什麼阿克會幾乎都收不到錢?那也是因為有人在礙事!」
「誰?」礙事?她想起那天在酒店,他們有提過別的公司在礙事。
「你覺得還會有誰?一定是梁家銘那混蛋!」吳宇倫跟白玠廷站同一邊,對他非常有意見,「他們的人堵在債務人家門口,說要收款得經過他們同意!」
梁家銘?彭裔恩暗自忖度。他看起來不是那樣的人啊!
「確定是梁家銘那派的人?怎麼確認?」她採取冷處理原則,「公司名稱?名片?」
「彭裔恩!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就是梁家銘啊,這要想嗎?」吳宇倫不耐煩的吼了起來,「只要讓我們收不到款,公司信譽就會降低,接著銀行跟企業就會改找他們合作,這根本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你要叫我董事長或代理董事長,不許叫我名字。」她嚴正的警告著。「很多事情就算用腳指頭都猜得到,還是要有證據,不能只憑猜測做決斷——你們說有人阻止你們收帳,除了北二區,其他地區沒有嗎?」
吳宇倫揚起怒眉,雖然似乎好像跟彭裔恩的隔閡不再那麼重,但他依然很難對她心服口服。女人做事就是這樣慢吞吞的,拿怕事當謹慎,梁家銘這麼大動作還要查證什麼?
白玠廷突然搞失蹤,找女人來代理,豈不是讓梁家銘趁機出頭?
「少用兇惡的眼神瞪我,沒有用,我不怕你們。」彭裔恩敷衍的笑了笑,「阿克,下星期我陪你一起去收帳。」
「咦?你?」阿克面有難色道:「董……董事長,有的債務人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通常欠人錢的都最凶也最大聲,她有聽二少爺說過,什麼惡形惡狀都有,彷彿欠錢天經地義,不還錢是老大似的,所以才會都讓這些孔武有力或是看起來有一定「份量」的人去收欠款。
「我是要去看看擋路的人是誰。」彭裔恩依然堅持,「而且,我沒有你們想像的脆弱。」
白家男人學了什麼,她就學了什麼,輸只是輸在天生男女的氣力上頭,還小的時候,她總是可以跟白家兄弟打成平手,再長大些,他們的確就能制住她了。
真是不公平,男女之間天生就有落差……她忍不住想起梁家銘輕易抱起她的動作,她居然連掙扎都無能為力!
真是討人厭的傢伙,看起來總是不在意的微笑,其實只要她一不依從,不是抱著就是扛上肩頭,她完全無法反抗!
「好啊,你就去吧,讓你看看對方有多惡劣!」吳宇倫冷哼一聲,擺明就是不信任她的能力,一勾手吆喝眾人離開,「我要提醒你,我們跟兩家銀行的契約快到期了,還有一堆債務沒回收!」
「這是我該擔心的,你不必掛心,辛苦了。」彭裔恩帶著從容的笑容,對他們招手,「今天星期五,你帶大家去吃頓好的,報公司的帳。」
一聽到公司請吃飯,一票男人都面露喜色,興匆匆的騷動起來。吳宇倫尷尬的跟她頷首,說了聲謝謝,摸摸頭走了出去。
他承認對彭裔恩有意見,除了她是女人外,最大的挫折來自於——白玠廷沒有把重責大任交給他!
他跟白玠廷是多年的患難之交,又是這間公司的合夥人,股份雖然沒有白玠廷多,但是從公司草創初期開始就一起胼手胝足打拼至此,結果一場車禍他沒辦法去探視,白玠廷還整個人躲了起來,宛如人間蒸發,只用電話交代一句——「公司暫時交給彭裔恩管理。」
再怎樣也該交給他吧?交給一個空降而且什麼都不懂的女人?他深深覺得不被尊重與重視,而且還得在女人底下做事,更讓他心裡不平衡。
加上最近公司跟梁家銘公司之間的情況越來越白熱化,收帳的過程屢屢受阻,白玠廷一直按捺大家就很超過了,結果現在換個女董事長更溫和,連一點點場面話都不會說,搞得兄弟們個個心浮氣躁,巴不得直搗黃龍。
但是,他明白他們是正派經營的公司,就算催收帳款時會有些狠樣,但一旦鬧出事情來,大家都不好生存,更會讓梁家銘坐收漁翁之利,何必?
吳宇倫甩上了門,滿腔怨懟還是難以平復。
彭裔恩歎了口氣。別說外頭有敵人,對她而言,整間公司處處是敵意,吳宇倫最重,根本視她為眼中釘。
打開報表仔細看著,北二區被阻撓,還有其他零星區域,回報表旁都有潦草字跡,多半都是受阻……會是梁家銘嗎?她抱持很大的懷疑,他一方面說想跟二少爺談談,一方面卻暗地裡搞這種事,這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而且從阿克的反應就知道,根本沒有證據證明是梁家銘的人,他們只是因為兩家公司多年來的梁子,才會說得這樣斬釘截鐵。
不過……如果不是梁家銘,那麼會是誰呢?她咬著唇思考。這是塊人人都搶著要的大餅,尤其跟知名企業或是銀行合作更是目標,二少爺取得了最大利益,遭人眼紅是司空見慣。
或許不只梁家銘一個人……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震動的手機猛然在桌上跳躍,有時候震動模式比響聲更嚇人,彭裔恩整個人從位子上跳起,看見來電顯示,趕緊接通。
「喂,現在才五點半!」她邊說邊到窗邊,扳下百葉窗扇片,外頭沒幾個人在了。「吳宇倫他們剛剛下去開車,你不要被他們看見!」
「不會不會,我正看著他們……他們從電梯出來了,一群人很High的樣子。」梁家銘躺在位子上,偷偷瞄著窗外。
「不會個頭!他們認得你的車子好嗎!」她緊張起來,「不要沒事惹事,他們現在對你很不爽!」
「放心,我在你車裡。」他輕笑起來,「你忘了嗎?你的車現在是我在開。」
呃?彭裔恩一怔。對呴,她忘記備份鑰匙給了梁家銘。
都是莫名其妙的黑山!她打小在黑山長大,好歹一起相處了二十幾載,只不過一夜未歸就解除她的管家職務不說,連二少爺重新聘任她都沒有用。
黑山依然飢腸轆轆的想要將她拆吃入腹,只要她一個人單獨上路,該有的異狀都會發生,就是不讓她活著離開,可是、偏偏——梁家銘跟著就無所謂!
這是什麼狀況?梁家銘才是名副其實的外人吧?為什麼黑山不對他出手?
歐亭岑那來路不明的丫頭是因為歌聲有特殊力量就算了,難不成連梁家銘都有什麼讓黑山畏懼的能力,所以妖鬼們才無法動手嗎?
搞得她現在出入黑山都得靠他載送,大少爺跟二少爺根本就是看好戲的心態,舉雙手贊成,還親自把備份鑰匙給了他。
她每次忿忿瞪著二少爺,幾度差點衝口而出,告訴他那個叫Charles的傢伙就是梁家銘。
當然,她每次都吞了回去,並不希望任何人為這種雞毛蒜皮小事吵架。
不管是生活或是事業,哪有永遠的敵人?
「我等等就下去,得先把工作處理好。」她瞥見辦公室外的秘書區,張特助跟何秘書都還在工作咧。「不許上來,何秘書還在!」
「嘖!我等你喔!」梁家銘聽見何秘書還在就懶得上去。那位秘書不同凡響,年紀一把卻精明得嚇人,他是避之唯恐不及。
彭裔恩掛上電話,對他那種裝撒嬌的聲音忍不住起雞皮疙瘩。這麼大的一個男人了,幹麼裝那種女孩子聲,噁心!
回到座位上,她立即專注在工作上頭,得快點把事情處理好才能回家……梁家銘在樓下等她……
等她?彭裔恩很難靜下心。事發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梁家銘真的每天不間斷的接送她,連她都想問: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就算是責任,也應該夠了吧?
真煩!她隨手拿過桌邊的餅乾啃著,這是外國餅乾,相當好吃,餓的時候她就會吃餅乾配花茶,茶還是梁家銘送的。
按著鍵盤仔細看著數字,桌上有著毛絨絨的保護墊,梁家銘送的;腕上的首飾表造型特殊,走中性率直風,卻又是可當手環的表型,她非常喜歡,也是梁家銘送的。
迅速把結論報表印出來,她將一些特殊區別圈起來,還有在日曆上寫下下星期必須做的事……跟合作對像開會就是件大事,這個月的應收帳款效率真的太差。
匆匆把東西收進包包裡,她提著一隻可肩背可斜背可手拿的LV小牛皮皮包,低調的深藍色上有數個金屬裝飾,也完全符合她的風格……梁家銘送的。
抓過辦公室鑰匙,上頭的鑰匙圈是一個簡單的星形,中間有個按鈕,萬一出了什麼事可以壓下去,梁家銘那邊會收到訊號……搞什麼,她又不是什麼證人保護對象!
想是這樣想,但是當她起身站在玻璃前、望著自己從上到下的行頭時——白襯衫搭上高腰長褲,短版綠色外套跟兩公分高的高跟鞋,都是梁家銘送的!
等等,她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他給的東西了?
都是梁家銘說要像個董事長又不能太不親民,所以為她挑選服裝,二少爺只會敲邊鼓說要惜福,他可沒興趣幫女人挑衣服,然後,又說她平常在辦公室都會吃零食,梁家銘就順便買了一些給她……包包是為了搭配她的身份,就算是代理也得有負責人的模樣。
順便把她以前的扮相嫌了一遍,太過男性化、沒有質感,管家薪水這麼好又供食宿,怎麼不買點好的?
她以前只要當管家,穿這麼好做什麼啦!
「何秘書,還在忙啊?」開了門,彭裔恩將手裡的紙張往前遞,「今天是小週末,你們別忙了,快點回去吧。」
「就快好了,有些細瑣的事要處理。」張特助轉過身,禮貌的說著,「董事長要走了吧?小心一點。」
「嗯……」注意到德高望重的何秘書連回頭都沒有,她難免有點擔心。
「秘書沒那麼好當,我還有事要查。」何秘書淡淡說著,卻讓她一陣尷尬。
可是二少爺說過,凡事逃不過何秘書法眼,這秘書說什麼都得留下。
「那辛苦了,還是別太晚離開,我先走嘍。」她擠出笑容,轉身往電梯那兒走去。
下意識望了望表。梁家銘都等了半個多小時了,今天這麼早來做什麼?他的公司都沒事嗎?
「董事長。」冷不防的,身邊突然竄出個頭。
「呀!」彭裔恩被嚇了好大一跳,魂都飛了,才看見矮小的何秘書就站在她身邊,「……何、何秘書!」
「別急,電梯還在走呢。」她挑了挑眉,「麻煩你問一下,關於最近妨礙大家收款的事。」
「問?我在查了,我下星期要跟阿克他們出去。」
「嘖!直接問不是最快?」何秘書指了指下方,「他不是在等你?」
咦?咦咦咦?有沒有這麼厲害?何秘書知道梁家銘在樓下?
「我在這圈子待很久了,那小子是聰明,也很伶俐,但絕不會幹那種不入流的事,那不像他的作風,先問清楚吧!」何秘書朝著她敷衍一笑,抱著杯子回身往茶水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