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他該不會已經認出她了?
被他握在修長指間的小巧折扇優雅地揚啊揚,顏色斑斕的孔雀翎毛在半空中輕搖擺晃的,一種不言而喻的浪漫風情不由得深深吸引她的注意。
就在這時,耳機裡突然爆出劉虎川的簡短厲令--
「扇子打開了,野狼有意外,大夥兒上!」
「啊!」該死的,她完全忘了!
喬燕笙怵然驚醒,瞪著眼前輕柔揚搖的折扇,什麼浪漫早已消失無蹤。
剎那間,教人難以招架的混亂場面就像猛力彈射的香檳瓶塞,「砰」的一聲只能看著它發生,卻沒有阻止的能力。
這下慘了,她該怎麼辦才好?
若是把整屋子的貴賓嚇得雞飛狗跳後才發現,原來根本就只是她一時忘了職責跟野狼總裁在調情……
不,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正當喬燕笙發現保鏢軍團出現在會場各入口蓄勢待發之際,心焦的她突發奇想驀地搶下席定南手中的折扇,在他揚起颯眉正想開口前,她伸手用力一推將他推上一旁的舞台--
「各位來賓請注意,今晚慈善晚會的第一支慈善邀舞終於出現了!」
晚會突然響起主持人雀躍的嗓音,樂隊演奏的輕快舞曲漸漸停歇,所有賓客紛紛停下動作往投射燈乍亮的舞台望過來。
耳機裡也迅速響起虎川哥的聲音,「行動中止,重複,行動中止!」
呼!果然,將野狼推到眾目睽睽的地方,保鏢軍團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終於鬆了口氣的喬燕笙,低頭看了看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折扇,忽然想起方才自己情急之下,就像丟垃圾似的把席定南推出去,她在心裡大喊不妙,連忙抬起頭仰望舞台上的他。
呃……被當成垃圾對待的野狼總裁,臉色果然不太好看。
如果她擠出甜美的笑容伸手迎接他下來,這樣能不能將功抵過?
站在舞台底下的喬燕笙努力抿起求和的笑顏,席定南冷淡睇了一眼,這才緩緩走向她……
「請容我介紹今晚第一位共襄盛舉的貴賓,京極流集團的總裁,黃金單身漢席定南先生!」
喬燕笙和席定南迅速對望一眼,她發誓,她真的在他眼裡看見一閃而逝的怒氣。
「依照慣例,第一支慈善邀舞必須由晚宴的女主人開舞。現在,請大家熱烈掌聲歡迎今晚的女主人上台。」
站在舞台邊緣的喬燕笙看見會場裡的人群,就像往兩旁退開的紅海一般,一個噸位驚人、圓胖宛如河豚的女人,花枝招展撩著裙擺興奮走上前來。
「野狼真要跟這個胖女人跳舞?」通訊耳機傳來保鏢小邰遲疑的嗓音,同時也問出所有人的疑問。
「野狼今晚的胃口還真教人不敢恭維!」
喬燕笙暗自在心裡哀號。不是的,其實是她推了他一把,才造成現在這樣進退維谷的局面……
「要是被這個胖女人踩一腳,野狼會不會變瘸貓啊?」
「狼是犬科,不是貓科,笨!」
耳機裡不斷響起的交談聲吵得喬燕笙心煩,她瞪著那個圓胖的女人踩著異常敏快的腳步直往舞台走來,隨著步伐而上下抖動的肥厚臉皮上,掛著一種近似「久旱逢甘霖」的喜悅,喬燕笙真是越看越心驚。
她飛快地轉頭望了台上的席定南一眼,意外迎上他的雙眼。
他想向她求救嗎?只要野狼一個眼神,就算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女主人來個過肩摔,搞砸整場募款晚會她也在所不惜。
「唉呀,小丫頭別擋路,快走開!」
噸位驚人的女主人一手揮開台階前方的喬燕笙,饒是她已有防備,卻仍當場毫無抵抗能力的被彈開,連忙穩住身形的喬燕笙直到這一瞬間,才發現自己過肩摔的想法實在好傻好天真。
「想必女主人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才剛上台就主動摟住席先生的腰,緊抱著不放呢!」
主持人打趣的話語頓時引來台下一陣哄笑,樂隊開始演奏,會場的燈光瞬間暗下,只剩舞台的主燈投射在他們兩人身上。
那畫面實在太可笑,但踩著精準舞步的席定南卻依舊倜儻自若,彷彿緊扣在他臂彎裡的是纖細窈窕的名模,而不是一隻不諳舞蹈、橫衝直撞的河豚。
「野狼的腳已經被她踩了三次了,再來一下八成就要打石膏了!」
通訊耳機響起劉龍河的聲音,喬燕笙的心也因此狠狠揪疼了好幾下。於此同時,舞台上的席定南正收回手臂,依循著樂隊的旋律將一臂之遙的女主人帶回自己的臂彎裡。
「注意,大船入港了!」
「是航空母艦靠岸吧?野狼如果被撞出去就好笑了,不曉得會不會因此多募到一些錢?」
噢,這些嘴碎的男人!
喬燕笙正想啟動通話鍵開罵之際,台上的席定南穩穩接住撞進懷裡的晚宴女主人,流暢利落的完美動作當場贏得台下一陣鼓掌讚賞。
舞台上的男人是那麼俊美耀眼,輕而易舉吸引每個人的注意,贏得眾多女子的悄聲讚歎;只是他身旁的舞伴有嚴重破壞畫面的嫌疑,龐大得教人想忽視都沒辦法。
舞曲接近尾聲,滿臉陶醉的女主人依偎在席定南的臂彎裡,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順從地任由他以一記精準完美的下腰動作結束這支舞。
當樂音停歇的那一刻,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喬燕笙目不轉楮瞅著舞台上依舊摟著女主人腰際維持彎腰姿勢的席定南,渾然不覺自己的十指正不安地絞動著。
「野狼該不會閃到腰,站不直了吧?」
始終保持沉默的劉虎川一開口就問出眾人的疑慮,正當他想下令保鏢軍團上台救狼的時候,就見席定南優雅扶起臂彎裡的女主人,向她行禮之後甚至還彎身在她肥厚的手背上輕輕印下一吻。
當下,震耳欲聾的熱烈掌聲久久不停。
然而在這眾所矚目的榮耀時刻,舞台上的席定南竟然立即看向喬燕笙,目光緊鎖住她。
一瞬間,喬燕笙不曉得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他根本什麼都沒做,就只是站在幾公尺外的距離凝視自己,她的心跳就毫無自制力地完全亂了套。
「感謝席定南先生的拋磚引玉,開啟今晚的第一支舞。也謝謝我們慷慨大方的女主人,為了答謝席總裁帶給她一段美妙的共舞時光,鄧女士方才宣佈她加碼捐贈兩百萬!」
在眾多賓客的熱烈掌聲中,席定南牽起女主人的手聯袂行禮。
接著,就見舞台上的他噙起顛倒眾生的俊颯笑容,踩著自信昂揚的步履緩緩走向台階--走向她?
舞台下的喬燕笙緊握手中折扇,席定南贈送的孔雀墜飾就垂墜在她手邊,理智頻頻催促喬燕笙快離開,劉虎川分派給她的工作本來就只要她隔著距離擔任護衛,所以她該走了,趁著混亂潛入人群中,而不是站在這裡靜候席定南越來越靠近……
「接下來,我們繼續第二首募款邀舞……啊,席總裁請留步,我聽到現場又有人出價和你共舞。咦,鄧女士你已經和席定南先生跳過一支舞了,還是把機會留給其他人吧!噢,我搞錯啦?是你姐姐願意捐出三百萬,跟席總裁跳一支舞?」
所有人的目光跟著主持人的手勢望過去,人群再度像摩西的紅海往兩旁退去,接著出現一隻體型更為龐大的河豚女士!
還來不及走下台階的席定南就站在舞台邊緣,轉頭瞪視不遠處的喬燕笙,害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
「那麼,讓我們以更熱烈的掌聲歡迎席總裁回到舞台中央。」
一度中止通話的通訊耳機再度傳來保鏢軍團的聲音,「可憐的野狼,今晚送上來的都是難以下嚥的海鮮大餐!」
「虎川哥,河豚吃太多是不是會中毒啊?」
「沒辦法了,大家今晚做好緊急送醫的心理準備。」
送醫……是嗎?
喬燕笙仰望舞台上再度遭到河豚跺腳攻擊的席定南,開始猶豫自己是否也該展開逃亡之旅?
時間已過凌晨,募款晚會的賓客走得差不多了,劉虎川也透過通訊耳機通知她變裝護衛的任務已經結束。
就在喬燕笙行經後花園準備前往小房間換裝的途中,竟然被伺機而動的野狼盯上了!
「丫頭,你以為你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被他從身後緊緊抱住的喬燕笙及時忍住嘴邊的尖叫,努力想掙脫席定南的箝抱卻始終無法成功。
老天,她非掙脫不可啊!他的體溫是那麼炙熱,足以焚燒理智的高溫穿透他的西裝與她的禮服,侵襲她的週身,熱得喬燕笙沒來由的心慌。
席定南身上散發的男性氣息,揉合微醺雞尾酒和煙草的獨特氣味,讓她連思考都不會了……
「拜你所賜,我今晚總共跳了幾支舞嗎?」
「我只聽到主持人說因為有你的犧牲和奉獻,今晚募得的捐款是前所未見史上第一次。」
「逢迎拍馬對我沒有用。」
突地,被他自身後緊緊抱住的喬燕笙悄悄一僵。
他……他現在是在親吻她的頭髮嗎?
「野狼,你先放開我--」噢,老天!喬燕笙忍不住在他臂彎裡用力閉上眼。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她的語氣聽不見一絲堅定的推拒,反而嬌嗲宛如邀請般。
「你知道我的野狼稱號?」
「當……當然知道,我想今晚的賓客裡沒有人不曉得吧?」
喬燕笙在心裡暗自慶幸,原來虎川哥說的是真的,只要戴上面具就不會有人認出她。說得也是,那些保鏢軍團不也是靠那把折扇才認出她的身份嗎?
「事實上,我也認識你。」
「啊?」喬燕笙的心跳當場漏跳一拍!
席定南將她抱得更緊,讓她纖細嬌軀淡淡散發的沁甜女人香充塞胸臆,面不改色地扯著謊,「我記得你是化纖企業董事長的女兒,兩年前你剛從美國留學回來的時候,我們曾在一個宴會場合見過彼此。」
化纖企業董事長的女兒?喬燕笙淡淡掀唇。如果她擁有這麼顯赫的家世背景,又怎會以保鏢的身份待在他身邊這麼久。
「沒想到我們兩年前見過,你到現在還記得我。」回話的同時她有些心酸。
很荒謬吧?但是喬燕笙發現此刻的自己,真的很嫉妒這個讓野狼放在心裡念念不忘的化纖企業千金。
席定南緩緩鬆開自己的懷抱,扣住喬燕笙纖細的肩,溫柔地將她轉過身面對自己。
在幽幽月光下,他沉聲呢喃如愛語,「你的臉,我見過就不會忘。」
凝視著面具後面那一雙可愛的翦水圓瞳,席定南微微俯首淡然一笑。
或許,這就是野狼的可笑之處。
因為生性狡猾,擅於把假的說成真的,當他在幾句假話裡摻雜肺腑真言時,才會飄忽得教人無法置信。
喬燕笙突然正色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招惹我。」
「哦?」
「除了我害你跳了一整晚的舞之外,還有一個很大的誘因,我聽說你挑的女伴不是名門淑女就是知名女模。」然而事實上,面具底下的她根本什麼都不是,他卻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