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皓一臉莫名其妙。「我記得很清楚,你喜歡的那個小妹妹就叫應乃……」
柳明之摀住他的嘴。「進你辦公室再說。」
程予皓迫不及待,辦公室門一關上。立刻開口:「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現在是乃雛的貼身管家。」
他簡單複述這兩天發生的事,包括兩人在外要保持不和的約定。
「怎麼會變成這樣?」程予皓搔頭。
「剛聽見她名字,又看你們倆站一起,我還以為你美夢成真了。」柳明之苦笑。「她不曉得,我不希望她有壓力,或者誤會我之所以陪在她身邊,是另有圖謀。」
「想太多。」程予皓斥。要說他這個聰明絕頂的好友有什麼缺點,就是過於瞻前顧後。「你打算怎麼辦?沉默守候在心愛的女人身邊,眼睜睜看她嫁給別的男人?」
「我在等乃雛做決定。」
柳明之轉頭眺著窗外。「如果她決定放棄一切,遠走高飛,我一定毫不猶豫跟隨。」
換句話說,她如果堅決扛起所有責任,埋沒快樂,他也會繼續隱瞞愛她的秘密,陪她身處無愛的煉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這傢伙簡直是情聖。程予皓歎氣。「我真不知該罵你還是要誇你……」
「學長!」
柳明之突然大動作拉開窗簾。「你前面這塊空地,有什麼打算嗎?」
「幹麼?」
「我有個提議。」
他走過來,在程予皓耳邊說了幾句話。「可以嗎?」
程子皓攤手。「我能說什麼?隨便你。我真是服了你,滿腦袋全是她的事情。」
「我希望她開心。」這句話就足以說明一切,全是為了她的笑臉。
當晚,柳明之與隨扈分批拎著紙袋進到乃雛房間,這些東西全是她下午的戰利品。他們每次進來,便可看見頭戴耳機的她不悅地瞪著他們。最後一趟搬完,已是十分鐘以後的事。
「我要喝玫瑰花茶,去衝過來,還有;這裡快點收拾好,亂七八糟的。」
頤指氣使的舉動是為了表演給隨扈看,待柳明之單獨進門,乃雛立刻把耳機丟開。她小聲問:「他們不會再來了吧?」
「放心,東西部搬完了。」
「累死了。」
穿著PaulSmith藍色印花洋裝的她,姿態不雅地攤在沙發上。
下午做完了SPA,她接著又被送到造型師那兒,跟著她逛街採買然後學習保養卸妝,累到她連抱怨的力氣也無,這樣一天的行程才終告完結。真搞不懂怎麼會有人覺得成天逛街、護膚是享受,對她來說,這種無所事事卻又忙碌不堪的生活,遠比她到外頭曬一天太陽還累人。
「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他把茶遞給她,見她喝下,才慢條斯理說出學長的委託,想要請她幫忙設計七樓辦公室前的露台。
「真的嗎?」
她精神為之一振。
「小聲。」他摀住她的嘴提醒。
她開心地拉著他手轉圈圈。「太棒了……」
她怎樣也沒想到,被關進監牢之後,她還有機會接觸心愛的花園設計,「好了好了,頭很暈。」
他按下跳個不停的她。「學長說花園的風格、預鋒沒有限制,一切隨你發揮。」
她旋身來到他面前,盯住他。「你去關說的對吧?」
他眼朝旁一轉。「是剛好看見他辦公室前面有片空地,順口提了一下……」
「少來。」
她手指點著他眉心。「你啊,一說謊眼睛就會亂瞟,你以為我不知道?」
被逮著了,他尷尬地笑了笑。「我只是希望你快樂。」
她跟姐姐乃蝶不同,精細秀麗的乃蝶是需要專人照順顧的白色山茶,她卻是枝葉茂盛的山櫻,不給她大量的空問與陽光,不足以綻放嬌柔似雪的花苞。她爺爺的做法就像把櫻樹移植到狹小盆子裡,美其名是保護,實則是束縛。他知道,他若不早點幫她辟出點活動空間,讓她多接觸接觸太陽,依她脾氣,不悶壞才怪。
她的六哥哥果真是天下無敵的好!她看著他笑了一陣,突然像兔子似跳到提袋堆前,好在她下午有想到。
「我幫你買了個東西。」在提袋堆中左翻右找。終於被她挖出偷偷買下的禮物,她將紙盒藏在身後,神秘地湊過來。「你先把西裝外套脫不來。」
他乖乖動作,脫下西裝然後丟到沙發上。「然後?」
「手打開,眼睛閉上。」
他個子高,一八0公分的高度,只有站上沙發,她才能勉強套到他頭頂。「我沒說好不准張眼喔……」
她打開紙盒拿出鐵灰色開襟針織衫,下午她看見。就覺得一定很適合他。
她卷卷衣擺套到他頭上,再將他左手右手穿過袖口。退後看了一會兒,點頭。「好了!」
她拉他到連身鏡前,要他睜開眼睛。
從她動作他早知道是什麼禮物,但親眼瞧見心情還是頗為激動。
「不便宜吧?」
他一看紙盒上的英文字gucci,少說也要上萬。「不用擔心,我平常沒什麼花錢,一件名牌衣服還買得起。」
她湊到他身邊解他袖扣,連同針織衫一塊往上翻了雨摺。「這型師說要這麼穿才有男人味,嗯……」
她跑遠些審視。「好看,比雜誌模特兒還帥。喜歡嗎?」
「喜歡。」
他很開心,尤其喜歡她誇他好看。
「我終於為你做件有建設性的事了。」她當著他面一伸懶腰,嘴裡喃喃有詞。「好累噢,原本就快沒力了,蹦蹦跳跳完之後更累了……我好想直接去睡,但還沒有卸妝……」
「我來吧。」
他彎身從袋裡拿出卸妝油,推著她躺到沙發上。「我去端水跟毛巾,你乖乖躺著不要亂動。」
「你真的會?」
她看著他進了浴室又走了出來。
他彈她鼻頭。「閉上眼睛就對了。」
好歹他先前也受過多年的管家訓練,要文要武,應付自如。
倒了十圓硬幣的卸妝油在手心,兩手合十溫熱油液後,再捧住她臉,從鼻子眉毛嘴唇輕輕滑下。
乃雛滿足一歎。他的手又大又暖,像有魔力,被他一碰,累積了整天的壓力瞬間煙消雲散。
之後他拿出化妝棉按去臉上髒污,再從水盆裡擰了條半濕的熱毛巾,蓋上數秒後再拿下清洗。
「好舒服……」
她語調飄忽地喃喃,一副快睡著的表情。「你卸妝的功夫可以出國比賽了,保證一定是冠軍。」
他對拿冠軍根本沒有興趣。那是她,他才會如此細心仔細。
「你該洗澡休息了。」
他端著水盆到浴室倒掉,回頭卻看見她還賴在沙發上不肯動。
「還是要我幫你洗?」
他開玩笑的。卻沒想到她表情竟有些猶豫。
「不行,我不能縱容自己。」
剛才她真的在腦海想像讓他幫她洗澡,結果一陣奇異的哆嗦傳遍全身,嚇得她忙將腦中畫面揮去。試想,光撫摸她臉就那麼舒服了?要他手摸上她身體,她應該會當場融化掉吧。「你手那麼厲害幹麼?害我腦子都變得怪怪的了!」
她半羞半氣地拍擊他手。
「我又怎麼了?」
他一臉無辜。
「你害我胡思亂想。你看看我的手,我光在腦裡想像你幫找洗澡,就全身雞皮疙瘩了!」
她嬌嬌的抱怨,在他耳裡,別有一番挑逗意味。若她說完再多留一會兒,一定會瞧見他瞬間窘紅的耳根。他心想,他願意付上任何代價,只求她的想像成真。
嘩嘩的水聲不斷勾出他腦裡的綺思……不可以!他一邊將衣服分門別類掛好,一邊提醒自己,不可以在腦中想像她的裸體,不可以想像水花是怎麼滑過她身體,也不可以去揣測她濕潤肌膚的觸感,更不要想她剛洗完澡時,身上會散發怎樣的香氣……天吶,他心裡哀嚎著,千叮萬囑不能想的事,通通在他腦中轉遍了,揮也揮不去。
「難得看你發呆。」
洗好澡的乃雛赤腳來到他身邊,他太專心與幻想對抗,壓根兒沒聽見開門聲。
「你洗好了!」
他猛地轉頭。不然呢?她眨眨眼。「幹麼一副見鬼的表情?」
「我卸妝的樣子真有這麼可怕?」
「不是,我只是在想事情……」
「在想曼陀羅?」
她說的是他的程式編碼。他跟睛一轉,含糊地哼了聲,他死也不會告訴她他剛在想什麼。「我剛想到,你幫我接了你學長的案子,但我什麼時候去?」
他十分感激能轉移話題,掏出行程表詳細解釋。「我們不用真照上頭安排行動,大概兩、三天做一次課程就好了。當然,沒去還是得繳費用。」
乃雛爺爺大概是覺得她肌膚不夠細緻,不像一般水嫩嫩的人家閨秀,所以接下來幾天,每天都有幾堂護膚課,一做,三個小時跑不掉。
「那有什麼問題?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以前的同事……」
他拉住她。「不能在家裡打,小心被老太爺發現。」
她一拍腦袋,差點忘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這樣好了,做徹底一點,我工作的時候也包著頭巾穿著長袖戴口罩,包管沒人認得出是我。」
他想像那畫面。「會不會太熱了?」
「安全第一嘛!」
她喜孜孜拿出工作服,包巾她放在公司,明早要543一塊帶來就成。
「對了對了,還有樣東西忘了給你。」
她打開另一個抽屜,翻出幾塊香皂。
「接著。」
柳明之一手一個。「給我這個幹麼?」
「洗澡啊!」
她湊過來指著包裝上的貼紙,上頭特別強調台灣制,無化學添加。「你聞聞,我就洗這塊肥皂。」
她將手湊到他鼻前,一股淡淡草香盈鼻,十足應乃雛的香氣。
「以後你每天都用,這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身上就會散發同樣的味道,只要旁邊人聞到,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畢竟未嘗過戀愛滋味,她還沒發現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別具深意。想對一個人好,想逗一個人開心,希望他幸福,喜歡他的碰觸:乃至相信他,想把自己喜歡的味道染到他身上,還渴望讓別人發現,他是她的。
「一定要用喔,你明早一來我立刻檢查!」
「這有什麼問題,明早見。」他將肥皂塞進西裝口袋。
「你寫程式,不要太晚睡了。」
「我知道,你也一樣。」
開門前,他再度戴上無情無緒的面具,稍微拉高音量說話。「我先下去了,二小姐早點休息。」
「不用你提醒!」乃雛口氣很差地將門甩上。
柳明之看著房門搖了搖頭,轉身,剛好看見應慶祥站在書房前看他。
「老太爺。」他遠遠頷首。
應慶祥沒回應,只是轉頭,將書房門關上。
回到房間,柳明之先幫自己倒了杯開水,邊啜著邊連結上網,電子信箱裡有二十封未讀郵件,全是秘書寫來詢問他意見。
他辦事效率極高,不到半小時己處理完公事。接著他掏出收在身上的紙片,依著發想撰寫程式,等他注意到時間,已是凌晨一點。該睡了。他將工作成果寄一份到電子信箱一份收在隨身碟。之後又把剛才的網路瀏覽畫面完全刪除。雖然不知道應慶祥會不會沒品到找人查探他電腦,但就怕他做了。還被他嗅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