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約 第九章
    紀柏修隨即明白了這麼做的用意。「讓天圜皇帝更加猜忌舒家,到時咱們起義時,天圜皇帝就算要派援軍,也會刻意拖延時日。」

    「只要天圜皇帝小看咱們,援軍越晚到達,咱們起義成功的機會也就越大。」單征樊淡淡一笑。

    這麼做一舉兩得,既能阻止舒眉黛落入天圜皇帝的手裡,也能讓目前的形勢對他們更加有利,他何樂而不為?

    紀柏修考量一會兒之後,也同意了單征樊的說法,畢竟他們現在所做的事情哪一件沒有風險?要是因為有危險就裹足不前,哪裡還能成就大事?

    吳廷也不再遲疑,興致勃勃的接下任務。「少主請放心,屬下絕對會將舒家小姐手到擒來!」

    「記住,千萬別傷到她,另外得將舒廉希派出的追兵引出業城,越遠越好,讓他白忙一場。」

    「屬下遵命!」

    初一,照例又是舒眉黛到鴻儒書院佈施的日子。

    她一進到書院裡就心不在焉的左右張望,心裡有著滿滿的矛盾,以及說不出口的重重心事。

    自從那一日見到他出現後,她便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總是在想他,明知兩人不該再見面,她還是忍不住期盼,今日他還會再出現在書院中嗎?

    想見他,卻又害怕見他,明知不該有這樣的念頭,她還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小姐,您在找些什麼呀?」開門佈施的時辰未到,所以紅桃跟著舒眉黛在書院內到處走。

    「呃?」舒眉黛回過神,掩飾的笑道。「沒什麼,只是打發時間,隨興地到處看看罷了。」

    「喔。」紅桃也沒再多問下去。

    沙沙……

    突然之間,靠近院牆旁的高樹出現了不明的搖晃聲響,緊接著好幾名蒙面男子從樹上跳下,動作迅捷的直往舒眉黛主僕倆衝了過去。

    她們嚇得花容失色,都還來不及喊救命,兩人就分別被來人用布蓋住口鼻,吸入迷藥,舒眉黛使盡力氣掙扎,卻還是敵不過來人強大的力氣,以及越來越渙散的意識,終究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當舒眉黛終於從昏睡中甦醒後,她已不在鴻儒書院內,而是在一間極度陌生的房間。

    她抱著還有些暈沈的腦袋坐起身,困惑的瞧著四周景象,這間房的佈置非常清雅,所用的布幔都是淡色系,微風從窗外吹入,玉鈴叮噹作響,空氣中還飄著淡淡的薰香氣息。

    她怎麼會來到這裡?

    等腦中的暈眩又退去一些後,她才想起自己在鴻儒書院遇襲之事。

    她驚慌的摸著自己的身子,發現完好無恙,沒有任何不舒服,看來她暫時是安全的,就不知紅桃怎麼了,還有大哥,她的消失,肯定會讓大哥非常著急……

    是誰將她抓來這兒的?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滿腦子困惑,舒眉黛趕緊下床,想要離開這間屋子。

    但她還來不及走出房間,倒是有人先一步推開門走進來,硬生生擋住她離開的步伐。

    一見到來人,舒眉黛驚得倒抽一口氣。

    「咱們終於又見面了。」單征樊對著她揚起一笑。「我到底該喚你舒眉黛,還是……顏兒?」

    「我是舒眉黛,才不是什麼顏兒!」舒眉黛瞬間警戒起來,對他不敢掉以輕心。「請你不要再認錯人了。」

    只要她否認到底,她就不信他能拿她如何。

    「我的丫鬟呢?你們將她給擄到哪兒去了?如果你是將我誤認為顏兒才抓我來這裡,那就請趕緊將我送回去,我不會怪罪你,就當作從沒發生過這件事情。」

    「咱們只有請你過來,並沒有帶走你的丫鬟,而無論你是不是顏兒,你都暫時無法離開這裡,只能請你好好配合在這兒住下。」單征樊輕扯起一抹苦笑,對於她的排拒,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不要緊,既然她已經落入他的手裡,他就有時間慢慢卸下她的心防,總會等到她願意承認自己就是顏兒的一天。

    「為什麼?」

    「你可是鎮西侯最珍愛的妹妹,咱們留你下來作客,自然是有用處的。」

    「你想拿我威脅大哥?」舒眉黛緊張地說。「你是要向我大哥復仇嗎?大哥是無辜的,從頭到尾錯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單征樊眸中銳光一閃,從她的話中聽出蛛絲馬跡。「你怎麼知道我是要復仇?你知道我和舒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就表示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不是嗎?」

    舒眉黛微抽口氣,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應該要徹底裝作不認識他才是。

    「所以舒廉希也知道我的存在?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放過……」

    「不,大哥什麼都不知道,請你別誤會他!我……」舒眉黛見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她才猛然驚覺,趕緊住嘴。

    原來他剛才是刻意在套她話!

    這一世的他變得狡詐難纏極了,她本就不是什麼會耍心機之人,不知該如何與他應對才好。

    「所以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的身份?」他不斷逼問。「你是如何知道?又是何時知道的?」

    他的存在是個秘密,若是舒廉希也知道他的存在,肯定早就有所行動,不會到現在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所以這一點他倒是相信。夢遠 書城

    既然連舒廉希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區區一個弱女子又怎麼會知道?她身上真的有太多謎團,她前後的舉止反應也充斥著滿滿的矛盾,很多地方他想不透,等著她親自解釋。

    舒眉黛知道自己說越多只會越露出破綻,乾脆緊咬下唇不說,當個啞巴算了。

    「不說?那也不必傷了你自己的唇。」

    他伸出手想要解救被她咬得嫣紅的唇瓣,免得他越看越心疼,沒想到她卻嚇得後退一大步,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後還是只能苦笑著收回。

    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已截然不同,她也不再是他能輕易碰觸的人了……

    「我不想傷你,但我的屬下可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對於想逃跑的客人,他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單征樊只能暫時轉身離去。「請你好好在這兒待著,我還會再過來的。」

    舒眉黛繼續警戒的看著單征樊離去,直到房內只剩下她一人後,她才終於鬆下一口氣,全身虛軟無力,差點就要站不住腳了。

    他將她抓來,圖的到底是什麼?

    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因為她相信他絕對不會傷害她,但她卻擔心舒家陷入危機,兩家的衝突即將展開。

    到那個時候,她又該如何自處?

    吳廷的人馬雖然將舒眉黛及紅桃都給迷昏,但他們最後只帶走舒眉黛,依照單征樊事前的吩咐,將舒眉黛安置在明居別院內,限制她只能在自己所居住的別院內走動。

    舒眉黛在鴻儒書院被擄走後,當然引起一陣大騷動,舒廉希馬上派人尋找舒眉黛的下落,但他的人卻被單征樊的人刻意引到錯誤的方向,越追越遠,得不到任何線索。

    一切都如單征樊所預料的在進行,舒眉黛消失期間京城又來了一道聖旨,要舒廉希趕緊將舒眉黛送入宮中,舒廉希再度希望延後入宮時日,這讓來傳聖旨的太監心生不悅,回去肯定在皇上面前大說特說舒廉希的壞話。

    前次稱病,這一回又說遭賊子俘虜、下落未明,誰知道這是不是舒廉希在自導自演,下一次又想拿什麼理由來三度延遲?皇威哪能容得下這土霸王三番兩次的蓄意挑戰?

    而不知道外界情況的舒眉黛,只能無奈的待在被軟禁的院落當中,努力想著該如何從這陌生之地逃脫。

    「唉……」

    房間裡,舒眉黛愁著一張臉,來回不斷踱步,她試著走出去過一次,發現若是在這座別院內到處行走,是沒有任何人阻撓她的,但只要跨出別院門口一步,就會有神出鬼沒的男子擋在她面前,請她回別院內好好待著。

    看來時時刻刻都有人在暗處盯著她,她一點武功都不會,想從這裡逃出去恐怕比登天還難。

    除了不能離開別院這一點外,他們待她像客人一樣,不只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還特地配了一個丫鬟供她使喚。

    但她知道那名丫鬟應該也是來貼身監視她的,所以寧願自己一個人,也不想使喚那名丫鬟。

    叩叩——

    此時房外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舒眉黛停下腳步,按捺住心煩,柔聲輕喊:「進來吧。」

    推開門走進來的是一名年輕姑娘,她正是被指派給舒眉黛的丫鬟柳兒,柳兒後頭又走進幾名丫鬟及男僕,手上各有東西,魚貫的走進房內。

    柳兒在房內看了一圈,指著窗邊一處還空著的位置。「桌椅就擺那兒吧。」

    「是。」

    搬了一組新桌椅進屋的男僕們手腳俐落的走過去,沒幾下就將桌椅給擺好了。

    緊接著其他丫鬟擦桌椅、放椅墊、放琴、放薰香,動作迅速又確實,等東西擺好後就退出房,只剩柳兒一人。

    舒眉黛困惑地來到桌邊。「這是在幹什麼?」

    「舒姑娘,這是咱們少主特別吩咐的,說怕姑娘在別院內無事可做會感到煩悶無趣,才特地備了一把琴,讓姑娘可以解悶。」柳兒笑笑的回答。

    他知道她愛彈琴?舒眉黛不由得苦笑,差點忘了,他篤定她就是賀蘭顏轉世,恐怕是直接將她當成賀蘭顏看待,那麼會送琴來也就沒什麼好訝異的了。

    「喔,對了,少主還說,舒姑娘若是想要些什麼東西,儘管吩咐奴婢,奴婢會幫姑娘備來的。」

    「多謝,你也忙了好一會兒,這裡沒什麼事,你就回去休息吧。」舒眉黛淡淡一笑,語氣雖溫和,但是疏離的態度明顯。

    「舒姑娘若有任何事情,可以隨時喚奴婢過來。」柳兒在曲膝行禮完後,便退出房內,不再打擾。

    直到房裡又只剩下她一人後,舒眉黛才輕輕撫摸著琴身,心頭湧上無限感觸。

    這把琴,真像當年單辰送給她的琴,他是刻意的吧,無所不用其極想勾起她和他之間的前世記憶,讓她承認她就是賀蘭顏。

    但她怎麼有辦法承認?她和他這輩子是不可能的,除非他願意拋去國仇家恨、不再追究,或許她還能隨著他遁世隱居,再也不問世事,也不問過往兩方之間的恩怨情仇。

    這有可能嗎?她苦笑,恐怕很難,比登天還難……

    她隨意撥了一下琴,琴弦在指尖上震動著,發出好聽的弦音,只試了這麼一下,她就知道這是把珍貴的好琴。

    舒眉黛的一顆心都放在琴與自己的深思中,渾然不覺柳兒離開後沒多久,單征樊就從外頭走進來,且無聲的朝她慢慢靠近。

    他來到她的後頭,在她耳旁輕聲低語。「這把琴,喜歡嗎?」

    「呃?」

    舒眉黛嚇了一跳,反射性的收回在琴弦上的手,沒想到單征樊的動作更快,握住她本欲收回的手,繼續輕壓在弦上。「隨便彈首曲子吧,這樣才能真的試出琴到底好不好,也可順道讓我一飽耳福。」

    「你……」

    舒眉黛有些羞惱的微轉過身,才發現兩人此刻靠得異常的近,幾乎要緊挨著彼此的身子了,而他微低下頭的動作,讓他的臉就靠在她的肩上,她一轉過頭,唇瓣幾乎要劃過他的嘴,氣氛是說不出的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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