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只有添亂的分,她甚至希望他走得愈遠愈好。
雖然解慕真在匆匆離去之前,曾經千交代、萬囑咐要她好好善待他,可是她卻希望他能趁早死了心。
「這些我也可以給她,我甚至可以給得更多。」
「你能給的,未必是她要的,否則在你第一回找著她的時候,她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炎家,回到你的身邊。」
「那是因為她以為我會嫌棄她,可是我不會,我會視她為妻,不讓任何人再傷害她。」
「休離再嫁,你以為她在你們那種世族大家能過上什麼好日子。」
旁的不說,就是那些自以為高尚的皇親,一人一口口水,只怕就能將解慕真給淹死了。
「一切有我!」
這話說得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可惜的是,他的豪情萬丈卻只換來了雲斂裳的一記嗤笑。
「你有什麼用?若是你真有用,會到今天才能尋著她的下落嗎?」
這個男人也太天真了吧!
就她看來,真正能保護解慕真的只有炎妙槐,因為他那個人夠驕傲,驕傲到壓根就視世俗禮教為無物。
只要他想,他便能為慕真織出一片天,讓她無憂無慮的生活在其中。
「我……」
雖然江家式微,但是依舊吃穿不愁,他的清兒又何須過著如此寄人籬下的生活。
不行,他得去找她!
一開始他只以為她貪圖富貴、背信忘義,所以他氣極了她,那日才會拂袖而去。
然而終究是不捨啊,所以才會在乍見炎妙槐上青樓時,怒氣攻心,可如今在得知一切的原委之後,心中那股熊熊的怒氣,倒教一抹的心疼給取代了。
他驀地起身,筆直的就要往外走去。
這個男人還真是個死腦筋,都已經跟他說得這麼清楚明白了,他還非要去蹚渾水。
她氣極了,揚聲喊道:「等一下!」
「姑娘還有事?」江遠仙回身問道。
卻見雲斂裳臉上的不悅皆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讓人炫目的絕美笑容。
「你就這麼走了,那麼我方才幫你包紮的藥費呢?」她笑著開口索討。
「呃……」
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他連忙伸手入懷,掏出了一綻金子,雙手奉上。
美目望著那綻金子,她臉上的笑意更盛,聲音柔婉地說道:「江爺可真是大手筆,可惜我要的不是錢。」
金子、銀子她多得是,用不著他巴巴的來當火山孝子。
還有窯姊兒不要銀兩的嗎?那她要什麼?
江遠仙滿心疑惑,才要開口問,誰知她就這麼迎了上來,眼見兩人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
「姑娘……」你想幹啥呢?
他話都還沒說完,雲斂裳已經沒有絲毫停頓地欺上前來,紅唇更是不容抗拒地落在他的薄唇上。
這女人未免太過輕薄了吧!
既驚又怒,他想要推開她,但也不知她哪來的力氣,緊緊的巴著他,不肯移動分毫。
突然間,一陣苦澀的滋味在他的口中蔓延開來,他微微一怔,當他將那股味道嚥下了肚,頭也跟著重了起來。
該死,這女人……
一邊抵擋著暈眩,他抬頭怒瞪著她。
這時計謀得逞的雲斂裳不等他推,便自顧自地退了開來。
「你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只不過得委屈你在我這兒做客一陣了。」
她可不想讓關係好不容易有了些許轉機的炎妙槐與慕真,又被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打擾,所以她只好用上慣常的伎倆迷昏他。
更何況這可是解慕真交代的,要她絆住他幾天。
「該死的,你最好交出解藥,否則……」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他的膝頭一軟,便跌落在地。
「否則怎樣?我叫你別去添亂,你就偏偏要去,那就別怪我用上這招。」
雲敵裳瞪著他,兀自咕噥著,直到確定他的雙目闔上、人也暈了過去,她這才得意揚揚地喚了人進來收拾一切。
女扮男裝涉足青樓、未婚夫、急急為他選妾……
他這個娘子究竟還有多少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端坐在妙玉軒的廳裡,炎妙槐鐵青著一張臉,等著!
他在等著她回來,還想聽聽她對這一切有什麼解釋。
門外響起了更夫敲更的聲音,他還沒等著解慕真,卻先等來了怒氣沖沖的老夫人。
當枴杖拉地的聲音響起,他頓時神色一凜,在心中暗地叫了一聲糟。
解慕真還沒回來呢!
娘這會來,要是她一身男裝的撞了進來,非得掀起滔天浪了。
「銀月,快去門外等著你家夫人,讓她暫且避避。」
也沒來得及深想,炎妙槐便伸手招來了自從他來了後,便一直杵在一旁打顫的銀月,要她及時通知主子別選在這個時候進來。
沒想到向來不將少夫人掛在心上的大少爺會突然交代這麼一句,銀月楞了半晌。
「還楞著幹啥,快去!」見銀月那呆樣,他的眉頭皺了皺,向來冷靜自持的心房驀地發了急,連忙低聲喝道。
老夫人向來最重禮教,要是讓她知道解慕真做出這等有違禮教之事,必定勃然大怒。
「是!」回了神,一見大少爺神色陰鬱,銀月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便忙不送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她前腳才走,自老夫人後腳便來了。
「娘,這麼晚了,您怎麼不在屋裡歇著呢?」倏地起身上前攙扶,他對娘親雖不見一絲親近,卻仍守著該有的禮數。
「心裡有事,歇了也不安心。」
最近,她少理府中之事,不知原來府裡如今竟都沒了樣子了。
「娘有什麼心事,不妨跟兒子說,興許兒子能為您解決。」
「我的心裡事,就是你那個好媳婦。」
本來,她還挺看中解慕真的溫婉賢淑,可沒想到近日不少風聲傳了回來,鬧得連她都不得不出來管管。
有女人像她這樣為夫婿選妾的嗎?
她不過是提提想抱孫的事兒,好讓她加把勁,誰知道她竟這樣大方想要招妾,鬧騰得連城裡頭那些大戶,全都等著瞧他們炎家的笑話。
這還只是小事,最要緊的是,她還聽說大媳婦竟然和飄香樓那種煙花之地的姑娘過從甚密,有時甚至還溜出去與之相見。
炎家的大少夫人竟然和那種低下的女人胡混在一塊兒,她究竟有沒有顧及炎家的臉面啊?
「真兒怎麼惹娘生氣了?」即使非常明白炎老夫人的怒氣所為何事,但他仍裝傻的故作不知。
「她……她人呢?」
她來,就是想要親自問問媳婦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有,那些流言又是怎麼來的!
白鳳仙舉目四望,遲遲不見媳婦的身影,不禁怒上加怒地道:「她現在架子倒是挺大的,知道我來了還不出來。」
「娘,她現下不在呢,我讓她去給我找點吃的了!」炎妙槐的心思到底轉得快,隨口拈來便是一個謊言。
「人不在,那也罷,我就在這兒等著!」
「這夜已深了,娘要有事,由我轉告便是,要不我讓她明天一早便去聆聽娘親的教誨,可別讓您累著了。」
臉上帶笑地軟言安撫,生怕白老夫人真就這麼等著。
「你別急著趕我走,我倒想問問你,你對真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想法?」
這些兒女向來對她敬而遠之,哪裡有過這樣輕言軟語的時候,人年紀大了,竟也有些捨不得這樣的問候,不自覺地想待得久些。
「娘問的是?」
「娶妾一事!」
「關於這事,兒子根本沒有這個心思,是真兒自個兒胡思亂想,鬧騰出來的,兒子已經好好說過她了。」
「沒這個心思就鬧得滿城風雨,她這個少夫人做得還真本事。」
儘管炎妙槐極力安撫,可是期許愈高,責難愈多,白鳳仙向來欣賞解慕真,可這一氣起來,倒也沒多留幾分餘地。
「娘,真兒只不過是一時犯了傻,讓兒子好好開導她便是了。」
「我瞧她總是聰慧,怎麼就……」
老夫人話都還沒說完,突然間一個人影驀地闖了進來。
炎妙槐一見,心中暗叫聲糟,銀月是怎麼回事,辦個事兒也辦不好,叫她去攔著自家主子也攔不住,還讓她這麼毫無防備地闖了進來。
他心中一急,正想使個眼色,讓解慕真趁白鳳仙沒有發覺時趕快出去,可是老夫人眼利得很,早在人進來的那一瞬間就瞧見了。
「妳去哪了?」
「我……我……」
完全沒有料到會見到老夫人,饒是解慕真向來心思敏捷,一時半刻竟也傻了,只能楞楞地瞧著老夫人,完全說不出話來。
聽不到媳婦的回答,老夫人陰沉著臉,霍地站了起來,朝著她走了過去。
一雙銳眸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媳婦的那身男裝,氣怒更盛。
她一向以炎家的家教甚嚴為傲,沒想到向來得她心的媳婦,背地裡竟然……竟然假扮男裝出去胡混。
何家的丫頭近來頻頻藉故探視,總是有意無意地拿解慕真的事來說嘴,本來她還不信,可沒想到眼見為憑,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說,去哪了?」老夫人沉聲再問,顯然打定了主意非要將媳婦的去處弄個清楚明白。
要是她不能說清楚,炎家便再也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我是去……」
「你給我說清楚了,要是今兒個說不清楚,炎家你也別待了!」白鳳仙怒火飛揚,話一出口便是不留餘地。
聞言,解慕真驀地一怔,心中泛起了一抹子涼。
原來,炎家也不是她能安身立命的地方,她一直以為……
罷了!
她微微斂眉,深吸一口氣,才要開口,炎妙槐卻搶先一步——
「娘,是我讓她出門為我辦點事,有些事我太招眼了,親自去辦只怕會引人側目,我瞧真兒聰慧,所以便想著讓她試試,她那身男裝也是我特地讓她換上的。」
兩三句話,他便將所有責任都往自個兒身上攬,就是不願娘子再受一分一毫的責難。
「可你方才明明說她是到膳房去為你張羅吃的。」向來精明的白鳳仙哪那麼好糊弄。
「兒子這麼說,也是為了不想讓您太過擔心啊!」迎著老夫人帶著質疑的目光,炎妙槐揚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說道。
那自信的模樣倒真教人瞧不出他在扯謊,眼見老夫人眸中還有猶疑,他只好再度開口。
「再說,兒子讓真兒去為我辦事,這話要是傳了出去,還以為我炎妙槐多麼不濟,還得靠個女人呢!」
白鳳仙冷不防地又朝著媳婦問道:「真兒,事情是像愧兒說的這樣嗎?」
雖然這麼問,但她的心裡其實是將信將疑的,但見兒子護衛之姿明顯,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以往槐兒這孩子對妻子總是冷冷淡淡的,如今這樣擺明了護衛,想來也是動了心緒,她樂見這樣的發展。
至於媳婦出府去做了什麼,她到底是信任這個孩子的,料想她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其實早就不打算深究。
「這……」解慕真從來沒想過他竟會為了護持她而扯謊,一時間竟有些呆楞住。
炎妙槐趕忙來到娘子身邊,狀似親暱地在她耳際柔聲哄道:「快回了娘親的話,到教她再起疑了。」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替她找到了理由開脫,要是她再這麼楞下去,到時他也救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