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尹巧兒那一臉大受打擊的神情,杜威廷還以為她不想解除婚約,打算死纏他到底,那讓他決定把話說得更直白一些。
「反正這樁婚事我是解除定了,就算娶青樓花娘都比娶你還要強,至少她們又香又軟,我寧可把錢花在她們身上!」
豈有此理,竟說她連青樓花娘都不如?!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尹巧兒怒火中燒,忍不住出手狠狠教訓杜威廷。
「哎唷∼∼痛!你做什麼?住手!快住手!」
杜威廷原本就比一般男子還要瘦弱,根本抵抗不了尹巧兒的攻勢,三兩下就被狠狠地打趴在地。
「住手!住手!我給你一點銀子就是了!」杜威廷扯著嗓子嚷道,心想她可能是因為他說寧可把錢花在花娘上,她才會氣不過地動手。
「給我一點銀子?」尹巧兒停了手。
她瞇起眼,美眸閃動著危險的怒火,只可惜杜威廷沒發現,還以為她見錢眼開,可以用銀子來擺平。
「對,我給你點銀子就是了!」他趕緊從懷裡掏出一些銀子。「喏,這裡有五兩銀子,你拿去,快住手別打了!」
可惡!簡直欺人太甚!
尹巧兒將那五兩銀子狠狠砸回杜威廷的臉上。
「五兩?哼,就算你給我五千兩銀子我也不要!杜威廷,從今以後,咱們兩人橋歸橋、路歸路,再沒有任何瓜葛了!」扔下這句話之後,尹巧兒翻身上馬,怒氣沖沖地離開。
今天她算是看清了這個男人,倘若不是念在他再怎麼說也是她表哥的分上,她早就打得他滿地找牙了!
出了城之後,她仍發洩情緒似地讓馬兒繼續奔馳,一路來到一片幽靜的湖泊,她才勒住了馬兒停下來。
眼前的湖水平靜無波,她的情緒卻是激動不已。
她咬了咬牙,本想強忍情緒的,但終究還是克制不住地將臉蛋埋在馬兒的頸上掉眼淚。
昨天在爹的面前,她為了怕爹擔心而強忍著不哭,而剛才她也不想在杜威廷那個混帳傢伙的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可現在四下無人,她的淚水再也克制不住地落下。
幾天以前,她還無憂無慮的,誰想得到家裡一夕之間竟發生變故,爹被逼得必須遠赴東北尋求援助,而她從小就認定將來是她夫婿的表哥,竟是個風流放蕩又薄情寡義的男人!
她一直認為自己夠堅強,不像其它姑娘家一樣,脆弱得宛如禁不起風吹雨打的花兒,然而這一連串的打擊,幾乎快讓她承受不住了。
傷心地哭了好一會兒後,尹巧兒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
她伸手拭去眼角殘餘的淚珠,輕聲告訴自己--
「不能再哭了,我答應了爹要好好照顧自己,怎麼能一直掉眼淚?」
她昂起下巴,讓拂面的微風為她吹乾頰上的淚痕,並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起來。
不管發生了多麼重大的變故,至少爹和她都平安無事,而且能夠在拜堂成親之前看清杜威廷的為人,何嘗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對!我該為看清那傢伙的真面目而高興,沒什麼好傷心的!」
尹巧兒深吸口氣,重新打起精神,並且開始在心裡盤算了起來。
既然現在不可能再去投靠表哥,那她不如往東北走,去和爹會合吧!
戌時將近,天色已深,漆黑的夜幕籠罩整座平洛城,這裡是東北沿海一帶最繁華興盛的城市。
經過十多天的路程,尹巧兒終於來到了平洛城。由於過去她不曾來過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哪裡是哪裡。
「先找人問問鍾家在哪兒好了。」
她左右張望,看見前方不遠處有幾個帶了丫鬟的姑娘正相偕而行,她立刻靠了過去。
「幾位姑娘,耽擱一下。」尹巧兒翻身下馬,客氣地開口。
幾名姑娘睨了她一眼,皺眉說道:「我們正趕時間,沒空呢。」
尹巧兒的表情有些僵,想不到會碰了一記釘子。
「我只是想問--」
「哎呀!」一名橘衣女子跺了跺腳,打斷她的話。「就說了咱們時間寶貴,不能在這兒耽擱!」
「就是啊,要是這麼一耽擱,害咱們沒能見著霆少爺怎麼辦?」另一名綠衣女子附和道。
「霆少爺?他是誰呀?」尹巧兒脫口問道。
一聽見她的問題,幾個姑娘全都震驚地瞪大了眼。
「不會吧?你竟然不知道霆少爺是誰?!」
「霆少爺可是全平洛城最了不得的人物,你竟然不知道他?」
她們誇張的語氣,彷彿不認識霆少爺就像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
「我是剛從揚州來的。」尹巧兒尷尬地解釋。
「原來如此!哎呀,反正我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有什麼事情就去找別人吧!」
尹巧兒順著她們不斷分神張望的目光望去,看見路底有一間掛著大紅燈籠的大宅院。
「那是……青樓?你們要去逛青樓?」尹巧兒一臉錯愕。
「當然不是,我們只是要佯裝和霆少爺不期而遇罷了。」
「什麼?」尹巧兒又是一愣。「莫非你們口中﹃全平洛城最了不得的霆少爺﹄,正要去逛青樓?」
幾個姑娘被她那帶著強烈批判的語氣給惹惱了,紛紛不悅地瞪著她。
「你們是怎麼了?會上青樓尋歡作樂的男人全都是可惡透頂的風流壞胚子,比蟲子還要噁心啊!」
一聽見她這麼說,幾個姑娘全都露出震驚憤怒的表情。
「你說什麼?!」
「竟然說霆少爺比蟲子還噁心,真是太過分了!」
「就是說嘛!你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走開!離咱們遠一點,否則要是讓霆少爺誤以為我們是跟你一起的,那可就糟了!」
「沒錯,快點走開,離我們遠一點!」
幾個姑娘不光是嘴裡說說,還氣得動手推她。
尹巧兒原本就打算離開了,想不到她們會動手推人,害她一時站不穩,腳步踉蹌了一下。
原本以她的身手,絕對可以輕鬆穩住腳步的,可偏偏剛好她的腳邊有個水窪,她一腳踩滑,整個人就這麼狼狽地跌坐在水窪中。
幾個姑娘見狀,怕會被她濺起的污水給弄髒了衣裳,紛紛退到遠處,沒人想要伸手拉她一把,更別提要向她道歉了。
尹巧兒咬了咬牙,在心裡大歎倒霉。
「姑娘,還好吧?」一個低沉悅耳的嗓音突然響起。
尹巧兒愣愣地抬頭,看見一張俊美得令她不自覺屏息的臉孔。
眼前這男人約莫二十三、四歲,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俊美。
此刻,這男人正噙著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害尹巧兒不僅腦子陷入一片紊亂,就連一顆芳心也無法控制地怦跳不止。
「姑娘,站得起來嗎?」他問。
「我……」
「來,我幫你。」男人朝她伸出手。
他的目光、他的微笑,彷彿帶著神奇的魔力,讓她像是中蠱似地伸出手,任由他將她拉起。
忽然間,那幾名姑娘紛紛發出震驚的抽氣聲。
「太可惡了!竟然使出苦肉計,讓霆少爺拉她的手!」
什麼?!霆少爺?
這回發出抽氣聲的人變成了尹巧兒,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震驚地指著眼前這俊美男人的鼻子。
「你就是那個霆少爺?那個比蟲子還要噁心的--」
「住口!住口!」
幾個姑娘們衝上前,摀住她的嘴,不許她出言污辱她們傾慕的對象,接著還將她推開,排擠到一旁去。
尹巧兒看著這幾名姑娘爭相想要得到那男人青睞的神情,實在忍不住搖頭,完全無法理解一個會上青樓尋歡作樂的男子有什麼好的?
算了,反正不關她的事。
尹巧兒聳了聳肩,重新翻身上馬,正好瞥見那間青樓的對面有間客棧。
不如去投宿好了,反正天色已黑,這種時候前去鍾家也有點失禮,索性就等明兒個一早再去吧。
打定主意後,她驅策馬兒向前,在經過那位「霆少爺」的身旁時,不忘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算他有著俊美無儔的面孔和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又如何?所有風流花心的男人都是世上的禍害!
尹巧兒哼了聲,不再理會她,直直往那間客棧而去。
幾個姑娘怕被誤會和她是一夥兒的,急忙撇清。
「霆少爺,別理會那個剛從外地來的女人。」
「霆少爺,我們和她絕對不是一夥兒的,你可千萬別誤會呀!」
歐陽霆望著尹巧兒的背影,對於那陌生姑娘不知從何而來的敵意與怒氣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放心,我知道你們和她不是一夥兒的,失陪了。」
他告別這些姑娘,繼續踏著從容的步伐,往前方那幢高掛著大紅燈籠的宅院走去。
「艷芳閣」是東北最負盛名的青樓,這裡的花娘艷名遠播,一個比一個妖燒美麗,常有外地的達官貴人慕名而來。
今晚的「艷芳閣」同樣熱鬧非凡,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正在大門外招呼客人。
就在她們嬌聲嬌氣地拉攬往來男人的時候,其中一名花娘眼尖地瞥見一抹高大俊挺的身影正走了過來。
她的眼兒一亮,立刻笑咧了嘴,綻放發自內心的笑容。
「歐陽公子來了!」她興奮地高呼。
這一喊可不得了,立刻掀起一陣極大的騷動,也讓所有的花娘全都無心拉攬客人了。
「是歐陽公子?」
「真的?歐陽公子來了嗎?」
「天啊!是歐陽公子!」
「真的是歐陽公子!」
花娘們爭相引頸張望,一顆穎芳心全都被那抹俊挺身影給吸引住。
她們化著艷麗妝容的臉上全都漾著興奮的紅暈,眼中更是閃動著仰慕的光芒,而週遭的男人們也全都懾服在那人皇族般高貴不凡的氣勢之下,沒人敢吭聲或是露出不悅的神色。
畢竟,這位歐陽公子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並非他們惹得起的角色啊!
說起歐陽家,那真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恐怕就連五歲大的孩子,也知道「平洛城歐陽家」是東北一帶的商業霸主,他們的事業版圖這幾年來甚至還逐步往江南擴展。
曾有人用「富可敵國」四個字來形容歐陽家的財富,雖然稍嫌誇大了一些,但也足以證明歐陽家確實財勢驚人。
事實上,就算將東北一帶幾個叫得出名號的富商--像是鍾家、李家和周家的財富全部加在一塊兒和歐陽家相比,也有如將一袋稻米扔進一座滿滿的穀倉之中般,根本就沒得比!
身為歐陽家的長子,同時也是歐陽夫人唯一的兒子,歐陽霆可說是嘟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
他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和俊美容貌,讓他舉手投足皆是眾人注目的焦點,而難能可貴的是,他並不因此變得狂傲蠻橫、目中無人,相反的,他相當溫柔孺雅、風度翩翩,簡直要迷死所有女人。
但,同時也讓所有女人心碎。
因為他對誰都好,對誰都不吝給予迷人的微笑,讓所有女人都不禁暗暗幻想自己在他心中是否與眾不同,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的心,從來不曾有任何女人進佔,他就像一隻不安分的蝶,每朵嬌美的花兒都去招惹,卻不曾為誰停留。
說來諷刺,真要說誰是與他關係最密切的女人,競是這「艷芳閣」的花魁水如艷,這怎不讓所有芳心暗許的千金閨秀們心碎滿地?
歐陽霆對於週遭的騷動早就習以為常,他的步伐優雅、神情從容,仿拂即將踏入的不是青樓妓院,而是某個文人雅士聚集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