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關懷與情感只放在家人身上,所謂的家人,現在就只剩他、裔恩以及從以前跟他到現在的吳宇倫,沒有別人了。
而這素昧平生、迷路到黑山,還負債纍纍的陌生女子——他怎麼會這麼關心?
「有沒有可能她是意圖傷害玠廷的人?」
彭裔恩扯了扯嘴角。「她?這比你說瓔珞之前是鏡妖還扯!」
「瓔珞之前真的是鏡妖。」白玠恆挑高了眉。這哪裡扯了?
「問題是,這種話說給別人聽誰會信啊?歐亭岑不是那種咖,我看得出來,她能把自己生活管好就謝天謝地了。」她搖搖頭,「我現在擔心二少爺會喜歡上她,是因為依賴成性。」
「依賴……」是啊,看不見的痛苦,需要極大的支柱。「所以他的確不知道歐亭岑的長相。」
「對,他對她的印象就只有聲音,還有她很瘦,他是知道她很瘦小,可是看不見多了一層想像。」這是她最擔心的,「歐亭岑被前男友騙得很慘,房子跟錢都沒了,我……」
「我懂,你擔心玠廷只是因為依賴感所以錯愛,萬一哪天恢復視力了,看見了歐亭岑,並不會喜歡她。」裔恩雖然極度男性化,但內心其實細膩得很,「我想我們先不要預設太多立場,畢竟他們之間沒有談到任何情愛對吧?」
彭裔恩點點頭。的確,現在這兩人還只是傭人跟主人的關係。「我會注意界線的。」為了不使任何人受到傷害。
此時後門突地喀啦一聲被拉開來,歐亭岑匆匆忙忙跑進來,「彭管家!」
「SOS來了!」白玠恆忍不住笑了出來。
「白玠恆!彭裔恩!你們是死到哪裡去?不怕瓔珞會不會把屋子燒了啊!」連白玠廷也扯開嗓子大吼了。
彭裔恩立刻邁開大步往後院走去,歐亭岑慌亂的望著她大喊,「彭管家,火燒起來了!」
「放心,」白玠恆溫和的笑笑,抽過手上的面紙,替灰頭土臉的她擦了擦臉,「這棟屋子就算地震來也不會垮,區區火苗是燒不起來的。」
這黑山的鬼魅,不會容許屋子失火呢。
歐亭岑不懂,她憂心的皺著眉任他輕柔的幫她擦拭。這麼近的看,可以發現兩個少爺長得的確很像,不過氣質卻很不同,白玠恆像是翩翩貴公子,而白玠廷卻像雄霸一方的霸主。
她……比較喜歡大刀眉。
「好了,你廚房不是還有事?快去忙一忙就出來烤肉。」他溫柔的笑著,「別忘了烤肉會是你辦的喔!」
「嗯。」歐亭岑笑彎了嘴,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向廚房。
白玠恆望著她的背影輕笑。這場烤肉會是她辦的,為的就是讓每天窩在家、無聊發慌的玠廷找點樂趣,她不只在照顧他的生活起居,連心都照顧到了。
來到後院,只見濃煙密佈,彭裔恩邊咒罵邊處理善後,升個火升得亂七八糟,白玠廷緊皺著眉坐在一旁,瞧滿空的魍魎都在生氣怒吼,拚命的幫忙把煙吹散,把火星移開。
「一堆鬼叫瓔珞坐下。」他幽幽開口。
「咦?我?」她雙手擦腰,仰頭叫嚷,「拜託,我以前是妖的時候也很威啊,有本事你們當人試試看!」
咦?剛推開紗門的歐亭岑愣了一下。瓔珞剛剛說了什麼?妖?
彭裔恩注意到她的臉色頓時一變,尷尬的朝白玠恆噓了聲,他回身探望,才發現有個人突然跑出來。
「你不是人?」歐亭岑抱著裝有醃漬中的肉的保鮮盒走出來,一臉不可思議。
白玠廷聞聲,立刻轉頭望去。亭岑也在?
「她以前不是人。」他率先道,「不過現在是貨真價實的人類,你不必怕。」
「我沒有怕,在這裡兩個月了還怕就太扯了。」她雙眼瞬也不瞬的望著瓔珞,「妖怎麼變成人的啊?」
「咳!」彭裔恩用力清了清喉嚨。她沒看見瓔珞臉色很差嗎?
「亭岑!」白玠廷彈了指,「這是禁語,不許提。」
她嚇了一大跳,「啊!對不起!我不知道……」
亭岑?白玠恆下意識又與彭裔恩交換了眼神。玠廷叫她的名字耶!
說到這兒,彭裔恩才想起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歐亭岑一直喚著的「二少爺」變成「玠廷」了?
「沒關係,你本來就不清楚,但是現在開始就別提了。」白玠恆打著圓場,走到瓔珞身邊低聲安慰,不知者無罪,而且是她自己忘我的在那兒咆哮的。
歐亭岑只能在心裡暗暗哇了好幾聲,真是太驚人了!她知道黑山有鬼有妖,但沒想到眼前就有一個,還是大少爺的未婚妻?
「瓔珞原本是鏡子裡的妖精,後來因為黑山的力量變成了人。」白玠廷突然語出驚人的把事實說出來,「你不必驚訝,她現在就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哇……」歐亭岑還是忍不住讚歎,不過解了心裡的疑問,至少她不會想問東問西了。
「玠廷?」白玠恆皺眉。不是說不在外人面前提的?
「你們不說,她只會一直想問而已,她也只想知道瓔珞是什麼妖,怎麼變成人的,亭岑想法很簡單,不會太複雜,對吧?」他轉向右後方,準確無誤,因為歐亭岑正在那兒搬凳子和桌子。
「嗯!而且我口風很緊的,我會完全保密。」她邊說邊來到白玠廷身邊,把折疊桌攤開在他面前,那是等會兒要上菜的地方,接著坐了下來。
一切動作都是那麼流利自然,歐亭岑一打開桌子,白玠廷的腳就收起併攏,完全知道她準備要做什麼似的,接著連問都沒問。
她就打開了一瓶冰涼的啤酒,還是沒看過的牌子……
「那是什麼啤酒?」彭裔恩皺起眉,她不可能不認識放在她冰箱裡的東西。
「比利時啤酒,我昨天去特定店家買的。」歐亭岑在杯子裡放了冰塊,熟練的倒著,「玠廷常去的一家PUB裡才有呢,我買了四手回來。」
「昨天?」她簡直感到不可思議,「二少爺,你讓她開車出去?」
「她會唱歌,不必擔心。」他說得泰然自若,接過了歐亭岑準備好的啤酒。
「萬一發生意外怎麼辦?」彭裔恩相當緊張,她的意外絕對不是指歐亭岑,而是指白玠廷。
萬一有人跟著她回來、或是被跟蹤威脅那該怎麼辦?當初說好錄用歐亭岑的條件,就是不許她離開黑山,不能把車鑰匙交給她!
「我沒關係的……」感覺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劍拔弩張,她尷尬的忙打圓場。
「亭岑,」白玠廷輕拍了她的手,動作親暱,「你再去拿一手出來,讓大家都品嚐一下。」
「噢……好!」歐亭岑立即點頭,起身往屋內走去。
果然她前腳一離開,待在後院的這些人馬上就吵起來了。
「她是可以信任的人!」他怒眉一揚,這群人現在在囉哩囉唆個什麼勁!
「玠廷,你說過在你飲料跟車子動手腳的也是親近的人!」白玠恆也發聲了,「你回到黑山就是因為不能相信任何人!」
「亭岑不一樣,我瞭解她!」白玠廷低吼著,「你們覺得她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嗎?對方會這麼剛好找一個能在黑山中存活下來的人接近我?」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瓔珞幽幽的說著,「當初玠恆遇到我時,也沒想過我的初衷是要吸乾他啊!」
白玠恆倒抽一口氣,回頭白了愛人一眼。拜託你少說兩句!
「我的責任是保護你們……我們不該冒險的,還是你找別人代班,明天開始我不去上班了!」彭裔恩貿然做了決定,明明覺得歐亭岑值得信任,但是一知道白玠廷給了她車鑰匙後,突升門戶大開的危機感。
「你少來,你不想去上班並不是因為我,是因為另外一個人!」白玠廷話倒是說得不留情,「不要以為我待在家裡就真的什麼事都不知道!」
「你派人監視我?」彭裔恩尖吼出聲。
「好了!」白玠恆連忙擋在兩人之間,「別把事情搞複雜!現在重點在於歐亭岑。」
歐亭岑靜靜的站在廚房裡。不知道他們是餓昏了頭還是怎樣,忘記後院跟廚房的窗子是相連著的。
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信她,我做主。」白玠廷沒半秒就說出結論,也不許誰反駁。「彭裔恩,你還是乖乖去上班,該面對的就不要逃避!」
「關你屁事。」她踹了椅子一腳,怒從中來。
「好,講定了就是這樣!既然調查過是可以信任的就好,那我趁機說說我查到的。」白玠恆不會浪費唇舌勸弟弟,因為他向來固執,「我們已經確定你那天喝的水中有安眠藥,也確定煞車油被放掉,但是你回到黑山後,對方就沒有行動了。」
白玠廷挑了眉,「什麼意思?」
「沒有目標,他們不能再繼續。」瓔珞已經餓昏了,先把肉片放到烤架上烤。「他們原本希望殺掉你,不過你既然沒死,得要有機會再讓他們動手。」
「我們查不到是誰,你的保溫杯放在公開場合好一陣子,那兒人來人往也沒有監視器,唯一會幫你裝水的是何秘書,我的確有找人跟監她,但是……沒辦法證明什麼。」白玠恆語重心長的坐到歐亭岑的椅子上,「玠廷,你要不要考慮出面?」
總是得出現才能給對方攻擊的機會啊……他合上雙眼,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不可以!」門一推,歐亭岑急促的走過來,「你們要讓玠廷去做誘餌嗎?」
白玠恆回身。真是連偷聽都不懂得掩飾一下。
他拍拍弟弟,這女人不歸他管,他起身往瓔珞走去,搶過她的烤肉夾,麻煩她大小姐坐在旁邊等著吃就可以了。
「誰准你偷聽了!」白玠廷皺眉,語帶責備。
「我不希望你以身涉險!」歐亭岑一一幫大家開好啤酒,但只有他有盛滿冰塊的冰杯,其他人得就口直接喝。
「我有分寸,你別過問。」他下巴一點,「我餓了,什麼時候可以吃烤肉?」
「就來。」她簡直像是百依百順的機器人,立刻上前烤肉。
氣氛凝了幾分鐘後,白玠恆率先打破僵局,找了個公司的話題聊,大家才把剛剛的不愉快拋諸腦後。
可歐亭岑心裡記得可清楚。她知道大少爺的用意,必須逮出想傷害玠廷的人。
玠廷是在結束工作回家的路上出的意外,他喝了平時專用隨身杯中的水,可是視線卻開始模糊,想要煞車到路邊停下來休息,煞車卻失靈。
那一天他是去山區收款,所以沿途山路蜿蜒,逼得他得擦撞山壁才能減速,就在這時,刺眼的光芒閃起,他被對向車道的來車攔腰撞上,車子直接打滑,撞出護欄。
原本車子應該墜下山崖,車毀人亡,但偏偏下方有一棵古老巨樹,枝葉伸展如盤,樹枝粗硬,擋住了整輛車子。那時其他車輛的駕駛見狀趕緊報警,白玠恆接到消息後,立刻趕來處理,幸好昏過去的玠廷沒有大傷,送醫後隔日轉醒,只是不記得事發經過。
那輛撞玠廷的車子消失無蹤,警方也查不到,白玠恆覺得事情有異,不僅對外封鎖一切消息,就連弟弟車禍住院的事都保密到家,連何秘書都沒有聯絡過。
幾天後玠廷漸漸想起事發的經過,那摻有安眠藥的水、煞不住的車子,在在都指向有人刻意針對他,所以他回到從小生長的黑山,這裡有著遠古詛咒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