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鬼,你能想到的都有,有妖怪、精怪、鬼、魔、所有不屬於人類的,電影裡有演沒演的,都在黑山聚集。」他蹙了眉,「我不管你信不信,你在這裡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把這群傢伙給趕走,讓、我、吃、早、餐!」
「趕走?我?!」歐亭岑雖然還是半信半疑,但是剛剛那聲慘叫太過清晰,讓她全身的寒毛不由自主地全都豎了起來,「我又不是道士!」
「你都能活著走到我家了,一定有原因!」白玠廷不客氣地指著她,口氣充滿質問,「昨晚你是怎麼走來我家的?一路尖叫嗎?」
「尖叫?我沒有啊,我真的聽見有人說話,所以我幾乎是用跑的,然後……」嚇得快哭出來了,她身邊現在也有嗎?嗚!「我只好靠唱歌來壯膽,接著就看見這裡有燈光,所以——」
「唱歌。」白玠廷截斷了她的話語,「你現在快點唱歌。」
「嗄?」
「叫你唱你就唱!」
這一聲巨吼,嚇得歐亭岑馬上立正站好——這男人很凶耶!
她咬了咬唇。無緣無故要她唱歌,這不是很奇怪嗎?
「你再不唱,你身後有一隻妖鬼正準備咬你的脖子。」白玠廷邊說,手又往旁邊一打,「滾開!」
她的脖子?啊娘喂!她嚇得往前跑回餐桌邊,腦子裡一片空白,隨便想到一首兒歌,便戰戰兢兢的開口唱了起來。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兒∼」
白玠廷正首,屋子裡傳來吵雜的尖叫聲,他瞧見整間屋子的各種精怪鬼魅都捂起耳朵向外逃竄,而聽見慘叫聲的女人嚇得立刻衝到他身邊,緊緊抱住他,渾身都在發抖。
「繼續唱。」他沉著聲說著,「不要停。」
「我手……手裡拿著小皮鞭,心裡正得意……」歐亭岑每個音都是抖的,但是絲毫不減威力,屋內在轉眼間淨空。
白玠廷滿意的勾起笑容。他果然沒猜錯!能活著走到他家的人,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你只會唱這種歌嗎?」他笑了起來,「已經沒事了,一屋子的傢伙都被你趕跑了。」
「我?」歐亭岑緊扣著他的頸子不願放。
「嗯哼。」他微轉過頭想拉開她,卻意外碰觸到她柔軟的雙峰。嗯∼「你貧乳啊?」
「嗯?」她眨了眨眼,低頭往下一瞄,就看見他的手貼在她的胸部上,整個人立刻彈開,「哇呀!你變態!」
「誰變態啊?是你自己跑來抱我的耶!」感覺到原本鉗制住他的力道沒了,他歎口氣,往前移動身子,開始摸索著桌面……啊,湯匙剛剛被他拿去砸鬼了。「去廚房拿一支新的湯匙給我。」
「你這變態,我幹麼要聽你的!我要離開!」
「你怎麼走?一個人走在都是鬼的山路上,嘖嘖……你要花多久時間才能走出去?三小時、四小時?」白玠廷索性伸出左手往歐亭岑的早餐盤伸去,把她的湯匙拿來用,「慢走啊,我不會幫你收屍的,因為在黑山是找不到屍體的。」
哼哼,進來了就別想出去啦!
她咬著唇。她到底來到什麼地方啦?!「你是人口販子嗎?還是什麼黑店……我跟你說,我什麼都不會,貧乳、身材又不好——」
「我只是要你當傭人而已,我眼睛看不見,管家又代替我去上班。」白玠廷打斷她可怕的自我否定,「我本來是打算用強迫的,可是你剛剛說過自己無家可歸又只剩五百元,我現在提供你一個工作機會。」
「工作……」歐亭岑的思緒一團亂,根本無法跟上現實發生的速度。
二十四小時前,她才剛到公司啊!
二十四小時後,她歷經了失業、負債、被甩、無家可歸、誤入山區、撞鬼、淋雨、住進陌生人家裡避難、再撞鬼,以至於現在站在這裡,聽一個看不見的男人說話。
「一個月五萬塊,包吃包住,工作就是幫忙做一些簡單的家事,最主要是服、侍、我。」最後那三個字白玠廷特別加重語氣,「必須當我的眼睛、左右手,還要唱歌。」
「五萬?」歐亭岑聽見這個價碼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上一個工作月薪才兩萬二耶!現在不只薪水多一倍,還包吃包住?!
「對,五萬,做得好還有加薪,我是一個很公平的老闆。」白玠廷這倒是說真的,「但是我剛說的條件都得做到!」
「好!」她用力一握拳,「咦?你剛說什麼?」
「……」白玠廷懶得再重複,「我要先吃早餐了,很餓。」
他轉向桌子。屋子變乾淨了,反而讓他無法判定屋內東西的位置,他現在看見的就是一片黑暗,桌子呢……
突地,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把他的右手移向盤子,好讓他掌握距離。
接著是蹦蹦跳跳的足音,歐亭岑往廚房裡去找湯匙。她自己也有一碗牛奶加麥片呢!
「你叫什麼名字?」白玠廷總算開始安心用餐。
「歐亭岑。」她一邊走回位子,一邊從地上拾起他剛掉落的餐巾,往他膝上一放。「涼亭的亭,上山下今的岑!」
「嗯,我叫白玠廷。」他也自我介紹地說,「一個玉再一個介紹的介,宮廷的廷。」
「喔……一個玉再一個介紹的介……」歐亭岑自言自語,用指尖在桌上寫著。「有這個字啊,喔!」
白玠廷忍不住微蹙眉。這個女人到底在自言自語什麼?
「你會煮飯嗎?家事會做嗎?」
「都會一點!至少可以吃喔!」她拿起一旁的麵包咬了一口。真好吃!「那剛剛那個彭小姐呢?」
「她是我的管家,但是現在必須代替我去上班。」果然剛剛都沒在聽。「所以白天這段時間家裡除了我都沒人在,我才會需要再請一個女傭。」
「我……沒問題!」歐亭岑用力點著頭,「就像你說的,我現在也沒地方可以去。」
她一口一口的喝湯、配麵包,雙手和嘴巴制式化的動著,心裡忍不住想著,這樣真不錯,被開除的隔天就找到新工作,薪水還這麼高,而且她的手機被停話,沒有人知道她在這裡,討債公司的人也不會來找她麻煩,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個什麼黑山的這麼可怕,就算真被人發現她的藏身處,對方也不可能來找死,不,是找她。
對,這樣很好,很好……
「等會兒你可以用客廳的電話和家人聯絡一下,至少報個平安。」白玠廷是個面面俱到的人,該考量的都考量到了。
「喔……」歐亭岑露出一抹苦笑,他雖然看不見,但卻聽得出那奇怪的聲調。「應該不用那麼急啦!」
「為什麼?」他向後靠著椅背,轉而直視著她。
她嚇了一跳,他明明雙眼都被蒙住,可是她卻覺得被他「注視」壓力超級大。
「就不急啦!」她乾笑兩聲,更假。
白玠廷做了個深呼吸,心想,這個迷路的女孩,不是普通迷路人。
「我應該要更瞭解員工的身家背景!你為什麼會無家可歸?怎麼拖著一個行李就進黑山?再慘,一般人也會找旅館或是找朋友!」他似質問般的問著,「家裡有幾個人?男朋友呢?父母呢?」
「哇,你真的在做身家調查耶!」歐亭岑吐了吐舌。其實這也沒什麼,進公司都會做的啊。「你有沒有表格,我填一填給你。」
「你、覺、得、我、看、得、見、嗎?」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異常輕柔,但她卻覺得冷風颼颼啊!
「對、對不起,我以為是要資料存檔。」她一驚。可是用寫跟用說的……「那個……我……」
支吾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氣講述未婚夫過份的行為,且無家可歸後,她本想找朋友,可人到了巷子口卻不敢進去,生怕會打擾到朋友,就這麼漫無目的地亂走,才會莫名其妙走進黑山。
白玠廷只是聽,沒有多做評斷,雖然在心裡罵了好幾次笨。
「那父母呢?」
「嗯……我爸媽離婚了,我們很少聯絡耶!」歐亭岑有些尷尬,「他們也不會找我啦,所以不必跟他們報平安。」
「上一次聯絡是什麼時候?」
「呃……」怎麼問這麼細啦!「兩年前?」
關係已經超過了疏遠,他們簡直像陌生人了。
「兩年前有吵架嗎?」雖然很唐突,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白玠廷就是想多知道一點她的事。
因為她的聲音太奇怪了,有種哽咽卻又強顏歡笑的聲調,讓他聽了很不舒服。
「沒有沒有!只是我車禍了,想跟我爸媽說,就打回去講一下。」趕緊否認。她跟爸媽沒吵架喔!
「車禍啊……」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傷,「還好嗎?後來是誰照顧你的?」
「沒……沒有。」歐亭岑說得很小聲。
事實上爸媽的模樣,她已經快忘記了。
他們多久沒見了呢?三年,四年,還是五年?出車禍打去時,媽媽在牌桌上,說沒事就好,她在連莊別吵;爸爸說沒事打什麼電話,不要煩他,他也沒錢付她的醫藥費,她趕緊笑著說保險會給付,爸爸就掛了電話。
她知道爸媽都各自有了家庭,不該貿然打電話給他們,可是那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該打給誰。
面對身邊的沉默,白玠廷默默啃咬著麵包。這位迷路的蠢蛋,有段與外在表現不同的過往。
「你男友呢?沒照顧你?」
「有!他有!」歐亭岑用力點頭,「那時他不眠不休的照顧我,還幫了我好多忙呢!」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飛揚,聽在他耳裡卻很刺耳。
「你現在說的是一個騙你感情跟金錢,又甩了你的傢伙,你還這麼開心?」他不悅的說著,「你應該要恨他的。」
歐亭岑望著白玠廷,他剛才說的一字一句全都進入她的腦海中,但不知為何,瞬間又消失了。
「啊,吃完了嗎?我來洗碗!」她笑著站起身,「主人要先上樓休息嗎?」
「主什麼人?你以為在玩女僕遊戲嗎?」白玠廷扯扯嘴角,「跟裔恩一樣,叫我二少爺。」
「二少爺……哇,那還有大少爺嘍?」
「是我哥哥,他不住在這裡。」他撐著桌面站起來,「我要到外頭透透氣,你先到外面去唱首歌,把鬼給趕走。」
「鬼……」聽見鬼,歐亭岑又渾身發寒。
「快去!不許質疑我的命令!」每次都拖拖拉拉!
「嗚……」她朝他手指的後院走去。又不是他去面對鬼,凶什麼嘛!「唱歌,又要我唱什麼……」
「不要再唱兒歌了!」屋內的喝令聲傳來。
歐亭岑噘起嘴,戰戰兢兢的站在庭院裡,再怎麼害怕也只能拉開嗓門胡亂找首流行歌來唱。
過去的事她不想再去思考了,她必須看向未來,上天其實還是很眷顧她的!真好!
只是,她到底來到什麼地方了啦!嗚∼
歐亭岑戴著耳機,哼著歌,愉快地拿著拖把在拖地,左轉右轉的,彷彿在跳舞一樣,彭裔恩端著咖啡往樓梯邊走去,望見在客廳忙碌的她,總是不由得皺眉。
她萬萬沒想到,只不過幾小時光景,二少爺竟然僱用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雖然……她看著手上的履歷表。也不算來路不明啦,至少人家履歷表上寫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