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公子的賭約 第六章
    這麼說來,她女扮男裝,除了是想方便做生意,還為了能夠保護家人嘍。

    「啊,你不要一直誇我了。」她害臊地撓著臉,就連玉潤的耳垂都泛著紅。

    七彩微揚起眉。「我說的都是真的。」他蓄意道。

    果真如他猜想的,她不只耳根子紅了,就連頸間都是一片粉色,直教人想要咬上一口。

    「哎呀,你……」她羞得手足無措,正不知道要說什麼時,遠方傳來沉而悶的雷聲,她神色一整,忙道:「快,趕快下山,要下雨了。」

    「下雨?」他抬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

    今天的天候從一早開始,就悶熱得教人有點難受,唯有走在山林間才覺得涼爽一些,要說下雨……這雨勢應該也沒來得這麼快。

    「快點,你不知道山裡的天候總是變幻莫測的嗎?」她抓著他往來時的方向跑。

    七彩確實是不太清楚山裡的氣候怎麼變化,只能跟著她跑,然而還沒來到山腳,已經開始飄雨,教他驚詫極了。

    「來不及了。」卜希臨低喃著,邊走邊左顧右盼,口中唸唸有詞。「我記得這附近應該有山洞的。」

    「不過是小雨。」他望著天空,確實是只飄著牛毛般的細雨,但是天空不知何時密佈層層濃厚的烏雲,而細雨也逐漸轉大。

    不過是剎那,牛毛細雨變成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還會發疼。

    「快!這邊!」卜希臨像是識途老馬,轉過彎徑,找到山洞,忙抓著他到洞裡避雨。

    山洞並不大,依七彩的身形是無法直挺挺地站著,慶幸的是山洞頗深,要躲兩人再加上一輛推車,綽綽有餘。

    「你身上都濕透了。」卜希臨抹著臉,眼角餘光瞧見他身上早濕了一大片。

    真怪,明明兩人都在雨中奔跑,怎麼他快濕透了,她卻只有臉上泛著濕意?

    「不要緊,天氣很熱,待會就干了。」他不怎麼在意地看向山洞外,雨勢滂沱得有點嚇人。「沒想到剛剛日頭正辣著,轉眼就下起大雨。」

    這山裡的天候,果真是變幻莫測,教他開了眼界。

    「都是這樣的,尤其入夏之後,天候變得更快,一點風吹草動就得要趕緊下山。」她與他肩並肩地坐在山洞口,看著他,她不禁問:「你要不要把衣衫脫下,幹得比較快?」

    他直睇著她說:「這樣好嗎?」

    「有什麼關係?」她反問著。「衣衫濕了,貼在身上不難受嗎?」

    七彩心想,她這個人心思坦蕩、不拘小節,既然她都不介意了,他又何必忸怩?

    於是他拉開襟口的繫繩,厚實的胸膛隨即展露在她面前。

    瞧他起身,那寬厚的背脊和窄實的腰……突然間,卜希臨強烈意識到男女有別的事實……雖說他們常常處在同個茅屋裡,但他至少都穿戴整齊,不像現在孤男寡女躲在荒郊野外,他還裸著上半身……莫名的,她的小臉開始發燙。

    「你在幹麼?」他一回頭,瞧她不斷地搓著臉,力氣大得像是要把臉上的皮都給搓下來。

    「我……把水擦乾。」垂著眼,她呵呵乾笑,不敢看他。

    「你這樣擦,不會……」話未完,突地聽到遠處傳來古怪的嗚嗚聲,他下意識地看向洞外,還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時,卜希臨已經將他撲倒在地,下一刻,洞口隨即有東西砸落。

    沒有防備的七彩被撞得七葷八素,耳邊聽到的是外頭有東西不斷地傾落,發出巨大的聲響,像是山快要崩塌一般。

    他張開眼,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他先是頓了下,而後心頭劇烈地顫跳,猛得像是要把體內的血給瘋狂擠壓出來,教他不能呼吸,霎時渾身冰冷。

    「呼……總算過去了,不過沒關係,山裡頭總是這樣,有時候雨下得太大,是會東崩一塊西崩一塊,不過崩落的通常都是一些山邊瘠地,所以崩落的山石不會太大,你……」卜希臨解說著,要他放寬心,卻突地發覺自己身下壓著的這副軀體,冰冷得可怕,心頭一窒,黑暗中,她的手從胸口摸索到他的臉上,不停地輕拍著。

    「七彩、七彩!你沒事吧!我有撲這麼大力嗎?」卜希臨快哭了。

    本來只是怕他被洞口的落石砸到,才會將他往裡撲倒,豈料他這會卻渾身冰冷,還僵硬得像是屍體。

    七彩一雙異瞳大張著,整個人像是抽搐一般,身子拉得直長,像是沒了意識亦沒了呼吸,只有瞳子不斷地緊縮著。

    「七彩,你不要嚇我!」眼泛淚光,她拚命地拍打著他,在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才驚覺他一雙眼瞪得直直的,尤其是那只深藍的左眼,像是在黑暗中不斷地綻放光芒。「七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要不吭聲!」

    她急得眼淚直落,手不斷地在他身上游移,只為了確定他身上是否因為她的推撲而造成傷口。

    「黑……」許是她不斷地輕撫他的身體,像是將梗在喉口的一口氣推開,讓他能夠發出單音。

    一聽到他的聲音,卜希臨不禁大喜,耳朵貼近他。「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太……黑……」

    「太黑?」她擰起眉,看向四周,沒多細想,起身走向洞口,想要將堵在那裡的落石給推開,無奈她力氣太小,怎麼也推不開。「七彩,我推不動!」

    她又趕緊回到他身邊,發現他渾身緊繃得好可怕,好像隨時都會死去,不敢再多猶豫,她抽出腰間的鋸刀,直往洞口的落石劈著。

    她一刀砍過一刀,黑暗中,她看不見縫隙在哪,只能胡亂地劈著,再用手沿著堵滿洞口的落石摸索,一摸到較軟的土層,她就乾脆用雙手挖,也不管夾雜在其中的尖銳利石會割傷她的指頭。

    她拚命的挖,直到被她挖出一個腕寬的小洞,外頭透入淡淡微光,她欣喜地回頭。「七彩,看得見光了,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外頭大雨滂沱,儘管透著光線,卻十分微弱,然而就算是細微的光芒,在這一瞬間,看在七彩的眼裡,猶如逼退黑暗的黎明曙光。

    冰冷從指間逐漸退去,僵硬的身體開始放鬆,空氣可以進到他的肺裡,教他不斷地咳著,卻又貪婪地呼吸著。

    「七彩、七彩,你好一點了嗎?」她跑回他身邊,小臉佈滿擔憂。

    她看起來驚恐又無措,和平日的她大相逕庭……他想,他嚇到她了。

    「我沒事。」他啞聲道。

    「真的嗎?」她還是不住地看著他。

    七彩還感覺得到身上因恐懼而泛起的顫慄,然而當眼角餘光瞥見她佈滿髒污的十指,上頭彷彿還淌著血,他一把抓過,直睇著她,「痛不痛?」

    「不痛。」她搖搖頭,小聲問著。「要不要再把洞口打開一點?你會不會覺得舒服一點?其實掩在洞口的落石不多,反倒是泥層較厚,不過有雨水,所以土是軟的,再等一下,應該就可以全部挖開了。」

    七彩說不出話,心底發澀的痛著,卻又暖得泛甜。

    為什麼她可以如此待他?

    他失去記憶,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更不知道為什麼處在黑暗又密閉的空間裡,會讓他驚恐得快要死去……為什麼她壓根不怕,反倒是一心只想救他?

    「七彩,沒事的,我一定會把擋在洞口的落石泥土全都挖掉。」她輕拍著他,不斷地安撫,想要起身再去挖土。

    「希臨,不用,這樣就可以了。」他抓著她的手,不希望她離開自己太遠。

    她突地頓住,只因這是他第一次呼喚她的名字,而且是用很溫柔的嗓音喚她,莫名的,她眼眶發熱著,就像是緊繃的弦在拉扯到最極限,松彈之後,原本該有的驚懼和鬆懈全都一口氣湧了上來。

    「七彩,你嚇到我了。」她扁著嘴,不敢真讓眼淚掉下來。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輕抓著她的手,柔聲安撫著。

    「沒關係,不要怕,有我在。」她反抓著他,緊握著,感覺一陣顫抖,卻分不清楚發顫的到底是誰。

    聞言,他不禁笑柔了異瞳。「嗯,還好有你在。」

    「對呀,你運氣真好遇上我。」

    「是啊。」他也很認同。

    如果不是她,他的心裡不會激起陣陣漣漪。

    如果不是她,也許終其一生,他都不會懂得何謂憐惜。

    昏暗之中,兩人對視著,誰也沒有再開口,彷彿只要凝視著對方的眼,就能夠安定彼此的心。

    洞外強勁的風不斷地刮著,挾帶著斜雨急刷而去,有些則是斜打進洞裡,好半晌沒有停歇的跡象,卜希臨這才輕聲啟口說:「七彩鳥,也被稱為希望鳥。」

    「希望鳥?」

    「對呀。」她看著他的異瞳解釋,「七彩鳥的羽色看似黑,但實際上是深藍,在鄰國有句諺語說,黑與藍交錯,代表的是黑暗與黎明轉換的瞬間,也代表著沉淪黑暗許久,終於等到曙光,等同希望降臨。」

    七彩怔愣地看著她。

    「爺爺說,我出生的時候,剛好有只七彩鳥飛到窗前,所以才會替我取名為希臨。」她自豪地說出自己名字的由來。

    「希臨……確實是個好名字。」

    「對呀,七彩也是個好名字,代表希望。」

    「你不是說,我是大傻?」他打趣道。

    「……你就非得在這當頭拿話堵我不可?」她瞇眼瞪他。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否則也不知道這雨到底要下多久。」

    從那小小的洞往外看,卜希臨不禁歎氣。「確實是下滿久的,待會得把洞口挖大,就算雨還下著,咱們也得趕快下山,畢竟入夜的山是很可怕的。」

    說著,她下意識地搓著雙臂。

    突然下起大雨,山裡的氣溫驟降許多。

    卜希臨的身上微濕,加上小洞口不斷灌進冷風,教她忍不住打哆嗦。

    「你會冷?」他問。

    「還好。」她輕笑著,卻像是突地想到什麼,看向他。「你冷不冷?」

    她這才想起,他的衣衫脫掉,身上還濕著,不冷才有鬼。可是她身上沒有火折子,洞裡也沒有粗枝幹葉,想要生火真的很為難。

    「不冷。」

    「怎麼可能?你沒穿衣衫耶。」她以手背輕觸著他的胸口,發現依舊冰冷,再往左往右撫著,冰冷不變,教她皺起眉來。「你明明就很冷。」

    「……希臨,我是個男人。」他啞聲提醒著。

    這丫頭對人該防時不防,有時卻防得莫名其妙。

    「廢話,要不然你要跟我說,其實你是個姑娘家?」她啐了聲。「都什麼時候了?說這好笑嗎?你知不知道在山裡要是失溫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你要是不趕緊把手縮回去,確實會很危險。」閉上眼,他努力漠視她激起的慾望。

    卜希臨有聽沒有懂,只是焦急地看著外頭道:「天色好像暗了許多,我看我還是想辦法先把洞口挖開好了。」

    「過來。」他抓著她,微使勁,她便落在他的懷裡。

    小臉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原本冰冷的肌膚,逐漸透著熱,不斷地傳遞給她,一路暖進心底,暖得小臉發燙,意識到她身下的是個男人,有著剛健體魄的男人。

    也許她應該退開一點。正忖著,還未移動,便聽他說:「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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