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心冰麗敢肯定他看到了,只想一腳踹開他,但她的腳很痛,而且他看起來是相當認真的要替她治療,她只能任他放肆的握著她的腳踝,維持著這羞窘的姿勢。
「我不需要你幫我推拿……」說著,她哀叫了聲,瞪著他那按痛她的手,「你是故意弄痛我的吧!」
揚起笑,蘭修覺得她這副模樣很可愛,「原來你很怕痛?那方才怎麼有膽子跳一副下來?」
她語塞了,咬緊牙關,「隨便你了」的樣子。
他苦笑。他哪會故意弄痛她,他就算喜歡欺負她也沒那麼惡劣好嗎?可是,不速戰速決,她只會更痛。
「你看,那邊有一隻老鷹飛過去……」他一手指向天空,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京城裡哪來的老鷹?冰麗還真好奇的朝天空望去,但下一瞬腳踝傳來的劇痛讓她扭曲了俏臉,低頭狠瞪著他指控道:「你果然是故意弄痛我的,你根本就不會推拿吧!」
蘭修沒否認,只是鬆手笑笑地說:「現在不那麼痛了,對吧!」
欸?她試著動了動腳,扭到的腳還真的不那麼痛了,頓時知道他要她看老鷹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她不該罵他的,但,她說不出一句抱歉。
看出她的愧疚,蘭修對她沒開口說倒不以為意,她赤腳坐在地上的狼狽模樣,反讓他不能不管,他想都不想就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繡鞋,握起她的左腳,欲替她穿上鞋。
當他的大掌再度貼上她秀足的那一刻,冰麗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臉一熱。他做什麼呀,她罵了他,他幹嘛還體貼的幫她穿鞋?而且這樣……這樣的舉動也太親密……
蘭修一抬頭便見到她白皙秀麗的臉頰上暈染著兩團紅--她是在害羞嗎?
一閃過這念頭,他的心就像是被點了火,燥熱不已,連帶著他掌下碰觸到的肌膚,都讓他心生遐想的想低頭親吻。
他深吸了口氣,趕緊替她穿好鞋,免得真成了她口中的色胚王爺。
替她穿妥後,他站起身,笑咪咪問:「要我扶你嗎?」
「不用!」她連忙自己站起來。再被他扶一把,她的心臟不知道會跳成怎樣。
「那回房吧。」蘭修軟聲道。
冰麗這才想起自己逃脫失敗,只有繼續被軟禁的命運了。
她怒哼一聲,不服輸的越過他,走在他前面。然而一踏出屋簷下,少了建築物的遮掩,她才驚覺到天色暗了些,風也變涼了,冷得她忍不住磨蹭起手臂。
毫無預警地,一件斗篷從她背後披上,溫暖了她。
「下次想要逃,記得多加件衣服。」
她錯愕的聽著他的揶揄,看他更快的走到她前頭,心裡恨得癢癢的。
「我才不會再被你逮到……」她掄起拳說。
回到寢房後,貝兒、珠兒都在,看到貝兒時,她不禁內疚的低下頭,但貝兒只是笑笑不在意,說要到灶房幫她拿些茶點來。
「冰麗小姐,王爺對你真好,怕你著涼呢。」珠兒在貝兒出去後笑道。
「他哪有……」冰麗順著她投來的視線看向肩上披著的斗篷,卻說著反話。
這時候,她看到窗外有兩道人影,一個是剛出去的貝兒,一個是--
「去找大夫替冰麗看腳傷,順便煮碗薑湯讓她祛祛寒。」
她清楚的聽到蘭修說的話,頓時靜止不動。
「聽,王爺真的對冰麗小姐你很好呢!」珠兒也聽到了,取笑道。
冰麗受到冷風吹過的臉蛋逐漸變熱,熱得她心浮氣躁。
這男人要騙她,要著她玩就算了,幹嘛盡做些多餘的事,讓她覺得他的溫柔是真的,對她好也是真心的,害她心裡像是生了什麼情陳……
真是有夠討厭!
同夜,另一棟府邸裡。
「谷爺,冰麗那丫頭失風被捉,湛王爺卻把她當成貴客招待,沒有移送官府,真是太不尋常了!她肯定早把爺的秘密供出來了!」
怡紅正向坐在長榻上喝茶的中年男子說冰麗的不是。
冰麗混入湛王府的隔天,她莫名被召到議事廳問話,才發現她的身份被懷疑,知道冰麗八成失手被捉,連累到她,害她只能逃走,費了好大力氣才擺脫那個難纏的凌瓊一。
但,冰麗的失手卻讓她忍不住幸災樂禍。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愛慕著這個大她二十多歲的主子,只要有比她年輕貌美的女子為主於做事,她就嫉妒的想剷除對方,現在主子知道冰麗有投靠湛王爺之嫌,或許會像殺其他人一樣殺了冰麗……
被稱為谷爺的男子年約五十,但因為保養得好,五官又俊朗分明,看起來只有四十歲左右。
「再給冰麗一點時間好了。」要培養一個優秀的工具是要花錢、花時間的,而且冰麗為了她寶貝弟弟的命也不敢背叛他。
怡紅可不樂見谷爺給她機會,只想置她於死地。
「可是難保冰麗不會迷上像湛王爺那般玉樹臨風的男子,可以為了男人跟爺反第與己目,連弟弟都不要了。谷爺,選擇相信冰麗真的是太冒險了……」
谷爺聽了也覺得有理。湛王爺本身就是個棘手的皇親貴胄,背後還有皇上在,要是那幅畫間接落入皇上手上,後果可不堪設想,相比之下,冰麗只是個好用的工具,他可以再培養,眼前得先守住他的秘密……
怡紅在谷爺身邊待久了,一個眼神便知他猶豫了,她乘勝追擊道:「谷爺,不管是冰麗還是那幅畫,都交給我吧,我會讓爺高枕無憂的!」
冰麗已經被軟禁八天了,自上回脫逃失敗後,蘭修對她的看守更嚴了,平日除了有丫鬟看著她外,房外更有侍衛輪流站崗,讓她哪兒都去不了。
蘭修看她神色抑鬱,知她是成天被關在湛王府裡很悶,便開口道:「我們去逛市集吧。」
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她覺得他肯定在打什麼歪主意。
果然,蘭修接著就衝著她微笑說:「小報一直亂寫我跟瓊一的謠言,讓我很困擾,身為愛妾的你有義務幫我澄清。」
因為他的這番言論,半個時辰後,他們坐上馬車,外加丫鬟、侍衛十多個人一起來到攤販店舖林立的市集。
蘭修作風低調,叮嚀侍衛暗中跟隨,僅留兩名貼身丫鬟隨侍,並沒有圖方便的以他湛王爺的身份擾民,但他清俊爾雅的容貌及與生俱來的高雅氣質,仍吸引了百姓的目光,有一小部分的人由皇城小報認出他,興奮的竊竊私語著。
走在街上,冰麗雖被蘭修看緊,週遭也有侍衛看守,沒有脫逃的機會,但她的心情倒是挺不錯的。
過去七年來,她不是賣弄美色跟男人周旋著,就是冒著失手被捉的風險拐騙扒竊,每天過著戰戰競競、內心煎熬的日子,這樣出來逛市集,讓她忽然覺得自己成了一個普通姑娘家。
她好奇的左顧右盼,看到她左手邊是賣困脂水粉的,再前面的攤子有賣簪子、鏡子、梳子等許多姑娘家愛用的物品,她真想走過去瞧瞧。
蘭修循著她的視線,噙笑道:「愛妾喜歡什麼,我都買給你。」
冰麗被這句話搞得興致全失,「我都不喜歡。」
說著,她把他拋在後面自個兒往前走去,瞧見一對小姐弟買了糖葫蘆開心的吃著,那可愛的吃相不禁讓她看呆了。
「怎麼,你也想吃?」蘭修走到她身側問。她真有趣,不要胭脂水粉,也不要漂亮的簪子梳子,竟失神的盯著孩子愛吃的糖葫蘆看。
冰麗窘極了,「我只是想起小時候跟弟弟一塊吃糖葫蘆的回憶罷了……」
「你有弟弟?」他挑眉問。
「嗯,他小我四歲,身子病弱又膽小.都要我保護他。他最愛吃的就是糖葫蘆了,我好懷念和他一塊吃糖葫蘆的日子,真的好快樂……」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對著他大談自己的私事,她趕緊住口。「總之,我不吃糖葫蘆!」她嚴正表明。
蘭修凝望著她。她的弟弟應該是去世了,她才會有那麼倜悵的眼神吧?這悲傷的神情真不適合她,她應該要生氣勃勃的瞪著他才對!
下一刻,他一聲不吭的拉著她往前走。
冰麗對他的行徑困惑至極,「你要拉我去哪兒……」
他在賣糖葫蘆小攤販前停下,拿出一錠銀子買了一支糖葫蘆,還朝小販揮揮手說不用找了。「吃吧!」他遞給她。
瞪著在她面前的糖葫蘆,冰麗蹙緊了秀眉,「我不是說了我不吃嗎?」那麼大了還吃糖葫蘆,很丟臉耶!
「吃吧,你不是很想你弟弟嗎?那就好好的想念吧!」蘭修再次開口,表情十分柔和,沒有他一貫的揶揄神態。冰麗愣住了,思緒滿盈了他說的話,以及她現在看到的溫柔臉龐。他是因為她說想念弟弟,才這麼做?
她心情複雜的接過,咬了口糖葫蘆,這味道就跟記憶裡的一樣,裹著李子的薄薄糖漿好甜,李子又好酸,嚼著嚼著,弟弟的臉恍若出現在她眼前,朝她笑得好天真、好燦爛,填滿了她空虛的心。
「好吃嗎?」
聽到蘭修問她話,冰麗點頭,綻放了無比開心滿足的笑。她沒想到自己竟被他安慰了,心裡感到好溫暖。
蘭修為之屏息。她這次的笑不是勾引男人的媚笑,也不是凶狠瞪著他的冷笑,而是放下所有防備,發自內心最真摯的笑容,美得讓他心跳如擂鼓,他不禁伸手撫向她的臉蛋……
「八哥!」
一道充滿活力的男聲響起,蘭修在瞬間恢復理智,匆匆放下手,越過她朝聲音的主人走來,是想做什麼?
「皓弟,真巧,你也來市集了!」
此時,蘭修正對著一名俊美的男子說話,那是金翼皇朝裡排行第十一的浚王爺蘭皓。
從小在母妃的要求下,蘭修對他的異母兄弟都是心存防備的,自是沒有兄弟情誼,也沒有聯繫往來,只有這個打一出生便體弱,在國師的一句「待在皇宮裡會早夭」的警語下,被父皇送到宮外長大的十一弟,生性單純、沒心眼,他才勉強跟他有交集。
「我想上山賞櫻,想說先來市集買些吃的帶上去……」說著,蘭皓看到他後方的冰麗,眼睛一亮問:「八哥,這位姑娘是?」
蘭修看出他眼裡的興致,沒忘了十一弟對姑娘家向來溫柔、風流多情,直截了當地說:「皓弟,她叫冰麗,是我的愛妾;冰麗,這位是浚王爺。」
聽到他的介紹,她該向浚王爺恭敬行禮的,但一對上對方那張年輕俊秀的臉龐後,她就忍不住盯著他看,愣在原地。
這世上怎麼會有長得那麼像弟弟的人?
「八哥竟也會有愛妾?!」蘭皓沒注意到冰麗沒對他行禮,看著他的眼神也很古怪,只顧著哀號。
蘭修見他如此喪氣,正得意著自己打贏了一場仗,但這樣的好心情在發現冰麗的視線一直落在蘭皓身上後,蕩然無存。他並不知冰麗的心思,只想摀住她的眼不讓她看下去。
「八哥,既然我們湊巧過上了,就一塊上山賞櫻吧。」
上山?蘭修眉心聚攏了下,「不了,現在山上會下春雨。」
「春雨都是午後才下的,現在還沒過午時。」蘭皓大力說服,眸裡儘是豐沛的熱情。
在幾個兄長當中,大他十來歲的皇上哥哥有如嚴父,六哥蘭格是個統領萬兵的威猛悍將,九哥蘭非是個危險分子,相處起來總不自在,只有斯文隨和的八哥最合得來,空閒時他總愛來找八哥。
「真的不了,要看櫻花,我府裡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