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多璦和溫少仁趕回診所時,只見大廳有些凌亂,柯秘書坐在大廳沙發上,一臉驚魂未定,右臉頰有明顯的抓痕,左臉頰更慘,還滲出血絲。
護理長見他趕回來,疾步上前向他報告事發經過。
在他身邊的春多璦也大略聽到情況。況妙華一進診所不久,見和同事外出用餐的柯秘書回來,二話不說,上前就抓住柯秘書的頭髮猛打她,嘴裡還直嚷著「你這個狐狸精」,診所同事都嚇壞了,雖然警衛有馬上過來阻止,但況妙華出手又凶又猛,柯秘書的臉早已被抓了好幾下。
所幸當時大廳內沒有其他客人,才未波及無辜。
「我、我報警了,警察已經把況妙華帶走,公關室主任也前去瞭解狀況。」護理長餘悸猶存,說著手還有些發抖。
溫少仁安慰著受到驚嚇的護士們,隨即彎身察看柯秘書臉上的傷痕。
這個時候,春多璦反而沒多想,安撫受害員工本就是身為老闆該做的事,就算他們不是愛人,她想他也會這麼做,何況他們是……
話說回來,不用面對令她感到難堪的人,她鬆了一口氣,可看見柯秘書臉上的傷痕,心中卻突然覺得過意不去。不管自己有無和母親相認,她的生母打傷人都是事實。
溫少仁在察看安慰過柯秘書後,幾位護士便帶著柯秘書去擦藥,他也請護理長讓受到驚嚇的護士們暫時休息別工作。
交代其他下樓來支持的員工處理善後,他就拉著春多璦,搭電梯上樓。
「你不……不去看柯秘書嗎?」在電梯中,她刻意避開他的目光,對著電梯門說。
「電梯門不會走路,你要它怎麼去看柯秘書?」
「我說的是你。」還有心情說笑?她不禁瞪他一眼。
「我已經看過了,她臉上是有傷,但無大礙……」他漫不經心地道︰「若是出乎意料傷口擴大甚至留疤了,那大不了,我再當一次幫兇嘍。」
「幫兇?什麼意思?」這個詞可是令她很敏感。
他笑而不答,電梯門「噹」的一聲開了,他拉著她走出電梯。
她這才赫然察覺剛剛他也一直拉著她的手,還真是有始有終呢。
走到辦公室門口,他忽然頓住腳步,抬頭看一看,一副瞭然的模樣。
「怎麼了?」
「我想是不是應該叫柯秘書調出門口的監視錄像畫面,感覺前不久好像有人站在門口處,偷聽了一些機密的事。」他意有所指,目光鎖定她身上。
他大概能猜到她說的那些關鍵話語,似乎都是從半個月前的某一天,他和柯秘書在辦公室內的對談內容截取出來的。
所以,若他沒猜錯,那個時候她應該是剛好來找他,卻不小心聽到了他和柯秘書說的話,而她腦袋自動將之解讀成他和柯秘書有曖昧行為。
春多璦怒瞪他。機密的事?終於鬆口承認了吧?
「是,我是有偷聽……不,我是不小心聽到的,總之,我全知道了。」她憤憤甩開他的手。
「你已經知道了?」他一臉懊惱,只差沒槌牆,「沒想到我精心計劃那麼久,居然被你發現?唉,我……」
「溫少仁,你太過分了!」她氣吼著。
「多璦,我知道我這樣做有點過分,但是……原諒我吧。」他神色凝重,一臉懺悔樣。
春多璦強忍住淚水。她不會哭的,她才不會被擊倒,反正……她也沒吃虧呀,至少他還沒機會誘她上手術台,把她這個灰姑娘變成白雪公主,令他聲名大噪。
相反的,是他吃虧了,之前他對她百般好,誰知未獲利益反而功虧一簣。
「我們……我們……」她眼眶泛紅,氣結不已,想瀟灑說分手,可一句話梗了老半天卻說不出來。
「我們……」他神色肅穆,目光堅定無比,盯著她看了半晌,一雙溫暖大手托起她的蔥白柔荑,低沉磁嗓逸出肺腑深情,「結婚吧!」
春多璦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到底在說什麼?」都已經攤牌了,他還要演下去,會不會太欺負人了?
「多璦,我們結婚吧。」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個藍色錦盒,「這個戒指我在上星期已經買好,原本打算等你從日本回來就向你求婚,但你一直很忙,沒空見我。我本想找個比較浪漫的地方向你求婚,但照這情形看來,我若不快點求,恐怕這個戒指會送不出去,所以我只好在辦公室門口向你開口了。這樣是過分了些,但我想誠意最重要,所以你會原諒我吧?」
「溫少仁,你到底……還要怎麼欺負我?」看見他手上拿著戒指,她再也忍不住,整個人瞬間崩潰,淚水滾落。「你都和柯秘書有孩子了,還要向我求婚?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溫少仁心頭一揪,苦笑著說︰「原來你聯想到的有這麼多?多璦,你給我安的罪名也太過了吧?」
見她哭得那麼傷心,他也不忍再和她兜圈子下去,這場求婚記的案外案是到了該點破的時間了。
將哭得像淚人兒的她摟在懷中,他無奈的道︰「柯秘書的確有兒子,但那是她的兒子不是我的,她的兒子你也認識……」
「誰?」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都已經氣到哭得淅瀝嘩啦,幹麼還這麼沒骨氣,他一說她就傻傻的接腔。而且,她怎麼會又讓他抱在懷中?
「小兔兒。」不拖泥帶水,他直接給答案。
她又哭又氣,卻又搭話了,「小兔兒他還沒放學,他在上課,學空手道的時間還沒到……」等等,回到上一個問題,他們不是在談柯秘書兒子的事,怎麼突然跳到小兔兒身上了?「你是說,小兔兒……是柯秘書的兒子?」愣了下,她意外的用哭紅的眼仰望他。
見她眼楮紅、鼻頭紅、臉上佈滿淚水,他好心疼,「對,是,沒錯。」他伸手幫她抹去臉上殘掛的大珠小珠。
「怎、怎麼可能?」她一臉不信,「我雖然和小兔兒的媽不太熟,但以我見過她的印象,她的臉和身材和柯秘書完全不同……」
溫少仁抿嘴一笑,「所以說,我這個整形醫生是幫兇,幫助她和家人劃清界線的兇手。」
春多璦霎時恍然大悟。她知道柯秘書整形過,也是他執刀的沒有錯,所以她聽到的「幫兇」,是指這個?
難道這一切……是她會錯意?
「少、少仁,這、這是怎麼回事?」此刻她的腦袋一片混沌,原先認定的事情因他的話重新洗牌,亂成一團理不清。
「在說之前,我先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半個月來,有個人一直在欺負我。」他煞有其事的低下頭,在她耳畔低語。
是在指她嗎?她又羞又氣,「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沒人欺負你了。」
「可以。」溫少仁挺直身,明白自己占回了上風,傲然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若柯秘書真是小兔兒的媽,那這整件事有可能確實是她搞錯了。
春多璦心懷愧疚,怯怯的問︰「什、什麼條件?」若要她上刀山、下油鍋,為了補償他,她就算硬著頭皮也得去做。
溫少仁打開錦盒,帥氣臉上儘是溫柔。他凝視著她,深情微笑說︰「戴上這個戒指,答應嫁給我。」
她望著他,不一會羞怯的低頭。還不算太難的條件嘛……
「還要考慮?」
心虛的人不敢拿喬,春多璦低著頭,把手伸出來,羞怯的說︰「快、快點戴上吧。」
他忍著笑,輕咳了聲,「右手。」
發現自己伸出的是左手,她窘迫的忙不迭收回,改將右手送出。
他輕輕將戒指推進她右手無名指底端後,在那裡親吻了下,四目相接,深情對望,她瞬間羞紅了臉。
「少仁,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
他倏地低首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現在,我要開始進行懲罰之吻,其他事等我吻完你一百下再來談。」
不讓她有抗議機會,摟著她,他邊吻邊拉她進辦公室,門一關,歡慶求婚成功的一百個熱吻開始熱烈地計算中……
「……這個意大利的燜燒鍋,買到賺到,幸福也跟著到。太太小姐要煮湯,不用再像以前守在瓦斯爐邊,和鍋子大眼瞪小眼,和瓦斯爐拼火氣,管他是雞骨、鴨骨、鵝骨、排骨、豬骨、牛骨,通通只需一個動作,給它丟下去就對了;紅蘿蔔、白蘿蔔、山藥,你要、我不要,不管要不要,通通只需一個動作,丟丟丟……不是追追追,是丟丟丟喔,給它丟下去就對了……」
春暉道館和隔壁的汪家,一早電視聲大響,守在自家電視機前的春李綢和汪爺爺看購物頻道看得笑哈哈,邊看還邊隔空討論——
「小兔兒他爸來賣鍋子就對了,一天到晚和三姑六婆聊天有什麼長進?在電視機裡看起來是稱頭多了。」汪爺爺在自家高聲評論道。
「就是。不過這還真多虧了我們家的孫女婿,是他運用人脈,介紹小兔兒他爸到電視台當購物專家,現在小兔兒他爸紅得不得了,只要是他賣的商品,不到三天全都銷售一空。」春李綢頗驕傲的說,「少仁他看人的眼光真準,就是眼光好,才會挑到我們家多璦。」
「說到你們家多璦……她嫁到溫家半年了,到底有沒有好好當人家的媳婦,一天到晚跑回娘家,都不怕人家說閒話。」
「汪爺爺,你又在說我壞話了。」兩老隔牆交談間,春多璦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看吧,我才說,她又回來了。」
「汪爺爺,我是少仁,好久不見,你好嗎?」入境隨俗,溫少仁常來春家,也早習慣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汪爺爺隔牆問候。
「唷,今兒個連少仁都來了,等會一定要過來陪我泡壺茶。」
「好,汪爺爺,等一下我會過去拜訪你。」
汪爺爺專心看著電視不再發言,春家人總算可以好好聊天。
「奶奶,你又在看購物頻道?爸說,你這個月已經買了好多鍋子。」春多璦說著,自己也坐到電視機前。「沒想到小兔兒他爸這麼會賣東西。」
「就是說,不過他是遇到少仁這個伯樂,才有機會發揮所長。」春李綢不忘當面誇讚孫女婿一番。「說我們家少仁是春光裡之光一點都不為過,連隔壁的老汪都能被你勸去育幼院……」她壓低聲音說。
「奶奶,你把我誇得……真貼切。」
「那是一定要的。」她哈哈大笑。
「奶奶,你都只誇少仁沒誇我,好像他才是你的親孫女。」春多璦噘嘴,故作吃醋狀。
「連這種醋也吃?」春李綢笑睨她,耳邊聽到電視機傳來「只有今日特價」,馬上焦急的喊,「買買買,我要買,多璦快點幫我打電話。」
「奶奶……厚……廚房已經堆了一堆新鍋子,你還要買?」
「這個功能不同,你剛才沒聽到小兔兒他爸介紹,很好用的。」
溫少仁微笑著說︰「奶奶,你想買就買,我來幫你打電話訂購。」
「就說嘛,還是我們家孫女婿最好。」
「少仁啊,順便也幫我訂一個……」隔壁的汪爺爺又出聲了。
「老汪,你又不煮飯,買鍋子幹麼?」
「誰說我不煮?我難道不用吃飯?何況你沒聽小兔兒他爸說「通通只需一個動作,丟丟丟」?這麼好用的鍋子不買,還要買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