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臨近十二點時，方文出了賓館，儘管已經接近凌晨，可街道上偶爾也能見到歸家或外出的行人，路燈下把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農貿市場外面幾盞高掛的路燈，顯得有些昏暗，只能藉著燈光勉強看清下面的街道，行人的面孔有些朦朧，看不真切……
一般這類以賣菜為主的市場，到了晚上八點，也就各自收攤，各自回家找媽了，本應是寂靜的地方，可現在卻是熱鬧無比。
當方文看見眼前黑壓壓的人群，當真以為自己來到了傳說中的[鬼市]，或是正在進行某種不正當的活動。
忽然一道電筒光照射過來，從方文身前一晃而過就縮了回去，黑快，電筒光關閉了。
這是啥情況？來的時候老人也沒說清楚，方文到了現在還摸不到頭腦，正在這時候，轉角處一輛小三輪行了過來，騎車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後面小車廂還冒著熱氣，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極為顯眼。
「大妹子，你可算來了，給我來碗麵。」人群中走出一位老媽子，五十歲上下的年紀，身軀雄壯，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老媽子的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腰上纏著腰帶大腰包，而腰帶上還掛著一個碩大的直充紅色手提電筒。
「好勒！」騎車的中年婦女歡快的應了一聲，然後就把停在路燈下面，從車上面拿下小板凳小桌子，那個冒著熱氣的蜂窩煤灶台直接就放在車廂裡面。
原來是賣小吃的啊，方文看清楚了情形，正好也有些餓了，也就跟著走了過去。
夏夜清爽，可在這午夜也格外顯得清冷，很快從市場門口黑壓壓的人群中又走出幾位，三個老媽子，一個乾瘦的中年人，全副武裝，穿得厚厚的，清一色的拿著大型的手提電筒。
「有什麼吃的。」方文詢問著中年婦女。
婦女繫了條大圍裙，頭髮有些發黃，歲月在臉上流下了痕跡，顯得有些憔悴，見方文詢問，連忙的熱情的說道：「有炒手，麵條，醪糟蛋！」
「來碗麵條！」方文看了看回道，然後就自顧找了個小板凳坐上，點上煙看著幾個奇怪的老媽子。
「張姐，是你啊，剛在那邊還沒瞧見呢，今兒生意雜樣。」出聲是那個乾瘦的中年男人。
「還是那樣，聽說你昨兒收不少，雜今晚還來。」回話是最開始出來的胖大媽。
「嘿，我那口子從鄉下來了，正好叫她在外面擺攤。」中年人笑呵呵的說道。
「……」
幾人一番交談下來，方文算是搞清楚了，這些人午夜聚集在這裡，不過搞什麼犯罪活動，也不是搞什麼化裝舞會，居然都是菜販子，有在外面擺攤的，市場裡面有攤位的，還有純粹就是來倒賣批髮菜的。
這不是和舊時代的情形一樣嗎，以往物資緊張，買米要糧票，買肉要肉票，買布要布票……你就算有錢但是沒票也買不到東西，而因為這樣，也就產生出了鬼市，坊市，黑/市，也就是大半夜的在漆黑的胡同等隱蔽的地方進行交易。
而這交易的東西就是雞鴨啥的緊缺貨，而且為了防止被公安等發現，一般都禁止燈火，就連點火柴也不行，比如你要買雞吃，那成，你直接用手摸雞，感受雞的重量和活力，然後和賣家壓低聲音商量出一個價格來，賣家收到錢也全靠手感，交易一成，買賣雙方甚至都不知道對方長啥樣子，各自裹著漆黑的外衣消失在漫漫黑夜中……
方文正想著，轉角處行駛來一輛四輪車，上面放著一些竹條編製的簡單空籮筐，看著情形也是來收菜的。
車很快停在路邊，熄了火，車上下來兩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下來後左右看了看，然後就點上煙靠在車邊小聲交談起來，周圍人群也是見怪不怪的樣子。
「咯吱，咯吱！」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極為清晰。
「來了，剛好面也吃完了。」老媽子笑著說道，說完放下幾塊錢，提著大電筒快速往黑夜裡迎了上去。
老媽子這一動，彷彿點燃了導火線，從黑暗中走出十幾二十人也迎了上去，兩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也扔掉了煙頭，從駕駛座拿出電筒衝了上去。
方文看得一片愕然，不過他卻是沒動，因為咯吱咯吱的聲音已經近了，藉著昏暗的路燈，原來是一個騎著破舊人力三輪的老農，而咯吱聲正是老農踩出來的，三輪車廂裡裝著滿滿的蔬菜，好傢伙，比老農的個頭還要高。
「這黃瓜四角我要了。」還沒等老農把車停好，胖大媽就兇猛的搶下一籮筐的菜，聽口氣，裡面應該是黃瓜。
「茄子我們兩兄弟要了。」出聲的是開四輪車來的漢子。
「青椒是我的。」
「我要……」
十幾二十個人圍上去，各自的電筒光大亮，晃花了眼，吵吵嚷嚷的，老農卻顯得很鎮定，大聲說道：「等我把車停好。」
周圍的人群估計各自早就形成了一套規矩，到也沒有哄搶到打起架來，這時候反到淡定的讓老農把三輪騎了過來，幾人還一起幫手。
很快，從這被黑暗中抬出一個落地大秤，人群忽然又爆發了，各自動手，在三輪車上搶下裝菜的籮筐。
方文這時候面也吃完了，扔掉煙頭走上前去。
「黃瓜四十斤，我先把錢給你，四角一斤，這是十六塊錢。」胖大媽說著就從腰包裡點出錢，等老農一過手，胖大媽立刻動作飛快的把菜抬到了黑暗的角落裡。
「茄子六毛，我們兄弟要了。」
「白菜三毛我全要了。」
「李嬸，你不厚道了，白菜要分我一半。」
「……」
很快，老農一大三輪車菜就給瓜分了，總共也就五六個人賣到了菜，看情形，剩下十幾個人，要麼是動作慢了，要麼就是對這些菜不感興趣。
可這價格！傍晚方文問得相當清楚，就拿黃瓜來說，外面小販賣的二塊一斤，裡面賣的兩塊五，可剛才胖大媽給老農的價格居然只有四毛，而老農連價都沒還，直接就交易成功，這是多少倍的利潤？比方文賣酒的三倍利潤還誇張。
方文已經在市場門口待了三個小時，到了後面，賣菜的農戶每隔一會就會出現一位，然後菜販子們開始搶奪，一瞬間交易就成功，不過也有一些農戶對價格不滿意的，不肯賣，把菜車停在一邊，靜等有人會出高一些的價格。
而到了早晨四，五點，來的農戶更多了，不僅僅是騎三輪，也有挑著擔子，背著背簍來的，帶的菜也不多，而且菜販子也沒上去詢問價格。
方文看了片刻，猜測到，這些散戶應該是打算來擺早市自己賣菜的了。
果然如他所想，這些散戶們已經各自了路邊上霸佔位置了，藉著路燈光開始把自己的菜擺放出來。
經過夜晚這幾個小時，四輪車上的籮筐也差不多裝滿，兩個漢子也不知道從路邊那個鋪面接出了水管子，開始給一車的菜淋水。
不僅僅是兩個漢子在淋水，散戶們也拿出了小壺開始往自己的菜上面噴灑清水……
看了看手錶，方文知道不能在等下去了，他得趕緊回賓館把車開過來佔位置，到了早晨九點城管上班就得跑路，六點半天亮，能做生意的時間不過兩個小時而已，也不知道能賣多少菜出去。
方文此時心裡有些拔涼了，看了一夜，見到了低到可怕的價格，老農辛苦種菜，拉一車來，連一百塊錢都賣不到，聽著一晚上接近一百塊好像很多，但是一個老農自己種菜，一個月又能收穫幾車菜呢？
還記得白天菜販們說得最多的某某話，「師傅，我這菜進貨都是二塊，賣你二塊五都不賺錢了，你來幾斤……」
PS：這個情節俺親眼所見，感覺很有意思，算是菜農和菜販子的一個縮影吧，求收藏，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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