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觸她柔軟的髮絲說:「不累,只要有你在身邊,我一點都不覺得累。」
「你真的很倔啊!」她嬌嗔。
「你才倔。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父親來找你的事?」他生氣的攏緊雙眉。
「我……」她突然語塞了,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更不擅說謊。
而且,他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你為什麼要默默的承受委屈,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我很心疼?我捨不得你受到半點委屈,所以一定要馬上回來看看你才行。」
「軒,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你是我鍾愛的女人,也是這輩子要和我相守的女人,但你到底還承受了多少委屈是我不知道的?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依靠?」他語帶責備,眼神卻充滿寵溺和不捨。
「我……對不起,我只是……」她只是不想讓他們父子起衝突而已。
看出她眼裡的歉意和為難,讓他無法再說下去了,只好安撫她,「算了,你累了就先睡吧。」
「軒,你也睡。」
她閉上眼,先側身背對他躺下,可心裡又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再翻身回頭時,他卻已經不在床上了。
他不見了?
眼角餘光瞥見一道白光乍然消失在窗口,她腦中頓時有幾秒的空白,眨了眨眼睛,心下一悚。
乍現的白光,通常是代表著靈魂的現身,難道宇軒他……
天啊!他出事了嗎?
不,是她在作夢吧?她一定在作夢,一定是……
雖然褚若茵試圖安慰自己,但她的瞌睡蟲早因驚嚇全跑光了,不安的情緒反覆在她心裡煎熬,讓她無法入眠。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趕緊起床,拿起鬧鐘看了下時間,是清晨五點。
如果剛才的一切只是夢,現在打電話給他,反而會吵到他睡覺。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定是她太思念他了,才會連睡夢中都出現他的身影,千萬不要自己胡思亂想。
因為實在分不清自己稍早前看到的龐宇軒到底是人還是靈,清晨六點半左右,褚若茵還是抑不住心中的疑惑、焦慮和不安,決定撥電話給他。
偏偏他的手機遲遲無人接聽,越是如此,她的心就越急躁,宛如一鍋滾燙的沸水,不得安寧。
他會在睡覺嗎?
通常他只要前一天忙累了,隔天一定會睡得比較晚,沒聽到手機鈴聲也是有可能的。
她不斷的安慰自己、說服自己,這才勉強收了線。之後,她還是不死心,七點又撥、八點再撥,好不容易電話終於接通了。
「喂。」
一道男音響起,語氣透露著不耐,但褚若茵還是因電話的接通而欣喜。
她在彼端高興的喚著,「軒,是你嗎?」
「不,我是龐宇軒的弟弟,龐宇宸。」
兩人的聲音是有那麼一點像,但仔細一聽,她便可以分辨出龐宇軒的聲音較低沉,也更具磁性。
「你好,我是宇軒的女朋友褚若茵,方便請他接個電話嗎?」
「女朋友?」龐宇宸的音量因好奇而微微變大。「喔,對不起,他現在不能接電話。」
「為什麼?」
「正確來說,是他無法講電話……」
「不好意思,他是在忙嗎?」她焦急的探問。
「不,他……出了重大車禍,現在還躺在加護病房裡,陷入昏迷中……」
瞬間,褚若茵的腦部如遭雷擊,臉色驀地刷白。她的心揪成一團,痛得令她難以呼吸,全身顫抖不已。
「你……你說什麼?他、他出了重大車禍?怎麼可能?我明明今天早上還有看到他……」
「別開玩笑了,你是在作白日夢嗎?那時他已經被送入醫院了。」龐宇宸不以為然的反駁。
她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必須跟他再確認,「是……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昨天晚上……大概九點左右吧。」
「昨晚九點就發生車禍了,那麼我早上看到的是……」她頓時感到一陣暈眩,快站不住腳。
這麼說來,那今早真的是他的靈回來了!
她不是在作夢,她的超感異能並沒有出錯,他回來找她、看她、責備她,卻沒有告訴她自己出了重大意外,所以……或許他也不知道自己靈魂出竅了?
「你一定是在作夢。」龐宇宸很肯定的說:「那時我大哥確實已經在醫院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我沒有開玩笑。」
「那麼請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一家醫院?」
「告訴你也沒用,你是不可能進去的。」
「為什麼?」
「我爸早就派人在病房外面守著,就是要杜絕媒體和閒雜人等去打擾我大哥,因此就算你來了也無法看到他……」
「我不是閒雜人等,我是他的女朋友,我求求你,讓我去看他。」
她那哀怨而淒楚的懇求嗓音,使龐宇宸心一軟,他考慮了一下,告訴她醫院的地址。「但我不保證你可以看到他喔。」
「沒關係,謝謝。」說完,褚若茵很快的掛了電話。她現在只想飛奔到宇軒身邊看著他,陪著他,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龐宇宸怔愣地看著電話。真是奇怪的女人!
大哥明明發生車禍了,她居然還說自己早上有看到他?如果不是她在作夢,一定就是腦袋不正常了。
褚若茵來到龐宇軒所在的私立醫院,走到他住的病房門外,果然有人嚴密的守著。
她想進去,卻被守在外面的彪形大漢給擋下來,這些保鏢告訴她,除了龐家人,其他人一概不能進去。
但她不死心的守在病房門外,連午飯也沒吃,就是希望能找到機會進去病房。
直到下午,她看見一個年輕男子來到病房門口,他的體型精瘦,雖然不似龐宇軒體格魁偉結實,但長相斯文戴著眼鏡,很有學者的氣質。
「她是誰?」男子朝保鏢們問道。
保鏢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說,他點了點頭,朝她走過來。
「你就是我大哥的女朋友,褚若茵是嗎?」
「是,你是……」她看著他,表情充滿疑惑。
「我是龐宇宸。」
「你是宇軒的弟弟?拜託你讓我進去看看他好嗎?」褚若茵非常擔心龐宇軒的狀況,臉上佈滿擔憂,眼眸因為焦慮而透著黯然的淚霧,教人看了怪不捨的。
「……好吧,請跟我來。」看在她守在這裡一個早上的份上,龐宇宸特別通融讓她進去。反正他們兩人就快分開了,他就當一回好人,做個人情給她也無妨。
好不容易,褚若茵隨著他進入病房,終於看見了龐宇軒,難過得心如刀割。
一向魁偉驕傲、意氣風發的他,現在卻躺臥在病床上,頭部還纏著白色繃帶,身上插了數條管子,病床邊圍繞著一堆醫療儀器……
見他蒼白沉靜地躺在那裡,英俊的臉龐失去血色,她的心就好似被人硬生生刨開,痛得全身顫抖不已。「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
「根據目擊者說,是大卡車的煞車失靈,才會在下坡轉彎時撞到了他。」龐宇宸解釋著。
一想到那殘酷的畫面,她的心也跟著痛了,無法扼抑的心疼悲傷自胸口湧上,直衝眼眶,她美目泛紅地問:「那醫生怎麼說?他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醫生說,我大哥身上的傷算是小傷,最重要的是他的腦部。他的大腦因為遭到巨大撞擊而受創,所以人才會一直昏迷,而他現在昏迷指數在三左右,情況不是很樂觀。」
「昏迷指數三……」
「除非大哥的求生意志很堅強,否則,恢復的機率幾乎是……微乎其微,他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你說什麼?植物人?」褚若茵感到一陣暈眩,雙腿一軟,幾乎快跪下去。
龐宇宸很快地扶住了她。「你還好吧?」
「不……他不會這樣對我的。」她努力撐起一絲力氣,站直了身體,輕輕推開他的手。
然後,她上前握住龐宇軒插著針管的大手,低頭在他的耳邊輕語。
「軒?軒,你聽得到嗎?是我,我是若茵,你最鍾愛的女人,若茵來了。」
然而,病床上的男人依舊保持沉睡,毫無反應。
見狀,一陣酸楚突地湧上她心頭。她以為他們已經搭上幸福列車,馬上就要通往幸福的目的地了,但沒想到原來只有她一人,獨自來到月台……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這樣對她,她無法接受他就這麼放棄了。只要他有求生意志,就有甦醒復原的一天,他們還是可以幸福的在一起。
於是她努力想喚醒他,握著他的手,十指交扣。
「我們不是說好,等創業成功完成夢想後就要結婚,我要幫你生兩個孩子,讓他們活潑快樂的成長……
「你也承諾過,要成為我的依靠,這輩子我是你的牽手、你的唯一,我們要一起幸福的。我絕不反悔,更不會動搖,但你……你怎能在我們正要開始的時候丟下我,自己一直沉睡……」她不斷哽咽的呼喚著,希望自己的聲音能傳遞到他耳裡,帶給他一些力量,喚起他的求生意志。
只是,他仍靜靜的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彷彿聽不到她說的話。
她握著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心是冰冷的,不管她如何搓揉,他一點回暖的跡象也沒有。
窗外陽光普照,她卻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在冰天雪地裡,無助又絕望。她的心灰黯得徹底,全身也冷得顫抖……
那個一直深情守護她、堅定扞衛著他們的愛情、曾經保證給她幸福的男人,現在,已經失去了意識的躺在這裡……
她再也不能吻他、抱他,不能依靠他了嗎?
不管身在何地,他再也不能陪在她身邊了嗎?
那些幸福甜蜜的點滴、深情的誓言,如今成為一段段破碎悲傷的回憶,這教她如何能接受……如何能……
難道她必須就這樣放棄他嗎?
不,她不能,她做不到。
他們的夢想還沒實現,他們說好要長相廝守一輩子,她還要幫他生兒育女,過著幸福美滿的家庭生活,所以,她不能放棄他。
她握著他的手緊緊不放,淚水不停地蜿蜒落下,滴在他的手心上。這時,他的手開始有了一絲溫度。
發覺他手心溫度的變化,她心裡非常高興,閉上眼睛,努力使用超感異能來感應他的存在。
「軒,你在對嗎?」她在心裡問道。
同一時刻,龐宇軒感覺自己輕盈的飄浮在天花板上,還意外看見自己的身體正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身上插滿各種管子,連接著測量心跳呼吸的醫療器材。
天啊!
他真的快變成植物人了嗎?
所以他……他到底怎麼了?!是那場車禍讓他變成這副德行?
若茵正握著他的手在哭泣,斗大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墜落,看她這樣,一股巨大的無助感擊痛了他的心。
他很想回到自己身體裡,把她用力地摟在懷裡,告訴她,他有多麼在乎她,他不是個說話不算話的男人,他一定會遵守諾言……
突然,一句嚴厲的斥責聲打破了現場哀戚的氣氛……
「是誰放她進來的?」
「爸……」龐宇宸一回頭,看見父親神情緊繃的站在門口,趕緊退到一旁,不敢作聲。
「伯父。」褚若茵輕輕點頭。
「放開他的手!」龐喜澤氣惱的喝斥,眼神中儘是怒焰和不諒解。
她一驚,連忙鬆開緊握著龐宇軒的手。
「爸,她只是想看看大哥……」龐宇宸打著圓場道。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宇軒就不會急著在晚上回去,也就不會發生車禍,現在更不會躺在這裡。」龐喜澤雙眼佈滿紅絲,憤然伸出食指,顫抖的指著她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