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想到的,杜智堯也都想得到,所以兩人突然陷入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這邊的事會盡速處理,可以的話,我趕快回去……」
聽見他語氣中終於露出一樣的疲憊,利成韻心中有著滿滿的不捨,深吸口氣,她語氣堅定的說︰「你安心在那邊把事情處理好,公司這邊不用擔心,我和愛咪姐可以把事情給處理好。」
「那些銀行可是很現實的,還是我趕回去應付吧!」杜智堯想了想,聲音有些不太確定。
「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嗎?我可以處理好這些事的,別把所有的問題都攬在自己身上,我也是公司的一份子,而且你知道的,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在你困難時站在你身旁,而不是什麼都不能做,也不是在你旁邊扯後腿。」
就像她最喜歡的一首詩裡寫的詞句一樣。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必須走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裡。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
這才是她渴望的愛情形式,她不想只成為一株攀附他的菟絲花,而是希望能在他痛苦疲累時作為他的支撐。
「我相信你,但是……」杜智堯明白她的堅持,但是胼手胝足走過創業時期的他深知那些銀行有多難打交道,而她有多倔強沒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才不想讓她一個人去面對這些困難。
利成韻是明白他的心情的,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她也有她的堅持。
「相信我好嗎?相信我,並認同我也有平等站在你身邊的資格,不要讓我永遠帶著一點自卑在愛你……」她小聲低嘀著。
杜智堯沉默了,在聽見她的懇求之後。
而且他也心知肚明,唯有處理好美國這邊的問題,公司的危機才有可能轉危為安,否則就算他親自回去籌措資金,也不見得會比較順利。
沉吟了許久,他才帶著無法掩飾的無奈答應。
「去吧!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既然愛她,他就不吝於給予信任。
「嗯。」她摀住唇,聲音有點哽咽的點了點頭。「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等著你回來。」
「嗯,我會早點回去。」杜智堯柔情的回答。
即使相隔著廣闊的太平洋,兩人的心卻在這瞬間緊緊貼在一起。
得到男友的支持之後,利成韻馬上著手準備送給銀行的數據,並斟酌著如何才能夠爭取到最好的利率和還款辦法。
這次是孤注一擲,假如事情沒有順利成功的話,公司破產是完全可以預期的。
因為事態緊急,愛咪也收起玩笑之心,每天認真的與數字奮鬥,而利成韻則是忙於跟客戶周旋,想辦法改變交款方式或是延後付款,有不少長期配合的客戶考慮到這次是天災因素,大都願意給個方便,讓公司的資金壓力又減輕一點。
但光是這樣還遠遠不夠,因為她們最需要的還是資金要進來。
所以處理完客戶的問題之後,利成韻埋頭整理資料,並開始跟各銀行的放款部接洽,即使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絕,她還是不死心的打著電話。
即使如此,最終願意跟他們洽談的也不過就只有兩家銀行。
在所有人都下班之後,愛咪和利成韻兩人依舊埋首在辦公桌前,努力的整理資料,力求在明天的銀行會議中取得她們要的結果。
她們不是沒有時間再去拜訪其他的銀行,只是與其再亂槍打鳥,不如備齊數據,讓申貸流程快速通過,她們要資金能很快就到位,假如不能,資金一旦出現缺口,會馬上影響到太平洋那端的危機處理作業。
愛咪從一堆資料中抬起頭,扭了扭僵硬的頸項,哀嚎道︰「天啊!我的脖子!看我又要到中醫那裡掛號推拿了。」
喊了幾聲,她又站起來動了動,看到對面的利成韻仍埋首在數據中,一邊還忙碌的打著電話,忍不住感歎起來。
這才叫做賢內助啊!
能夠幫著老公穩住後方,又能夠分攤工作,雖說到現在還是偶爾會造成電器用品耗損,但是相較起她解決的那些問題,還有好不容易爭取到的銀行會議,那些破壞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利成韻好不容易將手中的工作告一段落,這會也站了起來,一臉疲憊的望向愛咪。
「愛咪姐,你也好了?」
「嗯,我剛弄完而已。對了,都已經這時候了,要不要先去吃飯?」
「可是我不是很有胃口……」這幾天太過疲累,她的食慾也大大的降低。
「沒有胃口也要吃啊!」愛咪拉著她,一臉不認同,「走!一起去吃飯!吃完飯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天繼續努力。」
利成韻知道她是想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明天的銀行會議對公司存亡影響至關重大,她實在沒辦法讓自己放鬆下來。
「嗯……」突然,她眉頭一蹙,雙手抱著肚子,整個人蹲了下去。
她只感覺下腹傳來陣陣抽痛,額頭也漸漸滲出冷汗來,大腿內側似乎流下某種液體,在她的意識開始恍惚前,還聽見愛咪的尖叫聲。
不過很快的,黑暗就席捲了她,昏迷之前,她唯一想到的就是——
不可以!她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倒下……
「醫生,她沒有大礙吧?」
「暫時沒事,不過病人最近過度勞累,而且還有點營養不良的狀況,所以這幾天最好多休息,不然可能保不住孩子。」
「啊?我知道了!那還有其他要注意的嗎?」
「大概就是這樣了,等一下記得下樓去補辦住院手續。」
醫生叮嚀完就走了出去,愛咪拿了皮夾準備到樓下買點東西,就在她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中,利成韻緩緩的睜開眼楮。
醒來的瞬間,看著蒼白的天花板,嗅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藥水味,最後視線落在床旁的點滴架上,她才明白自己在醫院,但為什麼會在這裡就完全沒有印象……
這時候腳程飛快的愛咪開門進來,看到正睜著眼發呆的她,忍不住抱怨,「天啊!你今天真的差點嚇死我了!說倒就倒,沒有半點預警的。」
利成韻聽了,這才回想起自己昏倒前忽然感到一陣強烈腹痛。
她皺了皺眉,「可能是我最近三餐有點不正常,所以引發了胃痛,沒有嚴重到住院這種地步吧?」
「拜託,我的姑奶奶,你就安份一點吧!」愛咪沒好氣的看著她。「你知道自己現在的情形嗎?你可不是胃痛、腸胃炎那種小病,你是懷孕了!」
利成韻被這消息給嚇得一時回不過神,愣愣的重複,「懷、懷孕?」她嗎?
放下手中提的東西,愛咪坐了下來,拿起旁邊的只果削了起來,看她一臉茫然,又開始碎念,「沒錯,就是懷孕,還不到一個月,正是非常脆弱的時期,結果你最近忙得沒吃好也沒睡好,導致身體負荷不了,差點小產,還好我及時把你送醫。」
她一臉不敢置信的望著愛咪,「所以我不是肚子痛?」
「還肚子痛咧!」愛咪瞅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你突然抱著肚子蹲了下來,結果我轉頭一看,就看到你裙子都被血染了一片,把我嚇得半死,你都不知道剛剛坐上出租車,我差點嚇出心臟病來!」
「抱歉!」利成韻欣疚的望著她,撫著自己的肚皮,一種莫名的感動盈上心頭。
看起來還平坦的肚子裡竟然孕育有她和智堯的孩子,那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很高興,但又有點想哭,這刻她深刻的體會到這個身體不再是她一個人的,有個小生命正在她的子宮裡成長。
對不起喔!媽媽沒有注意到你,讓你差點不見了。利成韻在心中輕輕的對寶寶說。
愛咪削完頻果,順便將剛剛她在樓下買的白粥倒了一碗遞給她。「先吃點東西吧!剛剛醫生說你有點營養不良,要你三餐定時,多攝取些營養。
「嗯。」利成韻點了點頭,沒有遲疑的接了過來。
直到吃完飯,她終於想到最重要的問題。「愛咪姐,那醫生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嗎?明天的銀行會議……」
愛咪一個撫額,有種被她打敗的感覺。「你還想著明天的會議?你知道剛剛醫生說你差點就流產了嗎?醫生也交代了,你這幾天最好躺在床上靜養。」
「可是……」利成韻露出著急的神色,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沒有可是!明天的銀行會議我去就好,你就好好的待在醫院靜養,要不然你出了什麼差錯,智堯回來不拆了我才怪!」愛咪口吻不容置疑的決定道。
利成韻也板著臉,思考了半天,還是搖頭。「愛咪姐,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明天我真的不可能不去,這份資料是我整理的,內容我最瞭解,也有信心可以應付銀行審核團的提問,所以我堅持要去。」
「你瘋了嗎?我都說了,你現在懷孕……」愛咪一臉的不可置信,不明白這個平常看起來沒脾氣的女孩怎麼在這種時候這麼的頑固。「你最好再想想。」她很不贊同的說,「你要知道,明天的會議結果不一定是我們想要的,但是你卻有很大的可能流掉孩子。」
「我明白……」
「不!你什麼都不明白!」愛咪焦躁的在病房裡走來走去,想了想,又回頭道︰「你聽我說,明天的會議不是非你主持不可,我雖然對那些數據沒有你熟悉,但是做個簡介還是辦得到的。」
利成韻臉上平靜無波,只有執拗出現在眼神裡。「愛咪姐,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經過這些日子跟銀行周旋,我深深明白他們要的不是表面的數字,也不只是公司目前財務狀況,他們考慮的是我們有沒有還款的能力,而這除了看我們能夠提出多少的抵押品,也涉及到公司的業務內容還有客戶資料……」
她頓了頓,繼續說︰「如果時間充裕,我也不會堅持親自上場,但現實是我們只有一個晚上而已,一個晚上你沒辦法完全熟悉那些資料,如果明天審核團提出問題,你有很大的可能回答不了……」
抿了抿唇,她眼神堅定的望著愛咪,「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愛咪姐。」
她比誰都不希望肚子裡的孩子有事,但有時候現實總是無比殘酷,如果她不去,公司垮了,智堯又該怎麼辦呢?
無論是哪種選擇,都無法兩全其美。
愛咪也沉默了,向來行事瀟灑的她眼中難得的出現了不確定和掙扎。
她和智堯有著一起創業的革命情感,這家公司不只是智堯的心血,也是她的,她當然想好好守護它,但小韻是智堯的女友,現在又有了他的孩子,在他不在的時候,她怎麼可以不替他好好的看著她?
「愛咪姐……」利成韻輕喚,希望得到她的支持。
愛咪皺眉朝她揮了揮手,「現在別說話,讓我好好的想想。」
她能夠冒險嗎?萬一小韻有個不小心,智堯那邊她怎麼交代?但她說的也沒錯,一個晚上她再神也不可能把那些數據都背熟,如果貸款不能順利下來,公司倒閉是遲早的,到時候公司上百名員工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