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彆扭的態度讓白玹燁直想笑。她對他這個朋友是挺在乎的。
看過劉蓮潤飾的草稿後,白玹燁不再相信她說英文很破的事,她其實有很不錯的英文造詣,用的字彙合宜,遣詞用字有相當的程度。
起初他還專心在看手上的草稿,可耳邊的鍵盤「噠噠」聲輕快而悅耳,他抬起頭來看電腦螢幕,這一看讓他愣住了。
「你……你為什麼不看資料亂打?」難怪速度快成這樣。
「誰說?我背下來了,而且第三十頁和三十一頁的不同,只有在八、九月,而十一月的資料也只有些許不同。三十一頁和三十六至四十二頁也只有少數不同,只要記住不同之處,把相同處不斷複製,這樣速度就很快了。」她表情輕鬆,說話的口吻也帶著平時在調侃人時的玩味,在別人看來傷腦筋的工作,她卻能輕鬆完成。
動作俐落、能力一流,千手觀音再現!
不一會白玹燁要忙到一、兩點的工作,她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按下列印鍵,劉蓮一點也不淑女的伸了個懶腰。
「啊,好久沒這麼認真了!」
白玹燁為她倒了杯咖啡。
「辛苦了。」他的語氣維持得四平八穩,心中卻是難忍喜悅,他很久沒有這種興奮感了,想必伯樂找到千里馬時,也是這種心情吧?
劉蓮吸了口香濃的咖啡。哎,那麼久沒使過力,還是寶刀未老啊。
「你的做事能力這麼強,為什麼始終……」他斟酌著字眼。
「你未說完的話八成是—為什麼沒有上司賞識?要不就是,為什麼不好好友揮一下??」劉蓮頑皮的笑著眨眼,「白玹燁,咱們雖然認識不深,但是,你覺得我是當主管的料嗎?」
「不是。」她對工作太過隨興、漫不經心。
劉蓮不在意的一笑。
「我可以老實的說,本人胸無大志,也不認為這種懶性子是當主管的料。既然不想當主管,我這麼努力做什麼?」
「我倒是覺得,升不陞官、當不當主管是其次,既然都領了一份薪水就該努力。」就他觀察這近兩個月的時間,她經常在混水摸魚,上班不是在偷打純、上網當農夫、牧場主人,就是上網購物。在利達能過得這麼逍遙,也真是她的造化。
「我哪兒不努力啦?」笑咪咪的質問。
「在上班時間內,你摸魚摸得過火了。」
「我每次都有把上司交付的工作完成,進公司這一年來不曾有過失誤,而且我不曾以加班名義混水摸魚,「詐領」加班費。就拿我們倆來說,如果咱們資歷相同、薪水一樣,可你得花一個星期才勉強完成工作,我只用兩天,甚至一天就可以做完,這多出的時間,我幹麼不能隨心所欲的運用?」哎呀呀,逗著這小弟弟玩真是太有趣了,他的臉上居然會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欸,別這樣看我,像利達這樣的公司不會允許米蟲的存在,所以該完成的工作,我沒少做過!所以我說,有時「無能」只是掩飾「無所不能」生摸魚,也得要能力一流才有時間摸魚啊。」
這人真的很好玩啊,平時很好欺負的,可一提到工作上的事就認真執著到像頭牛,她要是大老闆也會喜歡這種員工,施點小惠就足以讓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你這是浪費自身的資質。」千里馬寧可被誤以為駕鈍也不顧當千里馬嗎?
劉蓮笑了,她的笑容卻有些別人難以察覺的澀意。
「我覺得,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日子會好過些,這個地球絕不會只繞著一個人轉,像利達這種大企業,有才能的人何其多,我不必急著表現什麼。」她比較在意的是如何輕鬆過日子。
白玹燁那雙墨色夜眸閃著晶晶亮亮的神采。
「咖啡,要不要再來一杯?」
「不了,去吃飯吧,我真的快餓死了!」回自己座位稍作整理,劉蓮看著那三朵開得正美的玫瑰,心情大好,湊近臉嗅了嗅。
「好香喔,這玫瑰好美!」
「男友送的?」
「不是,我朋友送的。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有男友了?」劉蓮甜笑。
「那個朋友真有心,對不對?我並不認同美怡說的,他是在追求我,可有個這麼貼心又浪漫的朋友,我很感動。」
白玹燁那雙桃花眸微瞇時射出了銳利鋒芒,好心情頓時掃個精光。
「女生真的很奇怪,不是情人送的花也收得這麼開心,你這種貪小便宜的個性要改改才好。」
「貪小便宜?我嗎?」劉蓮有些錯愕。
「你以為一個男人會越洋送一個女孩子花,做這種會令一堆女孩子們感動的舉動,就真的只是把你當普通朋友?那他為什麼不送秘書、不送其他女同事、不送周美怡,而只送你?」這人平時精明得要死,怎遇這種事就傻了?
「我和他交情不同!」
「別把每個男人當冤大頭,當男人開始送女人禮物時,心裡多少有了計較。」
這人怎麼用詞越來越刻薄了?!「我朋友又不是你,他才不會計較這些。」
「你的朋友是君子,只有我是小人,是這樣嗎?」
「你愛對號入座隨便你,我可沒這樣說。」
白玹燁心裡有個聲音在阻止他往下說,畢竟自己又不是劉蓮的什麼人,管這麼多做什麼?更何況,他又憑什麼管她?他一向自制力極好,也不好管閒事,可這回脾氣來得又快又大,擋都擋不住,反正就是不痛快、不說不快!「有一份研究說,當一個男人送一個女人的禮物堆起來比這個女人高時,足以讓這女人把自己變成禮物回饋對方。」
「那是哪個人的爛研究?如果對方第一次送禮就送一隻比我高的長頸鹿,我也要把自己當禮物送他嗎?莫名其妙!我告訴你,我這樣一點也不貪小便宜收禮物我還著是誰送呢!反倒是你,才是小裡小氣,肚量怎這麼狹小!將來誰當你女朋友誰倒媚!」這個好好先生有病,今天就是看她不順眼就是了。
「今天要是有個女生替你男友帶便當,你有什麼感覺?」
「這不一樣吧?」
「哪裡不一樣?因為一個是花,一個是便當??」
「誰在跟你說這個?我還沒有交男友,為什麼不能收異性的花?」
白玹燁看了她一眼。
「說的也是。」他太失控了,真的要好好冷靜一下才行。
「好不容易忙完了,我有些累了。」
「啊?」
「我想回去洗個澡,然後睡覺。」
「先吃飯,然後洗澡,再睡覺。接著肚子暖烘烘才好睡。」
「我要直接回去洗澡睡覺。」
「先去吃飯。」
「我不餓。」
「你你你……」
「我要回去睡、覺!」
劉蓮又餓又氣,咬了咬牙。
「你,算了,我們絕交!」
「從沒有過什麼交情,哪來的「絕交」。」
這個人,這個可惡的小白臉,可惡!
加護病房裡儀器「滴滴滴」的響,藥劑順著點滴管線無聲無息的流入患者身體裡。
年老的患者原本威風凜凜神情在這些生病的日子裡蒼老了許多,不可一世的模樣己不復見,高大威武的身形也因病痛消瘦不少,無暇染色的發回歸花白,更顯老態。
躺在病床上的老者雙頰凹陷,幾乎沒人看得出,他就是兩個月前仍吒叱商場的利達總裁藍德雄。
宿疾並發了敗血症,讓他高燒不退,在生死邊緣徘徊了許久,直到最近一個星期情況才穩定下來。
有人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一樣高大的身材,身著無塵衣、帽,臉上戴著口罩。
這種凌晨時分會來探望他的只有一個人,藍德雄心下明白,輕輕的開口,「回來之後,適應的還好嗎?」他知道兒子回來後曾多次探望他,可他不是昏迷,就是口不能言,這算是兒子回來後,兩人第一次說話。
高大的男子挪了張椅子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很好。」
「這回又隱身到哪個部門?」
露在口罩外的眼帶著笑意。
「一個有趣的部門。」
「之前你隱身別的部門,改了姓、改了名,就不知道你這回又怎麼個玩法。」
這個兒子真的很適合當間諜,明明是只有心計的狐狸,偏偏長得一張清秀柔和的臉,牛仔褲、襯衫、球鞋上身,說他是大學生完全沒人會懷疑,打扮更年輕點,連高中生都說得過去,有誰能知他己三十三。
「我這回用了媽咪的姓,名字倒是延用。」
難怪把他「送進」公司的丘總含蓄的說,這回「收斂」多了,只延用他媽咪的姓一白。
唔,是收斂多了。
話題導入正題。
「五人小組給了什麼問題刁難你?」
沒多提,他說:「我能處理。」
「讓我猜猜,是那棟問題一堆的大樓吧。」
「醫生叫你多休息,不要憂東憂西的,你又來了!」
藍德雄歎了口氣。
「沒事。偶爾動動腦,遠離阿茲海默。他們倒是給了顆燙手山芋。」想到那棟樓他也很無奈。
「當年買下之後,我還覺得撿到寶,後來才知道,不能太相信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他不是個迷信的人,所以當年那棟樓以幾乎賤賣的價格還是一再流標時,他刻意再壓低價,最後以低得驚人的價格購入。原本想說打掉重建成商業大樓,可無論是賣掉,或留下來使用,價值都不可同日而語。
誰知道那才是惡夢的開始。
「那棟樓也許沒外傳的可怕。」
藍德雄臉色一變,皺著眉,「小孩子不懂,你可別給我住到裡頭以身涉險!那房子是真的有問題。」一向鐵齒的他都不得不承認那房子很有問題,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他可不可怕!
買下房子的那年,他因為想破除迷信,曾經和幾個朋友喝酒助膽進去過那棟樓,還說了一些不禮貌的話,雖然當下沒看見什麼,也沒發生什麼事,可兩個朋友在那之後卻遭遇橫禍。
而他則在那之後,每晚都夢見一個老婆婆和兩個小孩來找他,實在是煩不勝煩,不迷信的他只得在不得己下採用不科學的方式,這才阻止了老婆婆和那些孩子繼續出現在他夢裡。
這臭小子可能沒想過,為什麼那棟樓的住戶少到只怕不到十人,為什麼他還任由電梯這樣上上下下的浪費資源?是因為他答應那兩個小孩,不會停掉電梯,他們才不再糾纏他。
之後拆樓的事也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了事情,他這才放任大樓空廢。
歎了口氣,藍德雄回歸他最在煮的事。
「你不會住到裡頭了吧?」
「沒有。不過,我有找人探探虛實。」
藍德雄鬆了口氣。這五人小組八成明白他找兒子回來接班的意味濃厚,這才擔心權益受損的先下手為強,只是那棟屋子的問題由來已久,居然把它扔給一個年輕小輩來處理?這五個人倒是難得一個鼻孔出氣。好個連絡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
幾年前他的確是有意在這五人和兒子中找接班人,可隨著這五人之間互相攻汗的情形愈發明顯,再加上他們在集團內的表現和金融風暴時的處理方式不如預期,兒子在海外的作為更顯一枝獨秀,令人讚賞。
兩年前就有董事提議找兒子回來接班,他卻是因為和兒子在經營方式的理念不同又大吵了一架,這才否決這項提議。
但,這場病讓他放下了很多,也重新審視接班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