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死了!」
「什麼?」封易蕊驚呼一聲,怎麼好好的人就這麼死了?
隨著封易蕊的驚呼,燕懷柳的臉色也跟著一沉,雖然他對那總是興風作亂的長輩沒多大敬意,可她到底是燕府的人,也算得上是他的責任。
「今兒個一早,夫人就一直嚷著什麼中邪了、中邪了之類的話,然後就由她的丫鬟陪著去上香。」
「然後呢?」
「屬下想只不過是尋常的上香,就讓二夫人房裡的兩個大丫鬟鼴陪著一起去了,可是人過了晌午都沒回來,屬下便連忙派人去尋,結果二夫人的轎子卻被人在城郊發現,二夫人和兩個大丫鬟全都……死了!可那死狀淒慘,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劫財害命那樣簡單。」
「有什麼線索?」
「沒有,所有的財物都沒少,夫人和丫頭們除了刀傷之外,事發周圍也沒什麼奇怪之處。」
抿唇不語,燕懷柳看向一臉震驚的封易蕊,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將她拉進了懷裡。
「燕懷柳!你還我娘的命來——」
憤恨的嚷叫穿耳欲聾,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那指控憤恨得讓人心驚,燕子柳完全沒有一絲昔日的溫文儒雅。
更令人覺得驚懼的是,怒吼還伴著陣陣刀光,不斷朝著燕懷柳亂砍而去。
初時,面對這樣的變異,人人都嚇壞了,沒人記得要擋,可當燕懷柳的手臂見了血,那血光才讓眾人大夢初醒。
「大少爺,快別這樣!」瞪著燕懷柳手臂上掛著的殘破衣物,還有那長長的血痕,封易蕊是最先回過神來的,只見她驚喘一聲,連忙伸手要擋。
但燕懷柳卻不讓她涉險,硬生生將她牢牢箝制在懷中。
「你快放開我!」心一急,她揚聲喝斥。
可燕懷柳卻像沒聽到她的話似的,一逕護她,也因為護住她,所以幾次都差點被利刃劃過。
燕家兩兄弟自幼習武,別瞧燕子柳平素一副儒雅,他那一身功夫不容小覷。
他刀刀帶著濃濃殺氣,那種發了狂的模樣,幾乎就要讓人擋不住了。
「我知道你打小就瞧不起我娘,但我娘好歹是個長輩,你怎麼忍心下重手?」
燕子柳的嘶吼初時讓人摸不清頭緒,但從他的怒氣和舉措,封易蕊這才懂了他因何而怒。
他在指控二姨娘的死,是出自燕懷柳之手。
這怎麼可能?
想也沒想的,封易蕊硬是掙出燕懷柳的護衛,顯然在那陣陣刀光之中,她一丁點兒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這事絕對不是燕當家做的。」一旦突破燕懷柳的護衛,封易蕊便連忙雙手大張,護在燕懷柳身前,急急為他辯解。
他不是那樣的人!
或許燕懷柳打從心底瞧不起端謹夫人愛慕虛榮的性子,甚至厭惡她總是時時刻刻想方設法,將他拉下燕家族長大位,可再怎麼說她也是燕家人,身為燕府總管這幾年,她多少知道燕懷柳對端謹夫人處處隱忍,但只要她事沒做絕,他也多半睜隻眼閉只眼,再怎麼厭惡,她也是已故的燕老爺用花轎娶進來的端謹夫人。
「你竟然為他說話?」燕子柳簡直不敢相信封易蕊的偏袒,恨恨說道:「在這府裡,誰都知道我娘一心一意讓我成為燕家族長,燕懷柳定是因為如此才想除去我娘!」
「我不是為燕當家說話,我說的是事實,再說凡事得講求真憑實據,不能僅一己臆測,就斷定燕當家有罪。」這種殺害族親的事兒,她相信燕懷柳是決計做不出來的。
「他定是察覺我娘正處心積慮收買族中長老,想將他扯下族長之位,才痛下殺手!」
「不可能。」想也不想的,封易蕊直接否認燕子柳荒謬的說法,「若是燕當家會因這種事對端謹夫人不利,絕對不會拖到今天。」
「你憑什麼這麼以為?」難道她就這麼相信燕懷柳的人格?
「就憑我身為燕府總管這麼多年,看盡燕當家對二夫人的容怨,所以我才敢這麼說。」
聽到她的話,燕子柳眸中的恨意更深,尤其當他瞥見燕懷柳臉上那抹因封易蕊的挺身而出流露的欣慰,他的神色更沉了。
「口說無憑!」
「大少爺,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給稱一個交代。」
話才說出口,封易蕊的眼角卻剛好瞥見燕懷柳臉上那抹笑,那活像貓兒偷腥似的笑容,頓時讓封易蕊驚覺自己許諾了什麼。
該死的,她不是正想法設法逃離這個泥沼,怎麼又像白癡似的往裡頭跳?
明明就不關她的事,可當她聽到燕懷柳讓人這樣懷疑時,她竟然不由自主就這麼說了。
就恨自己一時嘴快啊!
漫天吹拂蕭索的秋風,捲起地上一層厚厚的落葉。
秋風、落葉,和張張招魂的白幡,蒼涼景象令人悲涼。
燕府是大戶人家,如今端謹夫人竟然慘死,身後事自然辦得隆重,該有的禮數、佈置,排場和賓客,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封易蕊的安排下,交代羅總管有條不紊的呈現。
不論是想攀關係的,或是多年世交,全湧至燕府致哀,就連那些不該出現的鶯鶯燕燕,亦身著素服不請自來悼喪。
望著那些即使身著素服,依然端著架子、爭奇鬥艷的姑娘們,封易蕊莫名感到心煩意亂,打算進裡屋來個眼不見為淨。
可她才回身,還來沒得及進屋,身後就傳來一聲嬌斥——
「站住!」
聞言,封易蕊頓住步伐,回頭望著被幾個丫鬟簇擁而來的郭二小姐。
見郭風月怒氣沖沖的模樣,封易蕊不用想也知道她這番前來,想必早已聽聞坊間沸沸揚揚的流言,所以特來找碴。
現在想退開已來不及,更何況她從來就不是會逃避的人。
佇立原地靜待郭風月的到來,她知道自己不會從那毫無瑕疵的美唇中聽到什麼好聽的話,可她也沒料到,郭風月會野蠻到才一驅近她,就揚手想給她一巴掌。
她知道,不論燕懷柳怎麼宣示她的地位,在郭風月那高傲的心眼中,她依然只是一個下人。
封易蕊眼明手快地伸手,擋住她那毫無理性的攻擊,郭風月見狀,麗致絕倫的臉龐滿是震驚。
「你這個奴才竟敢……」郭風月水眸圓瞪,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手竟然被封易蕊給拍掉。
「郭二小姐,請自重!」封易蕊本就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子,更不,可能白白任由郭風月這種嬌嬌女發洩怒氣。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要我自重?」郭風月怒氣沖沖地質問,眼底對封易蕊的輕鄙毫不遮掩。
「我雖然不是名門望族之後,但同身為人,郭二小姐難道不認為該對我多一些尊重嗎?」都是那個該死的男人害的,若非他莫名其妙宣佈喜訊,她會受到這樣粗魯輕蔑的對待嗎?
「你……」人沒打著,還被削了一頓,向來被人捧在手掌心的郭風月哪能嚥下這口氣,「放肆!你不知道我爹是誰嗎?」
就連縣裡大小官員見了她,還得跟她行禮,而眼前這個女人竟敢目中無人教訓她,這讓她的面子該往哪兒擺?
「令尊是吏部尚書,官拜三品;叔叔是禮部尚書,官拜四品;令堂是五品誥命夫人。」其餘族親在朝為官者,更是族繁不及備載,郭家或許說不上是權傾半邊天,可要為難她一個民女倒也綽綽有餘。
「既然知道,你還敢這樣放肆?」對於封易蕊的大膽,郭風月更覺不可思議。
初嘗這種被人不看在眼裡的感覺,郭風月顯得氣急敗壞。
她喜歡燕懷柳是給他面子,但他每回見面總是客客氣氣的,絲毫不逾炬,一點也不解風情,現在連他府裡的下人都可以這樣指著她鼻子說教,那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郭二小姐,我不過是不讓你發蠻罷了,如要說這是放肆,我也無話可說。」
「你……」郭風月額際青筋畢露,原本細緻的臉龐竟顯得猙獰可怖,「好啊!看我非打死你不可!」
「咱們府上還在辦喪,怎麼就有人想在這兒鬧事啊?」
聽到這不慍不火的聲調,封易蕊的視線才隨聲轉動,就見燕懷柳整個倚靠在庭子裡的假山之上,也不知在那兒瞧了多久的戲。
這人不是應該在廳裡嗎?
因為當初燕子柳一鬧,多少也鬧如了些耳語,在這當頭,他不是更該守著靈,好好待在喪堂之上,平息那些耳語嗎?
想著想著,封易蕊眉頭皺了,臉色也沉了。
「燕大人來得正好,這賤婢得罪了我們家小姐,該怎麼處置這個賤婢?」
俗話說得好,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頭,正主兒都還沒開口,貼身丫鬟已經先一步說話。
突然間,他幽深的目光一閃,封易蕊已明白他想幹啥了,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但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燕懷柳的身影已像鬼魅似的飄到那丫頭身邊,一連幾個耳光,將那巴掌大的臉蛋打得腫得跟饅頭似的。
瞧著他渾身上下散發的狠勁,封易蕊簡直是傻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她可是燕府未來主母,你一個丫鬟憑什麼對她不敬?」
又來了!聽到那話,封易蕊真希望他閉嘴,但卻無暇顧及。
「哎呀!別打啦、別打啦!」郭風月真是嚇壞了,不斷放聲驚叫。
「我這是在教訓她別狗仗人勢,一個小小的丫鬟,也敢在我的府裡撒野?」燕懷柳聲冷如刀,那毫不留情的冷言冷語,讓郭風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不敢置信的問道:「你在為她出頭?」
以往她雖將封易蕊視之為敵,可燕懷柳從不曾這樣露骨的為她說話。
「她是我的女人,我不為她出頭為誰?」
「她不過是個沒有半點身家的賤丫頭!」郭風月不服氣的低吼,怎麼也不甘心自己竟比不過一個小婢。
「是不是名門之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她。」
那聲愛就這麼毫無預警地撞進封易蕊的心坎裡,重重地,讓她肅然一驚。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封易蕊已經受不了燕懷柳的那些鬼話,幾次三番聽到這樣的話,她好害怕……就怕自己會相信。
那喝斥聲既慌且亂,彷彿只有極力否認,她才能逃開那句話對她的影響。
封易蕊將他眼中的真誠看進眼底,心竟再次不爭氣地漏跳一拍。
「我不是胡說。」其實他也沒料到,竟然這般輕易脫口而出,而且一丁點兒也不感到忸怩,彷彿他這樣說是理所當然。
「呵呵,好啊,為了這可笑的愛,你寧願與整個郭家為敵?」
這個男人有多心高氣傲郭風月不是不知道,但敗在一個丫鬟手下的恥辱,讓她恨得渾身發顫。
「是又如何?」她的威脅只換來燕懷柳的冷聲嗤笑。
不過就是家裡出了幾個官,再說,那郭家幾代為官,幹了些什麼狗屁倒灶的事他會不清楚?
他只是懶得和人鬥,可不代表人家騎到他頭上時,他不會化為一隻猛虎。
「你……你想怎樣?」燕懷柳幾個踏步逼近身形纖弱的郭風月,那似要吞人的氣勢,讓郭風月的氣勢馬上敗下陣來。
只見她踉蹌幾步,這才勉強拉開與燕懷柳的距離。
但冷著一張臉的燕懷柳卻沒打算罷手,一雙深不見底的幽眸直勾勾瞪著郭風月瞧,然後一字一句清楚說道:「若郭家有膽與我為敵,我隨時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