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問問,縣太爺為何無故拿下咱們燕府大總管?」燕懷柳顯然一句廢話都不想多說。
「有人告封姑娘背信毀婚,所以本官只好依法審問。」
「喔?」燕懷柳點了點頭,接著又開口問道:「那審得如何?」
「這……這……」望著燕懷柳的面無表情,縣太爺心中還在琢磨著該不該說。
「到底是怎麼判的?」燕懷柳見縣太爺支支吾吾,一雙睿眸倏地轉到封易蕊身上,「封總管,既然縣太爺說不出口,不如由你來說說吧!」
「服苦役三年,賠銀三百兩。」言簡意賅,封易蕊開口答道。
不可否認的是,當她在這節骨眼乍見他的身影,她的心的確起了一陣的波瀾。
「勞役三年,賭銀三百兩?」聽到了封易蕊的話,燕懷柳那緊抿的薄唇掀了掀,重複著這兩句話。
雖然燕懷柳臉上依舊平靜得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但縣太爺的一顆心已經吊至喉頭。
「縣太爺?」終於,燕懷柳開口低喚,那聲音明顯沉了幾分。
「呃……其實本官沒打算判那麼重的,只不過想嚇嚇封總管,讓她履行婚約罷了!」見了風就轉舵,顧不得利文宇驚詫的神情,縣太爺連忙開口澄清。
「喔?是嗎?據本官所知,當年若非本官出手救了封總管一命,只怕被利家無情趕出的封總管,早已埋屍深雪中。」
「啊,這……」縣太爺何等精明,一聽燕懷柳這話,便知燕懷柳有心要保封易蕊,為了不得罪燕懷柳,連忙裝出大吃一驚的模樣,轉頭朝著利文宇喝問道:「利公子,有這麼回事嗎?難不成你有事瞞著本官?」
「沒……自然沒這回事!」
「利公子的意思是本官說謊?」燕懷柳厲聲質問,跟著逼近利文宇。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利文宇不爭氣地嚇得渾身輕顫。
「難道當年封總管上利家認親時,沒人將她趕出去,是她自願窩在利家門前雪地裡等死的?」燕懷柳開口逼問,他倒要瞧瞧利文宇這個公子哥兒,有沒有膽量在他的面前睜眼說瞎話。
「這……那是……」冷汗涔涔,在燕懷柳逼人的氣勢之下,利文宇不單是矮了一截,還嚇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怎麼,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有……」終於,利文宇只能這樣萬分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得到令他滿意的答案,燕懷柳點了點頭,不再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在利文宇身上,直接將目光轉向縣太爺。
「縣太爺,你怎麼說?」
「啊?」縣太爺被問得苦著一張臉,他還能怎麼說?
原以為燕懷柳不會在意區區一個總管,就算要插手也會顧及同朝為臣的顏面,誰想得到他竟然大刺刺跑到公堂之上,還逼得他承認自己誤判。
心想著利家給的白花花銀兩就要飛了,心疼到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既然沒事,我就先帶封總管回燕府了;還有,請縣太爺管好利家的人,別再到我府上生事,否則……」
未盡的言語夾帶濃濃威脅,這話更是嚇得縣太爺一張臉沒有一絲血色,只能迭聲應是。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既然是燕大人親自前來,證明利家毀約在先,那麼本官自然要收回原判了。」
「還有……」
「啊?還有?」還怎麼啦?
「關於利家誣告封總管,還有毀婚一事?」橫覦了利文宇一眼,燕懷柳可沒忘了幫封易蕊討回一個公道,「縣太爺該如何處置?」
「罰款三百兩,苦役三年。」縣太爺立時見風轉舵的說道。
「很好。」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燕懷柳走向此刻早已被差爺放開的封易蕊面前,對她說道:「咱們回府吧。」
「啊?」好似這時才又大夢初醒,封易蕊杏眸一睜,終於回神。
「怎麼?嚇傻啦?」
「我才沒……」
她櫻唇兒才張,正要抗議,誰知燕懷柳居然一臉壞笑,俯身吻上她的紅唇。
「嗚——」他……他居然吻她?
不只縣太爺和利文宇看傻了眼,那孟浪的舉動也引來圍觀眾人的陣陣鼓噪。
縣太爺一臉苦惱,難不成,這總管不只是總管,還可能是燕府未來主母?思及自己惹錯人,縣太爺懊惱不已,只怕自個兒這頂烏紗帽不保啦!
封易蕊被吻得喘不過氣,有苦難言。
該死的,這男人究竟是怎麼了?他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難道他不知道那孟浪的舉動,不出三天就會傳遍朝野,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腦中的思緒紛亂,封易蕊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卻也掙不開他的懷抱,只能氣急敗壞的任他為所欲為……
本以為自己的放肆的行為,會換來封易蕊一陣牴觸。
可自從他在公堂上放開她以後,她就像個木偶似的,一動也不動,別說呼巴掌了,就連咒罵幾聲都沒有。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那略顯顛簸的馬車中,燕懷柳對她木然的反應頗感興味,雙眸細細瞧著,這才發現她臉上兩道彎彎的翠眉剎是好看;還有,她那腳使失了神卻依然圓亮的水眸,也挺吸引人的。
從她那白皙的臉龐,看到她那凹凸有致的身型,再看向她那雙腳踏實地的大足。
這彷彿是這幾年來,他唯一一次這麼認真瞧著她。
他這才發現,幾年前被他撿回來小女娃,如今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甚至還磨出了一身傲骨和過人本事。
她……
「啪!」
腦中思緒未明,一個巴掌突地拂上燕懷柳的俊顏。
看不出來那纖細的人兒,打起人來手勁還挺大的,但這烈性子也的確像她的作風。
「你憑什麼這樣愚弄我?」封易蕊滿腹委屈,厲聲質問。
「為了救你。」他說得冠冕堂皇。
「我不需要。」
「只有這樣,利家的人才不敢再打你的主意。」見她氣得紅通通的一張臉,燕懷柳的辯解說起來更流利了。
「你從來就不乎我,別說得你好像迫不得已似的。」別人她是不敢說,可她這個主子爺一向行事恣意,要救她不用硬是將他們之間扯上關係。
就憑他燕懷柳是燕府當家的,更憑他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只要他一句話,誰敢不放人。
面對她質疑的眼神,燕懷柳倒愈發理所當然。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人,他的心裡當然有著自己的盤算。
當他今日聽聞府前那場鬧劇,匆匆趕至衙門,看著她一臉雖有些狼狽但神色堅毅時,他的心中就已經有了決定。
這陣子,他想了又想、反覆思量,要讓他脫離皇上的種種箝制,她是最佳的人選。
「若不是我,你得服三年苦役。」雖說施恩不望報,但這回他卻卑劣地討起人情。
「你究竟在盤算什麼?」她真的不懂。
好歹在同一座府邸一同生活多年,加上她是個心思細膩的女人,對他自然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然而,今天他的所做所為,卻一丁點兒也不像平素的他。
「別這麼瞧著我,我只不過希望與你商議一件對咱們倆都有益處的事。」
燕懷柳恣意斜倚在馬車的軟榻之上,迎著封易蕊質問的目光,終於開了口,可那話卻教封易蕊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事?」對彼此都有益的事,那是什麼?
「我希望咱們倆可以成親。」
「成……親?」震驚已不是以形容她的感受,封易蕊瞪大眼,處變不驚這四個字再也與她無緣。
「對,一旦成親,我不用再受皇上控制,而你也不用再被利家母子騷擾,這絕對是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瞪著他臉上信心滿滿的笑,封易蕊只覺自己此刻像是在瞧著一個瘋子似的。
她相信他真的瘋了,才會說出這種話。
封易蕊真的覺得那個男人瘋了,她不想隨之起舞,可偏偏有人卻當真了。
她抬眼望向毛躁不安的翠兒,心中的煩惱更盛。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這種欲言又止的模樣,封易蕊今兒個已經不知道瞧幾回了。
「封總管,不……封姑娘。」開了口,才憶及今早主子爺的交代,於是翠兒連忙改口,「你和爺真的要成親了?」
今兒個燕懷柳召集府內所有僕傭,說是從今以後,燕府總管的位子要易主了。
本來翠兒還以為是因為封易蕊那日頂撞了爺負氣求去,或是那日在燕府大門迎親隊伍造成的紛擾,所以才被掃地出門。
可主子爺說了,從今往後大家對待封易蕊都得恭恭敬敬的,因為不久他們倆就要成親了!
這是真的嗎?
小丫鬟心中滿腹的疑問無法消散,終於大著膽子來問封易蕊。
那男人瘋了,她可沒瘋。「沒有的事。」
「可是爺兒今早是這麼同大夥兒說的。」肚子裡的好奇一旦被勾起,就非得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聽到翠兒的話,封易蕊橫眼一瞪,就在小翠以為她要發怒的同時,她卻只是背過身去。
唉,這事怕是愈來愈複雜了,瞧燕懷柳那男人似乎是吃了秤坨鐵了心,要這麼胡作非為。
雖然他嘴裡說得頭頭是道,可是她卻沒打算讓他說服。
「我說封姑娘,其實爺兒雖然看起來不苟言笑,可其實人挺好的。」雖然嚴肅了點,可對待他們這些下人,爺可算是個寬厚的主子。
至於封易蕊的性子是急了些,平常待人也是公事公辦,可府裡的丫鬟都知道她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好人,前年長工虎子的娘生病,她就把她好不容易攬下來的積蓄,全拿給虎子讓他去請大夫了。
還有杏兒的娘因為日子過不下去了,便來燕府想將杏兒領回去,打算讓杏兒去賺皮肉錢,結果也是她不知打哪籌出一些銀子,救了杏兒。
若是封姑娘真能和他們家主子成親拜堂,她們這些下人也是樂見其成的。
「他是不是好人,不關我的事。」翠兒的叨念讓封易蕊覺得心煩,索性掀簾進了屋。
她沒興趣知道燕懷柳是不是好人,她現在滿心想著如何脫身。
那記擁吻早已傳遍大街小巷,每個人見她無不指指點點。
原本平靜的生活早已被他擾得翻了天、覆了地。
其實冷靜下來想想,那個吻絕對不是出於偶然,那是他存心要這麼做的。
他知曉她的性子,若是好好同她商量,她是絕對不允的,所以他趁著救她之便,強吻一記,好造就既定的事實。
那男人的城府,總是深得不見底。
不知過了多久,耳際突然傳來一陣叫喚聲。
「小姐……小姐……」見封易蕊像是尊木人似的瞪著眼前的包袱默然不語,翠兒連忙開口喚道。
「翠兒你別生亂了,我想靜一靜。」心煩意亂的封易蕊語氣不耐。
「不是的小姐,是那利府又有人來鬧,死活都拉不走,非得見你一面不可。」
門房傳話來,說利家夫人在燕府大門胡鬧,怎麼也趕不走,只好前來請示封易蕊。
又來!還不怕嗎?
聞言,封易蕊額際生疼。
「咱們去瞧瞧吧!」
雙腿俐落地跨過門檻,改不了身為總管什麼都管的個性,封易蕊先是讓人將利夫人給請進廳後,便朝大廳而去。
她倒要瞧瞧這會兒利夫人又要來鬧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