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為了啥事兒大打出手,沒有人知道。
當女媧娘娘發現時,打得不可開交的水神共工及火神祝融,已經分出勝負。
不甘落敗的水神共工,用頭去撞西方世界支柱不周山,須臾之間,支撐天地的大柱斷折,地表出現一道道大裂紋,山林燃起大火,洪水由地底噴湧而出,黑龍猛獸出來吞食人民,失去平衡的天河之水注入人間……
宅心仁厚的女媧娘娘不忍天塌地陷使人類受此災禍,於是煉了三萬六千五百零一顆的五色石,用了三萬六千五百顆將天補好,還斷神鰲之足撐四極,聚蘆灰以止滔水,收洪水殺黑龍,補天平地,使得人類得以安居樂業。
女媧娘娘功績傳誦人間,煉石補天,捏土造人,立極造物,別男女,通婚姻,造笙簧,對人類貢獻極大。
因女媧娘娘的不世之功,受到天帝詔曰列為仙神,於是在人類與女媧氏蛇族的目送之下,駕著她的雷車,由護衛白螭在前引路,騰蛇在後跟隨,消失在天際。
災難之後,人類與女媧氏蛇族人數大幅銳減,蛇族成年相當於人類五百年,爾後一歲相當於人類十年,雖然人類壽命較短,但生產速度遠遠勝過蛇族。
不到百年時間,人類就已開枝散葉,人煙稠密,反觀蛇族卻人口增添緩慢。
蛇族出生時仍保留蛇形原貌,隨著年歲漸長會變化成人首蛇身,直到孩提階段才擁有與人類相同的外表,所以人類對於他們的模樣其實心裡是感到害怕的。
但最令人類懼怕的是蛇族的當家──鳳家,也是女媧娘娘的本家,以及侍奉鳳家的白、騰、靳、斐四大家族,他們擁有過人的神力,一彈指可碎石,一怒吼可震山,人類逐漸忘了女媧娘娘的恩澤,對蛇族產生排擠、漠視、辱笑,並靠著人多勢眾孤立他們。
在天界的女媧娘娘發現自己後裔受到不平等待遇,生怕終有一日物極必反,若蛇族與人類產生衝突,恐怕又是另一場災難。
於是女媧娘娘將人類與蛇族用結界隔開,留下一塊豐沃淨土給蛇族,並由鳳家領導族人,白螭及騰蛇後代守護在側,從此人類與蛇族老死不相往來。
只是蛇族一直面臨一個重要的人口問題。
雖說蛇族一次可生一打小孩,但不知為何,蛇族女性受孕不易,就算順利生產,一打的孩子往往最後存活下來的不到半數,再加上蛇族人必須經過五百年漫長時光才能達到適婚生子年齡,於是乎,傳宗接代成了每位蛇族男女成年後的重大使命──
☆☆☆ ☆☆☆ ☆☆☆
這就是她風蒔蘿的命運?
雙十年華便要命喪在這三生崖?
五歲開始跟著父親風海波習醫製藥,風蒔蘿就已展現過人的天賦與才能,僅僅十歲就已熟讀醫書,分辨藥材的能力不遜於一般大夫,十三歲時已是能獨當一面的好大夫。
從小她就與父親大江南北四處行醫,雖然居無定所,但只要有父親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會這樣無止境的飄泊,起因也是她。
風蒔蘿出生時娘親已逝,而她打出娘胎就體弱多病,還曾幾次差點回天乏術,就連風海波這名醫也束手無策。最後他抱著襁褓中的女兒,來到女媧娘娘廟裡,哭著跪求慈悲的女媧娘娘救他女兒一命,他願意一輩子五湖四海行醫救人。風海波就這樣抱著女兒在女媧娘娘廟睡了一晚,還做了一個奇異的夢。
夢中,他見著一位溫柔的美婦人,將手放到女兒胸口,然後他似乎感覺到女兒胸口發出五彩光芒,漸漸可以感覺到她的生氣,美婦人似乎還說了些什麼,只可惜他什麼也沒聽見就醒了。
說也奇怪,當風海波醒來之後,女兒奇蹟似地回復健康,於是他履行承諾,在風蒔蘿五歲時便帶著她行醫助人,四海為家。
他們從不曾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原因之一,是他想救助更多人。
原因之二,則是因為風蒔蘿有一張容易引起男人貪色的容顏,不傅脂粉而顏色如朝霞映雪,隨著年歲增長,更顯仙姿佚貌,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爭端,風海波怕她成了紅顏禍水。
原因之三,是個不能說的秘密,當風蒔蘿情緒起伏過大時,她的眼睛會發出金色光芒。一名女子會有這麼異樣的眸子,自然會被當成妖女,哪怕之前救治再多人,也全將她視為妖魔鬼怪。
正因如此,風蒔蘿從小就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避免情緒過度起伏,只是此時此刻,她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
一雙金色發亮的眸子在暗夜中特別醒目駭人,追捕她的劉家僕役將她團團圍住,但誰也不敢再向前一步。謠傳她會妖法,一個可以使人起死回生的妖女,想必一定也可以讓人死於非命。
「風姑娘,你快隨我們回去,劉大公子正等著跟你拜堂。」說話的是劉家侍衛長。
「恩將仇報之人,我寧可投崖一死,也不會跟他拜堂!」被逼至懸崖邊的風蒔蘿只覺得怒氣翻騰。
「劉大公子看上你是你的造化,他不嫌棄你是妖女,要納你為妾,風姑娘可不要不識好歹。」畢竟曾涉足過江湖,見過世面的侍衛長,不畏懼她眼睛所發出的金光。
「不識好歹?」風蒔蘿冷冷地笑了,一雙閃著金光的眸子在暗夜裡更顯詭異駭人。
劉大公子是洛合城首富劉家的嫡長子,表面上是個讀書人,生得也有幾份俊秀,卻生性風流,仗著家財萬貫,強搶民女時有所聞,其中一名女兒被搶走的父親心有不甘,便趁他在客棧用膳時,下毒想要致他於死,結果被風蒔蘿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醫者父母心,不管病人如何十惡不赦,但大夫的天職是救人,面對淚如雨下的劉家雙親懇求,她沒有不救的道理。
怎知救活了劉大公子,他卻看上風蒔蘿天仙般的美貌,向風海波提親,卻被他以高攀不上為由拒絕,惱羞成怒的劉大公子便將他們父女分別關了起來,他威脅風蒔蘿,若要她爹活命就嫁給他為妾。
形勢比人強的情況下,風蒔蘿只好先答應再想辦法,在成親前夕,劉大公子的一名小妾偷偷告知她,她父親早被劉大公子殺害,由於與她遭遇相同,便助風蒔蘿逃走。
得知父親枉死讓風蒔蘿怒不可遏,如果她沒有精湛得媲美華佗再世的醫術,如果她沒有多管閒事救了中毒的劉大公子,如果她沒有沉魚落雁的美貌,那麼她爹就不會死了。
「風姑娘,公子雖是納你為妾,但你對他有救命之恩,公子自然不會虧待你。」侍衛長見她不為所動,只得好言相勸,萬一她就這樣跳下去,他回去怎麼交代?
「我跟他有殺父之仇。」
如果她回劉家,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毒殺姓劉的,可身為救人的大夫,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因此氣自己的懦弱,也恨自己的無能。
爹總是一再地告訴她:「丫頭,生死有命,身為大夫我早已將這事兒置之度外,倒是你,若有一日爹比你先走一步,你可得連同爹的份努力活下去,救助更多人。」
她以為,她可以奉養爹到終老,結果卻被迫天人永隔,她沒有勇氣活下去。
這就是她風蒔蘿的命運,不斷的救治病人,不斷的精進醫術,卻得到一個妖女的封號,以及赴死的境遇。
爹一個人在黃泉路上走得孤單,有她相伴會不會開心點呢?似乎是放棄了生存的意志,她的眸光漸漸轉為黑色。
毫不猶豫地,風蒔蘿縱身一躍,投入深不見底的三生崖──
繁茂樹木枝芽叢生,百草淒淒如屏翠葉,處處儘是綠意盎然,若是在湖岸兩旁能點綴萬紫千紅朵朵花兒,倒影投在水中更是相映成趣。
鶯啼雀鳴,魚躍清波,撥霧見日的曙光,照射遠方天空彤霞萬朵,縹緲而多姿。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片樹林子。
一記五指紅印,就這樣落在如春曉之花的俊臉上。
風蒔蘿發疼的柔荑懸在半空,另一隻手護在胸前,她……還活著,是嗎?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雌雄莫辨的美顏,她的腦海裡突然浮起曾在書上見過的一段文字: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吾無間然矣。
只是……眼前這個看似是個男人。
他是不是被人甩了一巴掌?
鳳蔚夜冷涼的手掌摀住熱紅的臉頰,幸而只是聲音大,沒有毀了讓他引以為傲的俊俏臉蛋,可從頰上火辣辣的痛感看來,若非她被他從湖裡救起,身子還虛弱著,恐怕力道不僅於此。這是他活了五百多年來,第一次被人在臉上留下掌印。
「登徒子。」風蒔蘿冷冷地看向這張絕美的容貌,就算他有再好的皮相,但他壓在她身上,怎麼看都像欺負良家婦女的登徒子。
登徒子?!
左顧右盼的鳳蔚夜確定除了他們兩人,這裡沒有第三個人,那麼這位落難姑娘是在稱呼他嗎?
憑他顛倒眾生的姿色,這個稱呼實在令人光火,在蛇族裡,他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卻被他所救的姑娘這般貶低。
她有沒有弄清楚自己的處境,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在下救了姑娘一命,卻被姑娘當成登徒子。」鳳蔚夜有些不滿地盯著她。
「一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壓在一名弱女子身上,不是登徒子是什麼?」風蒔蘿的話,猶如冰冷的湖水。
「姑娘此言差矣。在下見姑娘氣息微弱,所以才渡些靈氣給姑娘。」他難得救人做好事,竟被如此誤會,要知道,玉虺城裡多的是想讓他救的女人。
風蒔蘿歎了口氣,是她命不該絕嗎?為什麼她不能陪爹一塊走黃泉路,老天爺留她在世上孤獨一人是要折磨她嗎?
「姑娘又為何歎氣?」老實說,年輕美艷的姑娘他見多了,如花似玉、嬌俏多姿、粉妝玉琢都有,但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
該怎麼形容她好呢?她有細緻的五官,瓜子臉、柳葉眉、杏兒眼、櫻桃嘴,卻有著一般姑娘家沒有的淡然氣質,淡到沒有什麼事情可以令她在乎,淡到活著似乎沒有什麼意義。
對,就是這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冷淡孤獨感。
「公子又何必救我?」她全身就像長了刺,令人難以靠近。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姑娘在我的眼前溺水,在下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雖然他不是奉行要日行一善之人,但人命關天,他怎可能眼睜睜見她溺死。
「我並不想被救……」已經一無所有的她,今後又將何去何從?不然再跳一次湖好了……
「姑娘萬萬不可。」見她垂下眼,鳳蔚夜立刻阻止。
「不可什麼?」
「不可再尋短。」
這人是會讀心術嗎?為何能看透她的想法?
「我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姑娘,人只要活著就可以找到生存的意義,千萬不可輕生,既然你被我所救,就別在我眼前自盡。」好不容易救起她,萬一她再跳一次湖,他還要再下一次水,實在挺麻煩的。
「公子的意思是,只要不在你看見的地方就可以?我明白了。」風蒔蘿閉上眼輕歎。
「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怎麼可以曲解他的好意。
「你放心,我會找一個無人煙的地方自我了斷,這樣才不會有多管閒事的人來救我。」
多、多管閒事?!
這位姑娘也太沒禮貌,救了她非但沒有半句感激的話,還一個勁兒地想尋死,甚至指責他多管閒事。
他鳳蔚夜幾時在女人面前吃不開了,又幾時好心被雷給劈了,還將他當成登徒子?!
他來太邠湖是想剷除大王烏鰂怪,守了十天十夜連個影兒都沒看見,他已經心情欠佳,卻救了一名落水的姑娘,可她不感謝他不打緊,還嫌他多管閒事,外加對他的美顏視若無睹,最最最可惡的是,她還將他歸類在「壞人」行列。
試問,天底下哪個壞人會長得像他這般修眉俊眼,氣質出眾?!
被鄙視、被忽略、被誤會,加上他已經十天十夜沒合眼,所有的好教養及好性子全被這一心想尋死的女人給惹得惱怒了起來。
「姑娘,我救了你是鐵錚錚的事實,而且我也解釋過我不是登徒子,你是不是該表現應有的禮儀?」要說「謝謝」懂嗎?
「雖然你救了我,但從我睜開眼到現在,你一直壓在我身上與我說話,男女授受不親,你這行為離登徒子也不遠了。」若不是她心情極度惡劣,她很少講出這麼尖銳的話。
這位救命恩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是生氣還是羞慚她不想知道,更不想知道他所謂的渡靈氣是怎生個渡法。
發現自己的確還壓在人家姑娘身上,近到他都可以聞到她身上一股特殊的香氣,忍不住讓人吃上一口解饞……
天呀,他在想什麼?再想下去他很有可能會變成真正的登徒子。
「咳咳!姑娘,在下失禮了。」鳳蔚夜趕忙從她身上起來,難怪她的表情這般不友善。
除了擁有翩翩迷人的風采外,他也是一位懂禮教的君子,他道歉做了絕佳示範,那麼這位被他所救的姑娘是否也該表示一下謝意?
風蒔蘿站起身,低頭看看渾身濕透的自己,她從三生崖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非但沒有身首異處,身上只有幾處擦傷,只是……這條命她不想要。
她搖搖晃晃走到湖邊,既然第一次沒死成,那麼她再試第二次,就不信她命不該絕。
「姑娘!」鳳蔚夜三步並兩步地追了過去,一把擒住她的手肘。
她真的不想活了嗎?才將她救上岸,就這麼急著去見閻王,好歹也跟他這個救命恩人道聲謝再尋死吧。
「放開我。」她冷冰冰的語氣拒人於千里之外,但他並沒有打退堂鼓。
「不放。」向來只有別人聽他命令的份。
「你想怎麼樣?」她只是不想活了,有必要一再刁難她嗎?
「不想讓你死。」她想尋短,鳳蔚夜偏不想如她願,她都還沒謝他的救命之恩呢。
嫌命太長就該在身上綁布條,寫著:「不想活,甭救。」這樣他就不必大費周章下水救她,既然救都救了,又哪有讓她在他面前尋死的道理。
他絕對不允許!
「我的命並不屬於你。」風蒔蘿用力甩開他的手,一點也不領情。
「你的命是我救的。」她固執,他也很堅持。
「你──公子是在向我討命嗎?那好,請公子殺了我吧!」風蒔蘿閉上雙眼,下巴抬得高高的,露出白皙的脖子,恨不得他一刀就抹在上頭,讓她一刀斃命。
這女人真有惹火他的本事。
他的性子比起白初意那個矯揉造作的偽君子算是和藹可親,比起悶葫蘆騰曜宇可慈眉善目多了,更別說他還是美男子,這女人卻徹頭徹尾無視他的阻止,逕自想要結束自己生命。
很好,她越想死,他越不讓她稱心如意,看她如何?
「我不殺,你也不準死,還有,你尚未跟我道謝。」
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想道謝,一點也不感恩。
風蒔蘿睜大眼瞪著他,不是想討命嗎?她都自願讓他殺了,誰知他居然不下手。
「一點信用都沒有的男人。」
這男人惹人生氣的本事不小,她冰冷冷的眼神,因為情緒劇烈起伏,黑色眼珠呈現微微金光。
「信用?」他什麼時候說過要殺她了,別一相情願好不好?
風蒔蘿轉身離開這個不可理喻的男人,不過救了她一命,就趾高氣昂不准她再死,天下果然有比她更愛管閒事的人。
「姑娘!」鳳蔚夜聲音裡有著明顯的惱怒,她居然又無視他。
她不理,繼續走。
「姑娘!」第二聲音調再揚高三度。
不理不理,風蒔蘿耳朵暫時失聰。
「姑娘──」第三聲幾乎是用吼叫的了。
不理、不理、不理,風蒔蘿站在湖邊冷冷一笑,只差一步,她就可以跳入湖中了卻生命。
是可忍,孰不可忍。
鳳蔚夜三步追上,眼看她只要再跨出一步就要掉入湖中,用力一扯,力道過猛反而將她帶進自己懷中。
這男人看似瘦弱,胸膛卻是厚實無比,風蒔蘿差點撞出鼻血,只是……現在他們的姿勢比剛才更加曖昧,兩人完全是緊貼在一塊。
啪!
清脆巴掌聲再度響徹整座樹林,這記巴掌打得結實又響亮。
「登徒子!」
登徒子?!他幾時曾被女人這樣羞辱過?而且還是被同一個女人羞辱兩次。
她一心求死,還有心情管自己的貞操嗎?
更可惡的是,他居然又被打了第二下!第一次打他因為誤會,他大人大量可以原諒,這一次他不打算原諒了。
「既然姑娘對在下登徒子之舉如此抬愛,在下不證明給姑娘看就太說不過去了。」鳳蔚夜刻意露出誘人笑容,收緊放在她腰際的手,一手則撫著她的臉,讓她與他面對面、眼對眼。
「你……下流!」雖處下風的風蒔蘿不服輸,眸中金光越趨明顯,越發閃亮,一時之間叫他看癡了。
好美的金眸,蛇族裡只有少數人才會擁有除了黑色以外的眼眸,紅、青、藍、紫、金,其中以金最為稀少,他就是其中之一。
「你有金色的眸子?」不會這麼巧吧,騰老的預言成真了。
「對,我有,你可以罵我妖女,說我妖言惑眾,說我的醫術是妖術,你可以把我捉起來用刑,看是要用火燒、用水淹,剕刑、大辟隨便你,或者把我捉回劉公子身邊領賞……反正我爹已經死了,我沒有什麼好在乎了──」
她知道自己正在激憤地吼叫嗎?她知道自己已經淚如泉湧了嗎?她知道自己這可憐的模樣已經悄悄觸動他的心了嗎?
雖然不明白她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但她似乎真的不想活了。
「我只是想說,你的金色眸子好美。」他真誠地讚美,抬手替她拭去淚水。
「成全我,讓我死。」他輕柔的聲音,竟些微撫慰了她的心。
「你是真的不想要這條命了嗎?」他認真的問。
風蒔蘿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風蒔蘿。」
「風蒔蘿,如果你不想要這條命,那麼就送我吧,我要!」他開口要她捨棄的命。
生來要什麼就有什麼、樣樣無缺的鳳蔚夜,還是第一次開口向人要東西,而要的竟是一條命,一條主人不要的命。
「為什麼?」她疑惑的問,他在打什麼主意?
「因為你的命是我救的。記住,我叫鳳蔚夜。」不認識他的人應該寥寥無幾,畢竟他可是蛇族下一任的繼承人。
他也是像劉公子一般,貪圖她的美色嗎?
正當風蒔蘿開口要問之際,突然平靜如鏡的湖面上冒起巨大泡泡,接著兩條巨大的觸腕從湖裡伸出水面,只見一隻龐然大物由湖裡緩慢升起。
黑皮的蒲扇外型,大得像艘船,形狀像皮袋,口在腹下兩頭尖,八隻腳聚在口旁,正是近來頻頻作怪的大王烏鰂怪。
在湖邊守了十天十夜,鳳蔚夜等的就是牠。
這隻大王烏鰂怪神出鬼沒,使得族人漁貨量銳減,也鬧得湖水滿漲常水淹農作物,身為鳳家繼承人,理當為族人剷除禍害,讓大家得以過著太平的日子。
走遍大江南北見過不少凶禽猛獸,但眼前這只只能用怪物來形容的龐然大物,讓風蒔蘿睜大雙眼,呆嚇到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不要傻在那兒,快去旁邊大樹後躲好,不要出來。」鳳蔚夜下了命令,轉身撿起方才為了救她,而被他擱置在地上的鳳雪劍。
劍一出鞘,在陽光照耀下,只感覺一陣白光閃閃,大王烏鰂怪憤怒地伸出牠的八隻觸腕四處揮舞,重重落在水面上,濺起水花朵朵,重重打在樹上,樹立即攔腰折斷。
鳳蔚夜手持鳳雪劍,縱身飛起攻向大王烏鰂怪的觸腕,唰一聲砍斷一條。大王烏鰂怪另一根觸腕朝他疾揮而來,幸而他閃身極快沒被打著,否則被打中不知要飛到幾里遠外。
落地後的鳳蔚夜穩住腳步,調勻氣息後再次揚起鳳雪劍,雙腳一蹬又飛過去,卻被已有防備的大王烏鰂怪給一掃揮回岸邊。
再次落地上的他倒退三步,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這時受了傷的大王烏鰂怪突然朝他噴出大量墨汁,躲避不及的鳳蔚夜就這樣被淋了一身黑。
真是倒楣透頂!這只令人極度不快的大王烏鰂怪,害得他再也美不起來。
大王烏鰂怪突然轉向樹後,像是發現風蒔蘿的存在,竟朝著她所在的方向揮出長長的觸腕,大樹應聲斷裂成兩半。
「快跑!」鳳蔚夜對呆若木雞的她吼叫,但她仍不為所動。
她是嚇傻了,還是當真不想活了?
「風蒔蘿。」抹掉臉上的墨汁,鳳蔚夜飛也似地衝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就跑。
大王烏鰂怪隨即揮動觸腕襲來,將他們逼到湖岸邊。
「小心!」風蒔蘿突然大喊。
鳳蔚夜一心懸在她身上,沒注意到大王烏鰂怪的攻勢,風蒔蘿見狀,用力推開他,讓他躲過大王烏鰂怪的偷襲,自己卻掉入湖裡。
這樣也好,還了他非常在意的「救命之恩」,這下兩人不相欠,她終於可以去找爹了。
風蒔蘿並不留戀世間的一切,但在昏過去前,鳳蔚夜驚恐的神色卻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
他說,這條命她不要就給他吧!
如果,她命不該絕,再被他救活一次的話,就把命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