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的大街小巷永遠不缺乏新聞,不缺乏茶餘飯後的段時間尤其如此。
這段時間載洵以大清帝國親王以及欽差大臣的身份在坤甸慰問,每日都要接見不少南洋各地富商與地方名流。
許多保皇黨人還記著當初腓特烈親王到訪時坤甸的盛況以及自己這方受到的冷遇,在各個商會舉行歡迎晚宴,載洵也不推辭,每宴必到,每次總要許出不少的承諾,給某些人的頭上安上些官位安些名頭,很是得了不少好處。
一些愚昧之人始終認為蘭芳獨立展艱難,沒有大清這樣的「宗主國」庇佑,只怕外強中乾,不得長久。這次載洵親王來了,給了他們不少的希望,以為蘭芳終究重新回歸華夏臣屬,奉大清為母國。於是這些人與一些別有用心之人上竄下跳,搞得雞飛狗跳,連帶著一幫無知百姓也以為蘭芳是要改朝換代了。
保皇派也好,頑固派也好,殘餘的買辦勢力也好,一時間歡欣鼓舞,猶如過節一般。走在大街上都是揚眉吐氣,自以為高人一等。
浦安商行的老應建圖過去一直靠著做外貿生意,給洋人收購香料與工業原料為生。蘭芳成立後,海關也隨之建立,洋人不能再隨心所欲的從婆羅洲廉價得到許多原料,於是水漲船高,應建圖這樣的商人也日漸受洋人的高看與拉攏,大量的利潤也落到了這些人手中。
出於鼓勵工商的目的,蘭的稅收比英法等國還要低致一大批的商人富了起來。你富可以,但是要進行繼續投資工業,或是進行奢侈品消費,這些蘭芳都不管。但只要涉及到轉移財產,吃裡爬外等齷齪事情,商業監管部門就要開始出手。
除非是在蘭的刻意引導下將資金投入到上海等地的股市,為股市泡沫當替罪羊。
應建圖家後只是劣性主導的**強了許多,大肆購買土地,修建豪宅,多娶幾房小妾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樣的人在南洋也有很多府也不能因此就拿他們怎麼樣,只要不危害的社會穩定。
想最近洋人與大清的親王都對自己和顏悅色,甚至那位大清親王都拉著自己的手多有勉勵,想著自己的頭上多了頂五品候補頂戴,一時間洋洋得意日被壓抑的驕狂又開始顯山露水,想著即將要娶進門的那位教書先生的女兒標緻的姿色,輕飄飄起來連骨頭都沒了三兩重。
「知道嗎?這蘭芳地天是早晚要變地。人早晚要騰出手來收拾蘭芳。況且如今正議著讓蘭芳向大清稱臣納貢。成為我華夏藩屬。如今我洋大人滿大人那裡左右逢源。說不准到時候又是我地一番事業。哈哈哈哈哈哈。」
一干浦安商行地管事們都頭哈腰地巴結著。那張狂地笑聲聽在耳中一點都不刺耳而覺得他志得意滿。春風得意屁連忙拍急。
再有兩天便是胡月秀嫁入應家地日子。聽說應家大婦是不管事地個小妾爭權奪利忙得不亦樂乎。她倒是遺傳了父親地心機與野心。巴不得早點過去做服那幾個小妾。好將應家地權都攬在自己地手裡。到時候誰說女子不如鬚眉。
她家地房子還是兩間地木屋。前面待客與用餐。後面是廚房與臥室。丁點大地地方住了一家四口人。只聽得那劉三又來吵嚷。細細聽時。只聽得那傻子愣愣地在說:「你們當我真地是傻子不成。要不是這裡人好心給我報信。過得兩日月秀便去了應家。我還蒙在鼓裡。不成。你們讓月秀來跟我說話。我要聽聽她地道理。」
這時她媽也豎著耳朵在那裡偷聽。轉過頭來輕啐一口。低聲罵道:「一定是隔壁地那王嫂又在那壞事。上回應家來定日子準是被她聽了去。如今可怎生了得?這個害人精。我定與她鬧上一鬧。看她還管不管我家地事情。」
胡東昇好話說盡。翻來覆去便是要胖三取消婚約。並多給賠償。「反正你也不損失什麼。還可以再娶。大家都沒耽誤誰。不是正好?」
胖三怒聲道:「我又何苦來受你們這窩囊氣,瞞著我做這下賤勾當,要取消婚約也不需如此,當我不是男人嗎?」
胡月秀又聽得一會,見兩人越說越亂,心知今日之事不了斷,被應家知曉,又是一場麻煩。於是走到前堂對著胖三喝道:「什麼下賤勾當?你以為你是什麼上等人,能娶我這樣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配的上我嗎?瞞著你不讓你知道是為你好,不想讓你難過,到時候退了親我們兩家就當結個緣,當親戚走動不是更好?難道非要我們明跟你講取消婚約你才識相嗎?」
胖三見她出來,本是欣喜,被她這麼一番喝罵,整個人都懵了。想不到印象頗佳的月秀竟然說出如此一番話來,竟然是如此的絕情,鐵了心的要嫁入富商家做妾。
兩眼直直的望著她,面如死灰,彷彿隨時要癱倒一般,半天才喘了聲氣,「難道嫁給有錢人家當妾真的有那麼好?竟然讓你如此的急不可耐,完全不顧世俗談論?」
胡
他有些鬆動,心中暗喜,又下了幾分猛藥,「難道嗎?人家都說了,這蘭芳是兔子尾巴,長不了。別的不說,你跟著那幫造反派早晚不得好死,嫁給你就為了將來給洋人凌辱,被當豬當狗嗎?」
「住嘴!」胖三一聲大喝,「不許你污蔑李總理他們,我相信他們,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你不要被人給蒙騙了,洋人跟滿清都得向李總理他們低頭,將來我蘭芳更是強盛,洋人也好人也好,他們算什麼?那姓應的當了朝廷的鷹犬當了洋人的走狗騎奴,早晚要有報應。」
胡月秀早就講應建圖所說的深入腦海,哪裡能聽他污蔑,只知道自己將來也是身上有誥命的官宦夫人,能夠重現祖宗榮光,厲聲喝道:「閉嘴,這也不是你說了算的。像你這樣的賤民,連洋大人的面都見不著,滿大人的樣子都看不真切別說我夫君已經是朝廷許了官位的。你趁早給我滾回去在這丟人現眼,把他的東西都給我扔出去。欠了你的,我們早晚都會還給你。」
說話間,指使著父親與那還沒娶上媳婦的兄長,將胖三過去送的彩禮等物事都提了出來扔到了外面連聘書都撕成兩半扔在地上踩了幾腳。
胖三了急,指著胡家人說道:「想不到你們竟然如此嫌貧愛富如此的薄情寡義。是誰讓你們到蘭芳來生息,誰給你們房子住,給你們土地,給你們活計,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你們念念不忘的滿清,滿清政府早晚是要被李大哥他們收拾了的早擦亮眼睛,辨清是非。跟了那姓應的來你們便是亂臣賊子。」
胡家人聽的跳,上來就打將胖三毫不留情的用拳腳招呼,連胡月秀都上去狠狠的抓了他兩把。
早有在外面圍觀的人來熱鬧多人歎息著,紛紛評論胡家的狼心狗肺與見利忘義。
「這娃子多周,人心地也好,來這裡幾次,哪次不搶著幹這幹那,又分給這裡的孩童吃食,對年紀大的也是禮敬有加,端的是個好人緣。可惜了,碰到了胡家這等沒良心的。」
「就是,你看胡家父子身穿的用的,家裡吃的,柴米油鹽,一應物事,哪個不是他買的。每次上門大擔大擔的挑來,這家人就沒個記性。」
「哎,人沒好報啊。這孩子聽說還是那什麼廠子裡的工程四還是工程三的,反正就是技術活,比洋人還能耐,能拿不少工錢,照我說是極好的,我要有女兒便嫁給他,也是我的福氣。」
「咦,換了是我,就算他是那工程十三,是不妨事的,關鍵是人家人品要得,良心好。有這樣的女婿老了不用愁,窮點苦點他還記著你,有錢又能怎樣。哎,王嫂,你家那女兒可也標緻,不輸那胡家的**蹄子,不如你撿個便宜
王嫂正心疼的扶著被胡家出來的胖三,聽得這麼一說,倒也有幾分心動,自家的女兒的確不錯,只是可惜這後生如今跟沒了魂似的,不能再讓他受刺激了。
胡家大門緊閉,任憑鄉鄰在外談論,反正他們不日便會搬入應家為他們準備的大屋,也不在乎跟外邊的這些賤民一般見識。
胖三被一眾好心人擁著,一會兒聽著他們勸慰的話語,一會兒心思飛到了別處,也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麼回去的。好心人們幫他拎著東西,陪他走出了十幾里地,也是怕他尋短見。
胖三的魂重新回到身上時,現已經站在了工廠給他安排的宿舍樓前,看來自己還是接受不了事實,也怕家裡人為自己傷心落淚。
「胖三回來啦,咦,這是怎麼了?」
「好好的怎麼鼻青臉腫的?」
工友們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其中不乏孔武有力者,不多時,不少在宿舍的人都跑了出來,紛紛詢問狀況。
「哎,別提了。劉三也真是倒了霉了,遇到那家人,彩禮扔出來不算,連人都打了出來。」王嫂憤憤不平的說道。
沈春華排眾而出,怒道:「什麼?那家人悔婚便悔婚,怎麼的還扔東西,把人打成這樣?沒王法了不成?」
王嫂與一路跟來的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將剛才胖三受辱的事情說了,雖然各地的方言都有,但好歹一眾工友都聽了個七七八八。
「這還了得?污辱總理他們老人家了,還惡意攻擊我們政府,實在是太過分了。兄弟們,走,找他們評理去。」
一呼而百應,本來一幫大老爺們每日間精力無處消耗,血氣方剛,又是替胖三心疼,又是氣憤不過。
王嫂等人怕鬧出事來,連忙勸阻又拉又喊,才將眾人勸住。
眾工友意氣難平,有人吵嚷道:「小春,你想想有什麼點子,好給胖三出口氣。平日就你鬼主意多,連徐大哥都誇你是小諸葛。」
徐錫麟也是個怪胎,經常喜歡往車床跟前鑽,有時候來胖三他們所在的車間,與眾人都是相熟,也受他們推崇而比李秉衡更受他們歡迎。
「不如就找徐大哥麼事情擺不平?
什麼陰家陽家的。」
沈春華擺手道:「不行不行,這些許小事也要徐大哥出馬,也太丟了我們的面子,好歹從長計議。」
眾人應了,又將王嫂等人送出一段恩萬謝的,約好明日一同陪胖三看戲去解解悶,方才回去。
過了這些時辰,胖三也寬解了許多,腦子也漸漸想明白了,心情也平靜了起來,想到自己一人害的眾位兄弟擔心有說有笑起來。
眾人見他轉了笑顏,雖然有些勉強但是總算心定了下來,於是計議如何向胡家與應家討個公道此這般,那般又如何時間你說我笑,不亦樂乎,直到夜半才散去。
胖三心中暖暖,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反覆的想著工友們的話,想想胡家真不是岳家,這樣的人家自己最不待見,月秀能說出那樣的話來,也充分暴露出了他們卑劣的本來面目。對,他們配不上自己。
一夜無話,早起大家仍舊時上工,開始了一天的活計。
才忙了幾個件,胖三的小弟弟劉小龍忽然跑了來,老遠見了胖三就喊道:「哥,不好了,家裡出事了。」
胖三正眼皮跳,依稀聽出事二字,心都快蹦了出來。
「小,說啥呢?出啥事啦?」
劉小龍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喘了好會才說道:「今日你那岳丈帶了什麼商行的人過來送財貨,說是來退親的,讓我們家安分些,莫要生事。老爹他氣不過,與他們評理,被你岳丈帶來的人給打了。」
胖三隻覺得天旋地轉,怒火沖,抓住他弟弟的肩膀急問道:「打哪啦?礙不礙事?」
「只是推了一交,並無大礙,只是他們說的話太氣人,給人上門來回絕總是氣不過,爹爹喊著要上吊,娘讓我來找你回去。」
沈春華他們湊了上來,喝道:「他們說啥啦?」
劉小龍想了想,說道:「他們說這個地方由不得我們,他們要我們生就生,要我們死就死。好點就收了東西,相安無事。不好鬧了起來,就讓我們全家都沒了生路。這是看在你是復興公司的廠子裡幹活,要不然早就讓你見識應大人的厲害。」
「哪個應大人?」
「就是那個商行老闆,聽說捐了大清的官,口氣大著呢。」
「這還了得,兄弟們,都騎到頭上來了,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圍上來的工友義憤填膺的說道。
其他工友都圍了上來,問明詳情後,都是齊聲怒罵,人聲鼎沸。
胖三無法,只得告了假,匆匆跟著小龍回去了。
眾工友又回到了工作崗位上,但是總歸心中氣不順,存了要為胖三出頭的念頭。
到了中午食堂吃飯的時候,沈春華敲著盆子,聚了群人,將胖三遇到的事情跟車間中人講了一遍,誰知道一傳十,十傳百,其他車間的人都是知道了這事,並且已經面目全非,胡家人與應家人全部成為這個世上最最卑鄙齷齪之人,被雷劈死都嫌讓他們太好過。
到最後群情鼎沸,聲勢浩大,許多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嚷著要去見識一下應家的威風,堅決打擊惡霸,彷彿自己成了維持正義的英雄。
徐錫麟上午便到廠子來,也就在這邊食堂隨便吃些,才吃到一半,便有人告訴了這事。
聽說手下有工人被欺辱,不禁勃然大怒道:「還真真沒有王法了!我與光華他們一心搞建設,他們倒在背後拆起台來,看來他們都忘了誰才是這裡的主人。」
見到徐大哥怒,許多人都暗自為胡家與應家人擔心起來,大家都聽說過他在大6的事跡,早就神往不已,如今又機會見到他處事的手段,更是連聲喝彩。
徐錫麟帶著沈春華開了車直往胖三家去了,到得地方,問明了事情原委,見與之前聽說的**不離十,怒火又是上來。
總算胖三他爹氣了一陣就安靜下來,只是想到事情前後,不禁老淚縱橫。
徐錫麟安慰了幾句,只是拍著胸脯,說道:「今日之事都在我身上,我為你們出這口氣,將來我也給胖那個劉三找個好媳婦。」
劉家人見來人頗有威勢,想必是兒子廠子中的領導,心中有些期許,神色間有些回暖起來。
徐錫麟也不多話,只是帶了胖三與沈春華往胡家而去,兩人都不清楚他想做什麼,但又不敢問。
想到多半是上門為胖三討公道的,沈春華有些期待起來。
這邊胖三他爹思索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說道:「是了,老婆子,定然是他。」
說著拿了蘭芳官方印製的老黃歷來,指著上面的人像喊道:「老婆子,快看,剛才來的那個頭頭,竟然是徐副總理,在這蘭芳可是排第二號的人物。想不到竟然當面就見了,虧我還沒認的出來,嗨。」
胖三他娘都驚的呆了,「竟然是這麼大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