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這陣子你的勞動肯定不少,因為過去的我就像個多事的白癡被你耍著玩,都快忘了皇宮是什麼樣的地方了。」蘇妍恩冷笑一聲,「但這幾天我明白了,其實我根本不需要自己找事給你做,我只要跟你沒有牽扯就成了。」
「我們怎麼可以沒牽扯?我們之間——」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則她直接打斷他的話,因為已經看到小順子提著提籃走了過來,而他的耳朵分明比她更利,是想再弄些閒言閒語出來嗎?
她蹙眉看著笑咪咪走進來的小順子,只見他向她行個禮後,又看看一旁一臉垂頭喪氣的小豆子。
「蘇姑姑,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豆子嘔氣了,這是他特別拿了薪晌給我,兜了一圈備了點酒菜,要跟你陪不是的。」他邊說邊將提籃裡的幾盤小菜跟一瓶小酒放到桌上。
畢竟平時靠著小豆子,他在蘇姑姑這裡賺了不少外快,這麼努力的幫他們打圓場,也是不希望斷了財路嘛。
蘇妍恩直勾勾的看著龍隕奇。他能在瞬間變臉的能力與敏銳機智,其實都令她不得不懾服,也因此,她更想知道他後面的計畫,但要他將內容鉅細靡遺的說出,他又不願意,這其實讓她的心很受傷,也很惆悵。
小順子退了下去,還不忘使眼色要遲鈍的小豆子好好陪罪。
他這一走,兩人皆屏氣凝神,在確定四周已沒有其他人後,不意外的,蘇妍恩眼前畏怯的小豆子又變成俊美魅惑的龍隕奇。
「吃吧,我的肚子早就咕嚕咕嚕叫了。」
他直接坐下,拿了筷子就要大快朵頤,沒想到她卻急忙檔住他的筷子。
「你是餓死鬼呀,不用檢查嗎?」她會這麼說,是因為埋伏在宮裡的有心人實在太多,防人之心一定要有。
「你指的是裡面下了毒?」龍隕奇放下筷子,笑看著她,「你怕我會死?捨不得?」
「少臭美,我只是……」一時之間,她竟說不出話來反駁。
使鬼推磨,而能制天下奇毒又能解奇毒的活閻王,除了研製長生不老藥之外,還有百毒不侵的萬能解藥,吞一顆,藥效半年,在這期間,就算誤吞再烈的毒藥也仍是活跳跳的。」
她知道,上回義兄給她的解藥就是,但他怎麼也知道?「他就是你的同夥?」
「那個人眼中只有錢,雖然娶了秦樂後沒再將錢看得那麼重,不過,他可是沒有朋友的男人,怎麼會是我的同夥?」他似怨非怨的,還煞有其事的歎了一聲。
「不是他,那是誰?」她問得直接。
「蘇妍恩,我可是連一口酒都還沒喝怎麼會醉,讓你問什麼我就答什麼?」他笑看著她。
她頓時語塞。是啊,瞧瞧,一抹危險精練之光就藏在他深邃的黑眸裡,這個謎樣的男人不需要用到人皮面具,就有著最神奇的易容術,功夫更是高得難以想像,「那麼,你究竟是怕我誤事還是不信任我,才連真實身份都說不得?」
他搖頭一笑,「我只能告訴你,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是一個即使在必要時須犧牲小我也要免去生靈塗炭,讓銀川王朝裡有良主良將,上行下效,共創太平盛世的好心人。」
「你說得太籠統。」她對他太過合糊的答案無法滿足,「你若是狩獵者,誰是獵物?又為什麼選中我?」她心中有一大堆的疑惑,即使太后這幾日已經明示她,要她再為她找個新鮮貨,她也因他的事而意興鬧珊,「我想在街頭上為你磕頭的那個娘,肯定不是你親娘吧?」
聞言,他嘴角嘻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你這麼想見我親娘?行,成親後你得日日奉茶,有得是機會。」
竟敢在口頭上佔她便宜?!蘇妍恩深吸了口氣。她必須強壓下沸騰的怒火,要不然,就怕她會失控一掌打死他。
對,她為什麼不打他?捨不得傷了他嗎?他欺騙她,還霸道的輕薄了她身子,她應該氣憤、應該打死他的,更應該揭穿他的假面具,卻怎麼儘是用溫和的手段逼他不要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而已?難道,她在不知不覺中……
她突然整個人呆住,不敢相信的瞪著眼前這俊美又可惡的容顏。
天啊,她怎麼會?舊後要她怎麼面對他?
不!她才不要愛上他!
「砰」的一聲,她突然站起身來,雙手拍桌還恨恨的瞪著他,「你自己慢慢吃吧。」
龍隕奇錯愕的看著她跑出去的身影,「怎麼?我有惹到她嗎?」
但很快的,他突然又笑了,不管這個還不肯屈服於他的小冤家是想到什麼才忽然發火,這輩子,他都沒打算讓她離開他的生命了。
真是冤家路窄!
蘇妍恩心情複雜的離開海棠閣,本想出宮去替太后物色男寵人選,也藉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別再把心思全放在龍隕奇,身上,沒想到竟見到兩頂金碧輝煌的轎子同時停在皇宮大門前,而那兩頂轎子的主人,她很清楚是誰。
她不得不藏身到一邊的假山後方,不一會兒,果真見到杜恆跟京親王父子一起步出殿堂。
「社盡相,聽說你離開京城去養病了好幾個月,甫回京城卻刻意沒上朝,下朝後才來找皇上一敘,聊了什麼?」姜重弘笑看著他問。
「沒什麼。」年約五旬的杜恆輕描淡寫的回答。
「是嗎?我正好也找其他朝臣談了些事,沒想到咱們卻在這裡一塊遇上了,你說,咱們的緣分深不深啊?」他故裝熱絡的又說。
哼!八成是早早就找人盯著他吧。杜恆面無表情,說話也冷,「的確有緣。」
「杜丞相是來跟皇上訴苦的嗎?也是啦,為了迎合皇上喜好,要兒子千里迢迢的赴漢陽山莊,還備了黃金、龍王角的藥引子,要換回第一美人秦樂,怎知美人沒到手,連兒子的命也丟了。」姜重弘一臉同情的說,但眼裡和話裡的幸災樂禍可明顯了。
杜恆的眸中竄起兩簇怒火,「你不要欺人太甚,竟在老夫的傷口上撒鹽?則
「動怒了?」嘴角勾起一個陰沉的笑,「杜恆,你要是聰明就別再湊熱鬧,你贏不了我的。」這是明眼人說白話了,他對帝位誓在必得,也早就沒將杜恆放在眼裡。
無視杜盡相氣得鐵青的臉孔,他狂傲的先行上了馬車。
姜睿這才朝杜恆一揖,也跟著上了馬車,不解的看著父親問:「爹不是還想見妍恩?」
這幾日,爹刻意不讓他進宮,認為已經打拿驚蛇,要他對蘇妍恩先不要有任何動作,直至今日才又進宮,說是想探探她的口氣,確定她是否就是當日夜闖京親王府的黑衣人之一。
「杜恆那老傢伙見我們下朝了還不走,肯定會差人注意我們的動向,我還不想讓他知道我們跟蘇妍恩已經有接觸,免得那老傢伙又扯我後腿。」
馬車已經向前行駛,姜重弘稍微掀開馬車的簾子,不意外看到杜恆雙手握拳,怒目遠送著他們這輛馬車,他不由得露出笑意。
但杜恆可笑不出來,他一直睦視著馬車,直到它消失在他的視線內。
在過去,他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可在兒子為了追求,秦樂而亡後,他的確沉寂了好一陣子,也因而讓姜重弘趁勢坐大,朝中幾名重臣已經往他那兒倒,也難怪他說話的口氣那麼大。
只是,要浦的路仍有人為他鋪,朝廷裡仍有兩股勢力在對峙,這一點,他也仍有信心。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子的勢力竟也在這段日子漸成氣候,成了第三勢力。
杜恆思緒翻轉時,他的貼身隨侍走上前來,氣憤道:「相,咱們就要眼睜睜的讓京親王繼續囂張下去嗎?」
「當然不是,姜重弘在外面招兵買馬,老夫養病的這段日子也沒有閒著。」他冷笑一聲,「我已秘密收編南方軍隊,姜重弘若敢出兵爭奪天下只有吃敗仗的分,因為我的人早已滲入他們的軍營裡,對兵力的分佈以及預計攻擊的路線圖,我有把握絕對能早一步到手,敬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相要跟京親王正面交鋒?」隨侍倒沒料到這點,因為主子已掌握朝廷大半的勢力,根本不需要打仗。
「我正逢喪子之痛,他倒趁機大張勢力,我總不能讓他失望。」他嘲諷冷笑。
「但是活閻王的解藥?」隨侍問。這可是目前牽制主子跟京親王不敢妄動的最大主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依我對京親王的瞭解,他能不畏活閻王在我們體內所下的毒藥、這麼有自信不把我放在眼裡,理由只有一個了。」
「是什麼?」
杜恆冷笑道:「他已有解藥了,而且不需要再經過活閻王拿,搞得自己每個月像乞丐般。我們要做的就是透過人脈,早他一步拿回解藥,或是抓回替京親王製作解藥的人。」
隨侍立即謅媚躬身,「丞相真是英明。」
「回去吧。」
馬車前行後,蘇妍恩才走了出來。茲事體大,她得趕快讓太子知道這個消息。
「咳咳……若真如此,我得修書一封讓你送出去,我們的人得全力阻止京親王絨是杜恆拿到解藥,咳咳咳……」
沂雨殿裡,近兩日得了風寒的源峻半坐臥在床榻上,臉色略顯蒼白,在聽聞蘇妍恩所報告的事後,眼神更是轉為憂心。
「太子要保重龍體,奴才們難道沒有好好伺候嗎?」她關切的問。
「有,可是這風寒有一半是心病,是有志難伸的病。」他搖頭苦笑。
她看著桌上不曾動過的湯藥,伸手摸碗,仍有餘溫,端了起來坐到床榻上。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蘇妍恩突地一怔,頓住話語。
該死!她真的是吃了龍隕奇的口水,竟跟他說一樣的話!
「怎麼了?」源峻注意到她的神情突然轉為不悅。
她尷尬一笑,「沒事,請太子把藥喝了吧,你要為全天下的百姓保重。」
「也包括你嗎?」他眼神合著某種深意,熱烈的望著她。
蘇妍恩柳眉一蹙,「太子……」
「好,不說了,那你餵我喝藥好嗎?這個宮殿除了奴才外,空氣冷清得令人都害怕了。」
他黑眸裡的孤寂令她不忍,她只好點點頭,順從的餵他喝藥。
接下來一連幾天,蘇妍恩都潛入折雨殿照顧太子用藥吃膳,也由自己寢臥下的機關通道,將太子的訊息送到觀寧寺,同時也竭盡所能的在避開龍隕
她的理性不允許自己繼續淪陷下去,何況把感情托付給一個連其實姓名都教人存疑的男人身上,豈不是傻子?
「妍恩?」
析雨殿裡,在蘇妍恩天天細心看顧下,源峻已經恢復健康,只是眷戀她每日到來的美麗身影,他竟忍不住的繼續裝病,可此刻,一碗湯藥已經見底,她卻繼續以湯匙舀向空碗後又將它送到他唇邊……她在想什麼?
聽到太子的輕喚,怔怔失神的蘇妍恩這才回神,她低著頭,還想拿湯匙再舀湯藥時,這才發現湯藥早已喝完了。
她粉臉驀地一紅,連忙起身,「我回去了。」
「等等。」源峻不禁伸手握住她的柔黃。
這個動作,讓這幾日也尾隨著蘇妍恩並隱身在窗外的男人黑眸驀地一瞇。他真的非常不喜歡太子那只毛手!
「太子請自重。」由於這是近期內太子第二次握住她的手腕,她不得不開口表明自己的意思。
「對不起,可是今天的你特別美,讓我一時忘情了。」源峻尬尷的收回手,但深情的目光仍緊緊鎖著她純淨燦亮的眼眸。今天的她身上穿著一襲月牙白的綢緞裙裝,襯得那張芙蓉面更是美麗出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