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瀅瀅驀地醒來。她張開睏倦的眸子,呆呆望著眼前這個模糊輪廓。「誰?」她瞇著眼坐起來,剛醒來的她尚搞不清楚狀況,週遭燈光太過昏暗。她的眼睛尚未適應黑暗,眼前一片模糊,花了點時間才逐漸轉為清晰。「是我,盛仕赫。」他隱藏了黑色眸子裡的神情悸動,壓抑下內心的渴望,收回手,從地板上起身,落坐在她身畔。
沙發下陷,她嬌小的身子因此朝他靠去,碰上他的手臂,他的體溫燙看她微冷的機膚。
屬於他的體溫和氣息隱隱將她包圍住,她揉揉眼坐正,這下完全醒過來了。
因為清醒,感覺變得敏銳,他的存在感十足,又靠得如此之近,讓呂瀅瀅有點不知所措,心慌意亂……
「啊,晚餐?我想起來了,我答應陪小璃和你一起共進晚餐……」她低頭看表,竟然一睡睡到……十點半?「你等很久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晚餐可以改成宵夜。」他一點也不介意,只要能跟她在一起。
「那小璃怎辦?這麼晚了她還沒吃晚餐嗎?她……」咦?怎沒見到小璃。
「小璃早讓保母帶回去了,她每天準時九點上床睡覺。」而他私心的留了下來。留在她的辦公室裡,他足足等了兩個多鐘頭。「這時間,小璃早就睡沉了。」
「可是我失約了。」她感到懊惱,對小孩子失約,言而無信實在是不好的行為。「對了,小璃檢查結果如何?醫師怎麼說?」
「小璃狀況不嚴重,至少她肯開口說話,醫師說很多小孩因為欠缺語言的啟發和互動,語言發展會變得遲緩,現在開始除了每週安排一次語言課程外,平常要多關心她,多挪一些時間陪小璃,情況很快就能獲得改善。」見她難掩擔心,他如實跟她說明。「不過我實在太忙,我會盡量挪出時間陪小璃上課,但平日照顧小璃的事還是落在保母身上。」
他剛接班,日以繼夜的忙碌讓他分身乏術,今夭還特別挪開了兩個會議,才得以親自陪小璃來醫院就診。
「或許可以安排一名專業幼教老師跟保母一起陪伴小璃,至於陪小璃來醫院上課,我們可以互相輪流。」
個性孤僻的呂瀅瀅,從來不曾主動想接近一個人,如天使般的盛琉璃是第一個,她十分心疼這個少人陪伴的孩子。
「謝謝你的建議。」他伸出手,將她放在膝蓋上的白誓小手輕輕覆住,炙熱的黑眸落在她還殘存少許睡意的嬌憨粉顏上。「我會另外請一個新保母,幼教老師我也會仔細甄選。」
他的手溫微燙,那溫度透過她涼透的小手傳進肌膚裡,燙著了手背,也燙著她的心。
「盛先生……」呂瀅瀅低垂下臉,躲開他的注視,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緊緊的。「仕赫。如果你真心把我當朋友,不應該老是叫我先生,感覺很疏離。」「仕赫。」她遲疑了下,低聲喊道。她已經刻意佯裝自然,但喊出口的瞬間,還是無法抹去那一絲的過度親暱。她感到尷尬和困窘,彆扭的她試著再把小手抽回。
他微笑的鬆開手,讓她冷涼柔軟的小手離開自己的掌心。
「以後記得這麼叫我。」他點點頭。「走吧,一起吃宵夜,等下我送你回去。」
他起身,抓起放在椅背上的西裝,眼睛早已經適應昏暗的他,可以清楚辨認方位,信步朝門口走去。
「我、我去開燈,太暗了。」她也喇地跟看起身,轉身從另一方向繞出沙發,走在他身後,但她尚無法適應昏暗,一不小心踢到沙發腳。
纖細的身軀重心不穩地顛了一下,身子直往前撲。
他見狀,反應快速地大步奔來,在她狠狽的吻上地板之際,將她接住抱個滿懷。「吁謝了。」她尷尬的抓著他的手臂,藉著他穩住身子。他沉默不語,寬闊的胸膛一點也不吝嗇地借給她棲息。「仕赫?」他抱得太緊,讓她動彈不得。
她的小臉貼在他的胸口上,隔著襯衫清楚地感受到他壁壘分明的胸肌,聽看他的心跳聲。
他的心臟跳得有點快,跟她一樣微微失了速。
「別動。」他要她用心體會存在於彼此間的吸引力。「瀅瀅你對我有感覺嗎?當你靠近我時,心跳是否也同我一樣亂了序?我喜歡跟你在一起,因為你,我的情緒會受到牽動,我在乎你對我的感覺你心裡是否也有一絲一毫地在乎著我?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
他低語著,深怕又將她嚇跑。
上一回太操之過急的直率告白嚇壞了她,讓她逃之夭夭。今天,他不敢留然魯莽,極度壓抑著內心氾濫的情意,卑微地只求能得到她一點點的在乎。
盛仕赫感謝自己如此幸運,能有機會重生,其至能夠重新擁抱她。
「我……」她的心輕輕鼓噪起來,咚咚咚地失遠跳動著。「可不可以先放手?」
被困鎖在他強而有力的臂膀裡無法逃開,讓她不得不冷靜下來,正視、分析自己對他的感覺——
在盛允浩不幸過世後,這麼多年來,她已經忘了為一個男人心跳加速的感覺。
跟盛仕赫在一起,她總是不經意的想起允浩,因為這份奇妙的熟悉感覺,讓她不排斥他的接近。另外加上他的好爸爸形象,讓她不由得產生了些許好感她願意跟他當好朋友,心裡的確也在乎著他,可若要接受他的追求,一切還言之過早。
「瀅瀅……我應該再多給你一點時間,但我等不及,我怕一個轉身,我又將消失。」他感到害怕惶恐,萬一有一天,他的靈魂離開了盛仕赫的身軀,該怎麼辦?
他析求上天,不要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又剝奪掉。
「消失?」她不懂,思素半晌,驀然會意過來。「你怕又出意外嗎?」
人一旦經歷過生死關頭,心理上難免會出現障礙。身為醫師,她可以充分理解這樣的行為,這應該是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他僵硬的點點頭。「嗯。」
眼前,他無法給她詳細的解釋,畢章靈魂附體是多麼駭人聽聞的事,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可能一輩子都得埋藏在他心裡。
「別太鑽牛角尖,以後凡事小心點多留意,意外自然不會上身。」她抬頭,給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有你陪看,我會更安心。」單手捧起她的下顎,不讓她躲開自已神情的注視。「你願意跟我交往看看嗎?我保證,我對你專一,過去那個用清不專、濫清又風流的盛仕赫早就死了。」
「死……」這個字讓她皺眉,更讓她想起允浩,她因此感到莫名恐慌。
端詳看他那張真摯的臉龐,那雙真誠又堅定的眸子,讓她突然間冒出一個勇敢的想法。
過去,她跟盛允浩也是從朋友變成情人的,他們約定過,假若交往不順利,那就退回朋友關係。她和盛允浩成了情人,但卻沒美好的結局,令人抱憾。
倘若,盛仕赫是她的另一個緣分,她何不試試?
心頭短暫猶玲之後,她有了新的想法,驀然抬頭,法法地對他露出可愛迷人的笑容。
他微微一愣,黑色眸子裡閃看期待。
她低垂眼簾說道。「我們先當好朋友,比朋友夏好一點的那種……如果我們適合,自然會走在一起。」
這已經是她最有勇氣的決定了。
他揚唇一笑,點點頭。「好,我不給你壓力,先從好朋友做起,但我希望你能重新敞開心房,接納全新的我,我一定會讓你快樂,這次我會努力守護你,不再離開,不再讓你傷心。」
他非常清楚,能讓她親口說出這個決定,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他十分熟悉她的個性,有自信絕對能重新擄獲她的心,只要他有耐性,鐵定能讓她這彆扭的小東西早日對愛舉白旗投降。她呆呆望著他,試著消化他說的每一句話。為什麼,他表達的有點古怪?好似,他們之前就認識似的。可是,他們明明才見第二次面啊!
結束醫學討論會議後,步出會議室的呂瀅瀅低頭看著表,加快腳步把開會資料拿回辦公室放好。
脫下白袍,身上穿的是剪裁保守的v領鵝黃色絲衫和棉料黑色長褲,幾分鐘後她離開辦公室,來到醫院一樓大廳。
自從答應跟盛仕赫輪流陪盛琉璃上課後,她都會盡量挪出時間來。
在大廳等了幾分鐘後,她看見盛琉璃被保母抱著走進大廳裡,一大一小四處張望著。
她揚起微笑走過去,從保母懷裡抱過可愛的小天使。「小璃,來,給姨抱一個。」
「姨,抱抱。」盛琉璃開心地張開手臂,投入姨的懷裡。「姨,好香……」漂亮阿姨身上有好香的味道,盛琉璃好喜歡,總愛往她懷裡蹭。「小璃也好香呢,身上有沐浴乳的味道,小璃剛洗完澡嗎?」她歪著頭,眨巴著明亮水眸望著盛琉璃。
在盛琉璃身上,並沒有太多屬於盛仕赫的影子,除了那頭黑髮和黑眼珠,她猜盛琉璃的外貌應該承襲自其生母。
盛仕赫已經死去的英籍妻子,出身不凡,相關資料只要上網搜尋一下,很容易便能得知。
她並非刻意去探詢這些事情,只是想多瞭解他們父女兩人。
盛琉璃可愛的嘟嘴點點頭。「小璃有洗澡、洗頭。」
這一個多月來,盛琉璃已經來醫院上了幾次課,平常在家又有專業的幼教老師啟發做互動,她的表達能力有進步了。
「呂小姐,那小姐就麻煩你了,今天盛先生會親自過來接小姐下課。」保母笑笑的說道。
「他不是出差嗎?」幾天前他們通過電話,他人正在新加坡考察,會待上一個禮拜左右。算算,應該後天才會返國不是嗎?
「好像提早回國了,我也是剛剛才接到盛先生的電話。」現在少爺每隔一天會親自打電話詢問小姐的情況。
以往,少爺根本沒空搭理女兒。
但自幾個月前醒過來後,少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溫和有禮,不再暴躁善怒,對家人和女兒都相當關心,除了跟個性清冷的繼母柳繁和過度熱情的盛玫瑰保持距離之外,少爺跟任何人都互動良好。
保母告知訊息後,便先行離開醫院,搭車返回盛宅。
呂瀅瀅抱看盛琉璃前往七樓的小兒復健科,陪看盛琉璃做完一整堂課的語言復健。
課程結束,時間走到下午四點四十分。
盛仕赫剛剛打了通電話給她說了聲抱歉,因為塞車的關係,他五點十分左右才會趕到醫院。
她告訴他,她想先帶小璃到醫院頂樓的空中花園散步,要他慢慢來沒關係。
離五點十分還有半小時的空檔,呂瀅瀅帶著盛琉璃離開室內的人群,來到醫院頂樓的空中花園。
雖是初夏時節,但接近黃昏的午後微風徐徐吹來,把躁熱吹散。
這裡是開放空間,但上來走動的人不多。
呂瀅瀅牽看琉璃在頂樓散步,催爾兩人會蹲在花圃前,指著各色花兒,讓琉璃分辨各種顏色,增加語言上的互動。
「這朵花是紅色,來,小璃跟姨說一遍,紅、色。」一大一小蹲在花圃前,呂瀅瀅和盛琉璃緊緊挨在一塊兒。
「紅——色。」盛琉璃望著漂亮的小花,眨巴著大眼睛。
「小璃好棒喔。」呂瀅瀅拍拍手。
盛琉璃自己也開心的拍著小手。「小璃的確很棒。」後頭驀然傳來說話聲,還有響應的鼓掌聲。身子挨在一起的一大一小,聞聲很有默契的轉頭。盛仕赫站在那裡,他到了。
「爸比——」盛琉璃反應超熱烈,搖搖擺擺的朝那高大身影飛奔過去,淺藍色的洋裝隨著小巧的步伐飛揚著。
「小璃有沒有想念爸比?」盛仕赫彎下身,把作勢要撲來的女兒抱了起來。
「有,小璃想念爸比!」她嘟著小嘴用力點頭,親熱的在爸比臉頰上噠了一下,她現在語言表達的能力進步神速。
盛仕赫嘴角眼底浮上笑意,柔和了嚴峻的臉部線條。他微微側首看向已經慢慢走到身畔的清秀佳人。
「那你呢?瀅瀅。」她依舊是簡單的打扮,也許在外人看來很平凡不起眼,但在他眼中,她既純真而美好。「有想我這個好朋友嗎?」
「我……」她對他怯怯一笑,耳根微微泛紅,幾乎不看痕跡的輕點下頭。
她的好朋友定義,對他來說好像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