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二十分,天津,華北駐屯軍司令部。「報告將軍,武清失守,二大隊崗田中佐已率部全部玉碎……」
司令部裡頓時一片寂靜,香月清司臉色慘白,手中的筆「啪」的一聲掉到了桌面上,隨後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半天緩不過氣來。
參謀長橋本群和一群司令部的將佐都是滿臉悲憤,大家都很清楚,畢業於6軍大學、就職於6軍省的崗田中佐是司令官香月清司妹妹的獨生子,是香月清司此次從日本來華上任時帶來的兩個佐官之一。
從踏上中國國土到現在,僅僅半個月時間,自己的親侄子便隕落了,這讓戰前充滿自信的香月清司,情何以堪?
晚上九點三十分,保定,第五軍團司令部。
「報告司令:楊九霄將軍率第四十師,已完全佔領武清縣城,初步統計此役殲敵九百三十餘人,俘敵一百四十餘人,繳獲三七戰防炮三門,九四式九十毫米迫擊炮四門,**式擲彈筒八具,歪把子機槍九挺,三八式步槍四百餘支,馬匹二十七匹。其中,已確認擊斃日軍大隊長岡田矢夫中佐等十一名軍官;目前各旅已經開始著手環城防禦工事的修復構築,師屬特務團正在對方圓十公里內潰逃之殘敵進行追擊清剿。」
「好,幹得好!」
胡家林情不自禁地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吩咐作戰參謀立即致電表彰楊九霄師全體將士,並命令該部完成工事修復工作後,就地休息,等候司令部下一步命令。
胡家林吩咐完,大步來到仰頭仔細查看地圖的安毅身後,看了看站在方凳上向大幅平津地圖上標注戰果的作戰參謀,笑著說:
「司令,武清已經順利拿下來了,下面就該看十七師和九十八師如何表現了,我相信他們不會辜負司令對他們的期望。安毅又仔細看了一會兒地圖,突然話:「我建議,楊九霄的四十師不要忙著修復工事,把這項工作交給師屬工兵團和各旅工兵營即可,全師作戰部隊利用短暫休息時間,快補充好彈藥,爭取在一小時內沿鐵路線快南下,攻打天津。」
胡家林微微一怔,轉頭看了看地圖,不一會兒露出個會意的笑容:「明白了!我這就去下達命令。」
安毅點了點頭,低聲叫過作戰處長方鵬翔:「鵬翔,你馬上去和黃智參謀長說一下,讓他吩咐前線指揮部指揮作戰的魯逸軒軍長,立刻派出被當做後備隊緊急調上前線的五個新兵團和一個新編工兵團,抓緊時間,把武清縣城以北的鐵軌全給我拆回來,能拆多少是多少,要是能拆完,我給他們記大功!」
「是!」
方鵬翔心領神會地咧嘴一笑,轉身快步離去。
晚上十點半,廊坊以北十一公里,馬坊莊。
雖然全國其他地方早已是夜深人靜,大多數人都已經進入夢鄉,但這裡卻絲毫也感受不到寧靜的氣氛,不斷升到天空的紅色照明彈,將黑黝黝的大地照得一片透亮,方圓三公里範圍之內,彈雨如林,炮聲陣陣,到處是明滅乍亮的飛行中出尖利嘯聲的炮彈落地時迸出的耀眼爆炸火光。翻捲的硝煙、漫天的塵土,在熱浪匯聚的氣流中帶著如雨絲般密集的彈片,高飛濺時出淒厲的嘯聲,破空而出,四野瀰漫。
密集的火力構成的兩公里網狀死亡線,威力極為血腥可怖,兵分三路猛撲上來的日軍第一ま九師團九千餘敵人,扔下四百餘具屍體後猖狂後撤,日軍從指揮官到普通一兵,全都被守方異常強大的火力給打懵了,中**隊九十八師兩個旅一萬一千將士構築成的強大火力網,遠遠地出了日軍上下的認識,僅僅二十分鐘的衝鋒,便讓高南下、緊急馳援廊坊守軍的日軍損失慘重,驚慌失措。
在平原地區向火力強大的敵人陣地起決死衝鋒,沒有飛機大炮的支援,只能是白白地送掉性命。
可是駐屯軍司令部已經下達了死命令,必須在午夜時分趕到廊坊支援,原計劃攻打大興中國駐軍的第一ま九師團,被迫再一次改變計劃,掉頭南下,安家軍第九十八師卻已在廊坊北面的交通要地馬坊莊一線布下了阻擊陣地,以逸待勞,一經交戰,就給了信心百倍的一ま九師團五個步兵大隊當頭一棒。
槍炮聲逐漸停止,一聲聲狙擊步槍特有的槍聲,凌星地響起。
不斷升空的照明彈,將三公里長的陣地前沿照得明晃晃的,冒煙的大地上日軍的屍體橫七豎八,詐死和受傷的日軍官兵,只要有所移動,就會招來南面陣地上九十八師神射手們準確的子彈,變成真正的屍體。
目睹日軍退去,九十八師少將師長李金龍親臨一線巡視。這位年近四十的漢子,嚴格地遵循了安家軍中的規定,頭戴鋼盔、身穿普通一兵的作戰服,一張臉用炊事班行軍鍋底的煙灰抹得漆黑,身後跟隨的只有一樣穿著的九十八師參謀長和兩名侍衛,所到之處,到處都能聽到官兵們飽含尊敬的問候聲。
李金龍邊走邊瞧,在一個機槍火力點旁邊停下腳步,默默看著完成更換通用機槍槍管、正在填裝三百方形鐵皮彈盒的機槍手。雖然旁邊站著個人,可機槍手一點兒都沒分神,裝彈完畢,認認真真地檢查一遍,又找出一塊擦布,愛惜地擦拭自己的機槍。
李金龍看得有趣,舉手制止要上前呵斥的營長,走到機槍手身邊,就勢趴在掩體上,有意改變了聲調,轉過頭笑著問道:「梁子,剛才你撂倒了幾個日本鬼子?」
「老子也數不清了,不過至少也有一二十個吧,或許更多。」
壯實的機槍手瞥了一眼滿臉漆黑、聲音有些古怪的李金龍,根本就不知道趴在自己身邊問話的漢子便是師長,甕聲甕氣地答上一句,繼續一絲不苟地擦拭機槍。
「喲呵,幹得不錯嘛,這槍使得還順手吧?」李金龍從上衣兜裡掏出了盒沒開封的香煙,撕開錫紙。
「好使,比起原來的捷克式強多了,別的不說,只說這個三百子彈的大彈盒,持續火力就不是裝備二十彈匣的捷克式能比得上的,點射的時候區別還不大,但連的時候優勢就極為明顯了。恐怕面前的小日本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為咱們的機槍也像他們的歪把子機槍那樣,打上一梭子就得更換彈夾,咱們火力稍微減弱,小日本的步兵就嗷嗷叫著衝了上來,結果死得可真淒慘,只要打准了就能撂倒一大片。可惜啊,這機槍咱們連只有兩挺,要是每個排都配上一挺,小日本扔在前面的屍體恐怕得多上一倍。」
機槍手看都不看李金龍一眼,就興沖沖地說出了一大串話來。
李金龍也不說什麼,從煙盒裡掏出根香煙遞了過去,機槍手眼睛一亮,連忙放下擦布和機槍,雙手在軍服上胡亂擦拭一番,這才厲害哄哄地接過煙來,吆喝道:「來,給老子點上。」
「好咧!」
李金龍毫不在意,敲燃美國防風打火機就給機槍手點煙。
機槍手嘴裡叼上煙,理所當然地湊過頭來,夠著火時砸吧了幾下嘴,很快鼻子裡便噴出一股煙霧。
機槍手這極其無禮的舉動,嚇得四周的團長營長們直冒冷汗,可是看到李金龍毫不在意的樣子,大家怎麼著急都不敢衝過去提醒機槍手。
機槍手又猛吸了幾口煙,轉身靠在掩體上,舒服地伸了下懶腰,仰望硝煙瀰漫、星月無光的夜空,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時,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猛然轉過腦袋來:
「你這孫子哪兒來的打火機……咦?你是誰?新分來的兵蛋子?瞧你這大手大腳的樣子,家裡挺富裕啊!」
李金龍哈哈大笑,拍著機槍手的腦袋,恢復了正常的聲調:「梁子,你***這個連長是不是不想當了?身為連長,不去指揮全連作戰,卻自己抱著挺機槍瞎折騰,你他娘的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啊!」
「啊,師座……」
梁連長頓時知道眼前的是誰了,嚇得一**彈起來,嘴皮上的香煙早已掉到了地上。剛想立正敬禮,又想起戰場紀律,一張臉憋得通紅。
李金龍沉下臉,對準梁連長肚子就是一腳,梁連長被重重踹倒在地,馬上撿起頭盔戴上,再次彈起立正,李金龍卻大步離開了,邊走邊送來一句話:
「梁子,連長就得有個連長的樣子,要是下次再讓老子看到你不務正業,就撤掉你這個狗屁連長的職務,讓你到輜重營餵馬去。」
梁連長聽了腳一軟,一**坐到戰壕裡,望著遠去的李金龍,伸手連連擦汗。
待李金龍的身影消失在坑道轉彎處,營長跑過來一巴掌拍到梁連長鋼盔上:「你這孫子,你他娘的可真牛啊!老子早就告訴過你,別以為你曾經是師座的衛隊長就搞特殊化,下次再讓老子看到你抱機槍,你孫子就等著去餵馬吧!」
「別打頭啊……孫哥,你也太不仗義了吧,小弟不就是想好好過把癮嗎?當年咱們兄弟倆一起從鐵嶺逃過來,你受傷老子背著你逃了百幾里地,這份情意你總該記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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