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豫交界地區的對抗演習產生的影響巨大,由楊傑負責編寫的演習簡報下達全國各軍,引發軍中將士的強烈震動。
對抗演習結束當日,蔣介石直接乘飛機飛抵廣州,眾將帥也先後返回各部,參加演習的西南空軍二團圓滿完成了任務,帶上大批珍貴數據和實戰經驗,返回宜昌基地。
已經被正式任命為中央軍委駐華北軍事特派員的安毅,與胡家林等十七軍將領開來一夜的總結會,便於次日上午乘專機飛往南昌,利用飛機加油維護的時間,在機格和南昌駐軍將領見了個面。
下午三點,安毅的專機飛抵南寧機場,走下飛機的安毅突然發現臉帶微笑的白崇禧身後肅然站立的少將,竟然是自己的老部下、如今桂軍司令部直屬教導師師長陳志標。
安毅與白崇禧、桂軍副參謀長劉斐等將領見禮完畢,主動走到面無表情、心裡卻忐忑不安的陳志標面前,凝視陳志標滿懷愧疚的眼睛好一會兒,搖搖頭,伸出手拉住陳志標的手臂:
「志標,年初聽說你有了個大胖小子,想送份禮物,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送。今天你能來機場接我,還是原來那副威風凜凜的老樣子,我這心裡也踏實了。」「師座●我●我一一一一一一」雙眼潮紅的陳志標說出幾個字哽咽了,其他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白崇禧看得唏噓不已,主動上前,笑著說道:「二位久別重逢,情誼深重啊!哈哈,先上車吧,晚宴過後有的是時間談。」
安毅感激地向白崇禧點點頭,與陳志標說了句話,便跟隨白崇禧鑽進雪鐵龍轎車裡,車隊徐徐啟動,離開機場,駛向望仙坡下的桂軍大本營。
秋天的南寧異常炎熱,安頓完畢的安毅在白崇禧和劉斐陪同下,漫步到白龍潭邊的大榕樹下避暑納涼,品茶暢談。
大家談了一會兒,劉斐說北伐初期總司令部移到長沙不久見過安毅一面,那是安毅去見蔣介石的那個晚上,由於軍務繁忙,在大廳夯匆一見沒能相互認識,不過安毅給劉斐留下的印象非常好。
安毅連忙謙遜致謝,笑說當時自己僅是一個剛出道的工兵小連長,當時長沙總部人來人往,放眼都是將軍和師長、團長這樣的顯赫人物,自己膽子小哪裡敢四處張望啊?幾句話引來白崇禧和劉斐的一陣笑聲,安毅卻在心中回憶安家軍情報局檔案中的劉斐資料。
湖南醺陵籍的劉斐與程潛、陳明仁是老鄉,早年投入桂軍開始了軍旅生涯,白崇禧保定畢業回廣西擔任連長時,劉斐是他麾下排長,白崇禧對知書達理、自強上進的劉斐非常欣賞,舉薦劉斐進入南寧講武堂,後來進入李濟深主持的西江講武堂深造,畢業後回到孫中山先生命令組建的廣西討賊軍擔任少校參謀,跟隨白崇禧、黃紹竣討伐陸榮廷和沈鴻英等老桂系,最終與李宗仁部聯合完成了廣西的偉業。
北伐戰爭前期,劉斐跟隨白崇禧進入北伐軍總部,擔任草命軍司令部作戰參謀,打下湖南不久,劉斐在白崇禧支持下前往日本學習,先進入日本陸軍步兵學校,再以優異成績進入日本陸軍大學深造,回國後不知為何,消失了一段時間,於前年返回桂系,被白崇禧和李宗仁任命為桂軍副參謀長兼廣西幹部學校教育長,是白崇禧非常器重的桂系將領。
安毅第一次見到劉斐,還是首次來南寧與李宗仁、白崇禧等人見面時白崇禧引見的,對北伐初期的長沙總部偶遇,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樹上蟬兒在「嘰嘰喳喳」長鳴不休-,和風吹過寬闊的白龍潭水面,令人心清氣爽,暑氣全消。
安毅解開風紀扣,喝下口西山極品毛尖茶,愜意地對白崇禧笑道:「健公,小弟要是不來南寧找你,恐怕你絕不會到小弟的老窩敘府走一走,或看到南京去聚聚吧?」
白崇禧會意一笑,知道安毅要說到正題了,放下精巧的紫砂杯,不慌不忙,緩緩搖動手中折扇:「安老弟,莫非你此次來南寧,並不是專門來傳遞對抗演習簡報,而是特意為蔣委員長來做說客的?」
安毅誠實地點點頭:「正是!此時此s1,小弟和健公、為章(劉斐字)將軍品茶漫談,恐怕委座也正與德公和廣西省主席以行(黃旭初字)將軍做同樣的事情,此次兩廣事件能夠圓滿解決,還多虧了健公和德公高瞻遠矚、胸懷黨國的高風亮節……」「打住!打住!安老弟,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一套了?」白崇禧頗為驚訝地望著安毅。
安毅不由莞爾:「小弟就知道健公實在,不願聽這些陳詞濫調,可是為章將軍是個才高八斗的博學者,小弟要是一開口就說到名利,說到哉財,豈不是讓為章將軍眉頭大皺,羞之與吾輩為伍?」
白崇禧為之絕倒,淺笑盈盈中,折起扇子虛晃一下:「安老弟,為章將軍跟隨為兄多年,並不是外人,有什麼話就儘管明言吧,無須顧忌。
劉斐一愣,這才明白安毅竟然如此的狡猾,剛才一席文質彬彬的屁話,原來是對自己不信任,變著法兒想把自己趕走。可這個時候劉斐要是離開卻也不好意思了,既然白崇禧對其如此信任,劉斐再提出迴避的話,反而顯得小氣彆扭,以後相處起來就尷尬了。
安毅這時卻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劉斐致歉:「請為章將軍海涵,安毅奉委座密令而來,不得不恪盡職守。難得健公對將軍如此信任,如此機密竟然任由將軍分享,說是推心置腹的知己也不為過,這份情誼令人感動啊。就請將軍留下一起商討,安某還有許多向將幸請教的地方。剛才言辭間若有得罪,尚請將軍原諒!」劉斐連忙站起:「安將軍言重了!請坐、請坐-!」「別婆婆媽媽的了,都坐下吧,大熱天上下折騰,也不嫌累?」
白崇禧含笑打趣,一句普普通通的話毫不見外,責備中蘊含絲絲友情,顯得灑脫隨意,讓安毅和劉斐倍感舒服。
安毅臉色一整,示意坐在一旁的沈鳳道拿出演習簡報,一份遞給白崇禧,一份遞到了劉斐手裡,剩下兩份隨手放在石桌上:「二位請過目,這是小弟十七日組織的對抗演習簡報,說是簡報,實經過楊耿光將軍這個軍中理論家的潤色之後就一點兒也不簡單了,演習的整個過程簡明扼要,作戰示意圖精確簡明,對演習過程和結果的總結尤為精要。「煩請二位先看看,看完後如果有興趣,我們再好好支流一下。」「安老弟精心組織的大演習能簡單嗎?哈哈!你自己添茶吧,沒事四處轉轉也可以,我們看完再說。
一直希望能獲得此次大型軍事對抗演習津科的白崇禧不再客氣,翻開簡報,細細閱讀起來,坐在側邊的劉斐早已經低頭仔細觀看。
安毅看看一時半會兒沒有自己什麼事,叫上沈鳳道和林耀東,沿著白龍潭邊的林蔭道,信步漫遊。
半小時後安毅返回,看到白崇禧和劉斐一言不發地坐在籐椅上,望著不時有錦鯉躍出的水面,滿臉憂慮。
白崇禧看到安毅,示意他坐下:「安老弟,演習之前,你真的給龐炳勳將軍的第四十軍換裝了?」
「準確地說,是去年底已經給第四十軍獨立旅整體換裝了,演習前三個月,小弟又再給該軍其餘兩個師補充了差不多一個甲種師的裝備,其中還包括幫助第四十軍建立起一個炮兵團,我第二路軍司令部為此專門派出一個三十人教官組進駐第四十軍,協助整「只不過裝備的三十六門火炮,都是七五山炮和野炮。
「但儘管這樣,第四十軍的裝備水平也基本達到了中央軍下轄的各軍平均水平。第四十軍是老西北軍的底子,訓練方面一直就沒有落下,戰鬥精神也非常值得肯定!」安毅詳細說明。白崇禧眉頭緊皺,再次沉就下來。
劉斐有些坐立不安,思索了好一會兒,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此說來,我**隊現有的裝備水平和訓練水平,令人擔憂啊!原定三天的阻擊要求,竟然在短短七小時內秀c全線崩潰,這一慘痛結果,令人無比震驚,甚至感到些許的絕望!」
安毅點頭表示同意,轉向白崇禧,展顏昊道:「健公,小弟一直以為,戰爭中人的因素始終是第一位的,這麼強調並非是忽視武器裝備的更新發展,而是數年征戰獲得的深切體會。試想一下,此次若是把對抗演習的紅方交給健公來指揮,九萬將士全都換成上下一心、勇猛善戰的桂軍將士,恐怕又是另外一種結果了吧?」
「安老弟過獎了!哈哈……不過,若是換成我桂軍將士,怨怕不會敗得這麼慘,堅持三天不敢說,但兩天是完全沒問題的。安老弟剛才那句『人的因素是第一位,我非常贊成,整個北伐戰爭中佐證戰例俯首皆是,日前在西北地區掙扎求存的紅軍也證明了這一點。以目前我**隊的現狀與發展來看,最為關鍵的還是指揮者,其次便是軍隊的訓練水平和戰鬥精神,一句話,打仗主要還是靠人啊!」
白崇禧無比感慨,連連歎息,一旁的劉斐頻頻點頭,顯然是同意白崇禧的意見。
安毅徽做一笑,突然切入正題:「健公,在如此危急關頭,健公仍然不願挺身而出嗎?放眼全國各軍,有幾人能有健公的滿腹韜略和深厚資歷?有誰能像健公一樣,談笑間克敵於千里之外?有誰能以一己之力,短短數日制定出席捲全國波瀾壯闊的北伐戰略計劃和實施細則?說句狂妄的話,放眼全國,在軍事水平和全局指揮方面,能讓小弟為之心折的將帥,只有區區數人,而健公獨領風騷名列前茅,若是健公能捨棄小家,毅然擔負起國家民族之重任,小弟寧願給健公扛槍牽馬,無怨無悔!」
白崇禧聽完安毅一席話,從開始的客氣謙遜,到後面的震驚深思,從不輕易顯示喜怒哀樂的臉龐變幻莫測。
這一席話,如果是其他任何一個人說出來,白崇禧都不會相信,可是這番話從戰功赫赫、才華橫溢的安毅嘴裡說出,卻深深地打動了白崇禧。
白崇禧不但從中體會到一種尊敬與期望,同時也深深地感受到安毅的誠摯與寬大胸懷。白崇禧緩緩站起,走到水邊,遙望對岸蔥鬱的望仙坡,一動不動。
良久,白崇禧轉過身,一派從容地坐下,端起茶杯小品一口,放下茶杯打開折扇,輕輕扇動:「哈哈,妥老弟,剛才一席話,是不知是你的意思還是蔣委員長的意思?」
安毅嚴肅回答:「都有,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就連軍中理論家楊耿光將軍也不止一次感歎過:與白健生相比,我深感慚愧!耿光將軍一直覺得自己沒有指揮大兵團作戰的能力,寧願到陸大教書,都不願繼續坐在副總參謀長的交椅上。年初小弟離開南京時,代理總參謀長程頌公(程潛)也開玩笑說,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卻來了。由此可見,健公在高層眾將校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
「小弟非常理解蔣委員長對健公的敬重和思念,此次演習結束後,委員長站在觀察掩體頂部,俯瞰一片狼藉的戰場,幽幽感歎說:可惜今天沒有白健生!健公,你也知道,安毅素來不講什麼規矩,從未說過一句昧良心的話,此次專程而來,確實滿懷誠意,並非全是因為蔣委員長的命令,主要原因還是小弟對目前我軍現狀無比焦慮,渴望健公休恤軍情民望,再度出山,整理全軍!
「以健公的滿腹韜略,定能為國為民建立偉業,否則中日間大戰發生,遭受踐踏塗炭的不只是無辜民眾,中**隊、中**人的尊嚴,也會連同軀體一道灰飛煙滅的!」
白崇禧再次沉就了,一旁的劉斐緊張地注視白崇禧的面部表情,很快意識到白崇禧心動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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