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骨 正文 第四ま七章 造勢與成果--第四ま八章 茅塞頓開
    次日拂曉時分,躺在指揮部舒適大床上的葉開鑫被陣陣嘹亮的號子和密集的腳步聲驚醒,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看清房間的情況這才記起自已所處的位置,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副官葉道臨立刻打開白熾燈,端來一杯熱茶遞上,侍衛長譚重山捧來安毅贈送的一整套嶄新將官服。

    洗漱一番穿戴完畢,葉開鑫走到床邊的鏡子前整理風紀戴上大蓋帽,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低聲讚歎安毅的周到細心,邊整理衣襟邊低聲詢問:「這麼早獨立師弟兄就已經開始操練了?」

    「五點三十分獨立師各部官兵已經開始早操,三個主力團以營為單位全副武裝開出營區,至今還沒有回來。六點十分左右,屬下現千餘官兵全身濕透、疲憊不堪地進入軍營,連忙詢問師部值班的警衛科副科長陳勉老弟,他告訴屬下說那是教導團的弟兄,昨晚十一點出營展開專項夜訓現在回來了。

    屬下聽了很驚訝,連忙追問教導團其他訓練科目是什麼?是否經常這樣展開夜訓?陳勉老弟抱歉地說具體訓練項目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對屬下說這很正常,不管舌風下雨,各主力團每週都會進行兩次全副武裝的夜間專項訓練,更踱說要求更為嚴格的教導團了。

    屬下不由得想起鄧斌老弟率領五十教官剛到湘西與我們會合的情景,他們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屬下看得出他們對我軍官兵的體能和軍事素質非常失望,後來屬下看過他們五公里全副武裝越野、接著進行射擊的訓練演示嚇了一大跳,鄧斌老弟卻不以為然地說這樣的訓練在獨立師很正常,就算是普通一兵也都能輕鬆完成,由此可見獨立師的訓練強度和質量都遠遠過一般部隊。」譚重山欽佩地匯報。

    葉開鑫點點頭:「昨晚獨立師連級以上軍官一起出動陪我們全師將士喝酒,大家都喝得不亦樂乎,盡歡而歸。可是,我們的弟兄現在大都還沒醒過來,但他們卻完全不受影響,仍舊展開高強度的訓練,相比之下我們真該感到慚愧啊!走吧,到右營去見見安賢侄和他的將校們,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訓練指導問題。是該好好練練了,我可不想在接下來的北伐作戰中丟臉。」

    「軍座,除了值班參謀,他們師部主官全都與各團官兵一起出營訓練去了,大營裡只有炮團和三團的一個新兵營在早操。」譚重山不好意思地笑道。

    葉開鑫一愣,隨即自嘲地揮手:「就算這樣我們也要去看看,哪怕見識一下他們的新兵訓練也好。」

    上午七點天色大亮,外出訓練的各團6續返回,與士兵一樣身穿迷彩作戰服、身背步槍的安毅風塵僕僕地進入大營,看到葉開鑫和他的將校們圍在操場邊上觀看炮團的基礎訓練,操場邊還圍著數千名四十四軍的弟兄,安毅擦去滿臉的汗水,連忙跑步過去含笑敬禮問好。

    與葉開鑫和師長鄒振鵬、蔣鋤歐等人打過招呼,安毅返回師部後院洗了個澡換上灰色將官服,趕去和葉開鑫等人共進早餐。吃完飯後向胡家林、路程光和黃應武簡單交代了幾句,便拉著葉開鑫趕赴南京城拜見朱培德等人。

    從上午九點進入總司令部至中午十二點返回,葉開鑫與朱培德、俞飛鵬、戴季陶、邵力子和陳果夫等人分別見面,大家對資歷深厚曾任湘軍總司令的葉開鑫非常熱情和尊重,兵站總監兼軍需部長俞飛鵬還把蔣總司令臨行前簽署的武器裝備清單交給了葉開鑫一份,告訴他清單上的武器彈藥和本月軍餉將在今明兩天放,浦口兵站很快就會把所有裝備和軍餉送抵六和軍營,以便四十四軍將士盡快做好準備,迎接隨之到來的校閱點驗。

    回到六合軍營用完午餐,安毅迅召集麾下將校簡單地開了個會。

    應葉開鑫的要求,安毅命令教導團一營協助友軍進行為期半華月的強訓,並吩咐後勤軍需科盡一切努力幫助友軍健全後勤保障系統,解決暫時面臨的困難,沒等葉開鑫和四十四軍將校說出句感激的話,安毅又再次帶上副官沈鳳道和兩名侍衛趕往南京城。

    下午六點,陳瑜從下關火車站將匆匆趕來的何京和助手劉鴻接到聯絡處,略作洗漱,與安毅來到隔壁的龔茜家裡一同用餐。

    吳媽看到滿座小伙子個個朝氣蓬勃青春洋溢,非常高興,忙裡忙外就是不願坐下來,一雙巧手不時端上一碟碟美味可口的菜餚。

    何京將自己和助手劉鴻前往魯北災區採訪的經過簡要說完,非常難過地望著安毅:

    「……以前我只聽說過人吃人的情形,沒想到這次在山東親眼看見了,羽儀(劉鴻字)和《申報》的兩名年輕記者當場吐得天昏地暗,隨後淚眼汪汪,語不成聲,要是再沒人伸出援助之手,已成澤國的魯北大地將會餓殍遍野,疫病肆虐,後果不堪設想啊!」

    「唉,每次大災過後大多如此,我能想像得到那種悲慘的情形,比起橫屍遍地的戰場好不了多少。」

    安毅長歎一聲:「明天上午九點,道叔、老周和江南集團的四個董事,江西總商會、老南昌商會的正副會長就會到來,朱益之前輩已同意接收難民並主動表示個人捐資二十萬元,我以名下教育基金會的名義捐出一百五十萬,估計江西總商會、南昌商會和江南集團也能捐個一百二十萬至一百五十萬,我們南昌醫院已經著手準備派遣百人醫療隊,由副院長克魯澤教授親真率隊前往,水運公司的七艘貨輪正在做開赴魯北的準備,再租幾艘外國貨輪,計劃好了一次能運回一兩萬災民。

    今晚你們兩個好好想想,如何才能盡快與上海的國際紅十字會取得聯繫,如何召開記者會宣佈這一消息以爭取更多民間組織和民眾參與到救災中去,如何爭取歐美各國駐華使領館的支持,我個人認為只要不讓他們花錢,動動嘴皮顯示自己博愛與人道的事情,洋人還是很願意做的。」

    「我們中央黨部和中央政府三個部門在下午的專題討論中已經做出決定,只要江南集團和江西總商會走在前面,我們跟著就會展開聲勢浩大的全國總動員,外交部和民政部門會派出官員趕赴上海、杭州、蘇州等各大城市,大力宣傳起募捐活動並拜會各國使節,為救助災民做出最大的努力。」龔茜補充道。

    何京和劉鴻激動萬分,年輕儒雅洋溢書生氣質的劉鴻突然站起,向安毅和龔茜深深地鞠了一躬,眼裡滿是感激的淚光:「小弟代表災區人民謝謝將軍和龔局長!謝謝……」

    安毅連忙示意他坐下:「羽儀兄,你老家不是山東的吧?你是學什麼專業的?」

    「小弟老家在揚州,畢業於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哲學專業。」(電腦閱/讀///net)

    劉鴻回答完才意識到安毅話裡的意思,微微一笑低聲問道:「將軍也不是山東人,學的是殺人的專業,可將軍為何這麼善良博愛?」

    「呵呵!快吃飯吧,再說我頭就要大了,你們倆從坐下來到現在就沒有端起飯碗,再怎麼著急再怎麼擔心災區的百姓也得填飽肚子再說,快吃吧,吃完到街口你們的報社分部好好洗個熱水澡睡一覺,明天起來精神飽滿地應付一切。」安毅和氣地勸說。

    何京一臉嚴肅地搖了搖頭:「不!災情緊急,今晚我們都不會睡得著的,吃完飯我們就到報社分部給各地新聞界的同仁們去電報,讓他們明天下午趕到南京出席這個激動人心的記者會。

    這是民國以來從未有過的盛舉,其中意義非常重大,只要是具備一定人文關懷和政治嗅覺的新聞機構,誰也不會錯過的。

    我還要安排江南集團、江西商會和老南昌商會的先生們與新聞界朋友見面座談,爭取後天所有的報紙雜誌都劉登出這一重大消息,以喚起國人的同情心和各界組織的大力支持,行動越快,就能拯救更多的生命。

    「我同意,我將全程跟隨,連續報道整個賑災救援過程。」劉鴻激動地說道。

    安毅無奈地說:「行啊,怎麼辦你們自己拿主意,老周和克魯澤會成立一個救災領導小組,我再給你們派去幾名警衛全程保護。」

    「看看,又停住了,等吃完晚飯再說吧,飯菜都涼了,再不動筷子等會兒又得煩勞吳媽了。」龔茜客氣地說道。

    何京兩人相視一眼心裡輕鬆不少,當即端起碗大口吃起來,一旁的吳媽見狀,心疼地連聲吩咐慢點兒吃不用著急,誰知何京和劉鴻飛快扒完一碗飯立刻站起來,禮貌地向吳媽致謝便匆匆離去。

    安毅苦笑著搖了搖頭,龔茜將何京兩人送出門外,回到安毅身邊坐下,邊吃邊熱烈討論接下來的計劃。

    兩人難得聚在一起吃餐飯,卻盡商量賑災豐宜,吳媽看在眼裡微微歎息,不停地給安毅夾菜,一會兒說安毅瘦了,一會兒又問安毅身上的老傷怎麼樣了?把安毅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飯後,安毅和龔茜泡上茶,還沒能喝上一口,何京和劉鴻再次聯袂到來,毫不客氣地拉著安毅就走,回到隔壁的聯絡處詳細商量整個賑災行動的計劃、宣傳導向、政治寓意以及所要達到的目的,一談就是一個晚上。

    次日下午四點,由江南集團、江西商會、南昌商會舉辦,「東方新聞社」協辦的新聞布會在揚子飯店一樓大廳隆重召開,來自江浙滬寧和歐美各國駐華新聞機構的一百餘名記者蜂擁而至,獲得消息的南京各界代表、各大學校代表、在寧魯商代表兩百餘人絡繹趕來出席會議。

    江南集團總經理周崇安主持會議,當江南集團董事會代表宣佈捐資一百萬、江西總商會會長宣佈捐資五十萬、南昌商會會長宣佈捐資五十萬、朱培德將軍以個人名義捐資二十萬時,全場雷鳴般的掌聲響起,經久不息,數十盞照相機的閃光燈閃爍不停。

    周崇安等掌聲稍停,對著麥克風大聲宣佈:受安毅將軍委託,本人鄭重宣佈,「安毅教育基金會」一次性捐資一百五十萬!

    話音剛落,全場驚呼一片,隨即掌聲如潮,數十名魯商代表抱成一團泣不成聲,激動萬分的數十名學生代表竟然喊出了「安將軍萬歲」,「模範營萬歲」的口號。

    魯北災區獲得三百七十萬元巨額賑災援助、並由江西南昌負責接納災民的重大消息,一夜之間便傳遍了大江南北,引起全國各界和無數善良國人巨大的反響和稱頌,各地自展開的「向災區同胞送溫暖」的賑災募捐活動紛紛出現,各大報刊雜誌對此進行非常詳細的通篇報道,南京中央黨部開動所有的宣傳機器,大肆宣揚,蔣總司令、譚延闓主席致災區人民的慰問電、中央政府在寧滬蘇杭各大城市起的大型募捐活動接踵而來。

    短短的七天時間,第一批一萬八千餘名無家可歸的災區老弱婦孺被安全送抵老南昌,獲得各界民眾的盛情接待和無私幫助,新建的臨時安置房不夠,很多老南昌百姓就把三三兩兩的災民帶入自己家裡,拿出最好的被子、做出最好的飯菜招待,江南醫學院的六百學子組成一個個醫療救護隊伍,穿梭於災民之中,治病救人的同時,謹防疫情生。駐紮在老南鼻的斡中警備師、贛中保安部隊騰出營房派出官兵保證災民的基本生活,感人至深催人淚下的情景隨處可見。

    與此同時,全國各地6續匯至中央銀行南昌分行專用賑災賬戶的募捐金額已經高達六百四十餘萬元之巨,而且數額仍在緩慢增加中。

    長江流域各地民眾捐獻的一批批糧食、衣物、棉被集中於九江、南京、靖江、上海各碼頭,很快便通過海運6續送抵災區,規模之大、度之快,令安毅驚呼難以想像,引社會各界和南北政府的巨大反響,歐美列強給予高度讚揚之餘,也相繼驚呼這一感人情景出現在千瘡百孔四分五裂的中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第四ま八章茅塞頓開

    蔣總司令從上海回來了。

    到達南京的當天下午,作為黨主席的蔣總司令與政府主席譚延闓、中央代理組織部長陳果夫、考試院長戴季陶、工商部長孔祥熙、財政部長宋子文等黨和國家領導人,親切接見了江南集團執行董事兼總經理周崇安、江西總商會、南昌商會的正副會長和代表,盛讚他們的義舉,嘉獎他們的功績,隨後在位於丁家橋的中央黨部展開盛大的記者會,對上百名中外記者和南京各界代表表熱情洋溢的講話和北伐聲明,並於當日晚上設宴招待為賑災做出重大貢獻的周崇安一行。

    安毅和勞守道、胡家林、沈鳳道、路程光、魯逸軒、林耀東等人難得地聚集在洋樓側廳裡,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享受暖暖情誼,聽到院子裡轎車的聲響,都知道陳瑜回來了。

    陳瑜進入側廳,向老道恭敬致禮,坐下來就把下午蔣總司令的接見、記者會上的內容詳細向大家作了通報,其中特意提到何應欽在下午和晚上的活動中,一如往日滿臉微笑地陪伴在蔣總司令左右,兩人顯得很親密,彷彿從未生過以往的齷齪一般。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校長先去杭州滯留半日方才趕赴上海開會,原來是把何應欽給請回來了,他***……」

    安毅恍然大悟,臉上的神色不好看了,路程光和胡家林也惱火地放下筷子,低聲痛罵起來。

    老道與後至的陳瑜輕輕碰.上一杯,美美喝下一口,輕輕放下杯子,對站起來慇勤續酒的師侄沈鳳道點了點頭,輕撫長髯,不緊不慢地說道:

    「嘖嘖,看看你們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丟人啊!既然出現了這樣的事情,不好好深究原因而是咬牙切齒怒形於色,你們的修養和智慧哪兒去了?」

    眾弟兄一聽,全都自覺地閉上.嘴,安毅無奈地搖搖頭,心中非常不甘:「道叔,事情很蹊蹺啊,之前蔣校長給了反骨仔何應欽一個總司令部參謀長的虛銜,咱們都以為這是給個台階下,好讓何應欽知趣隱退,哪兒會想到竟然再次啟用這王八蛋,還親自前往杭州把他請回來,咱們這心裡……不好受啊!」

    「哼!你們懂什麼,這年頭,天下梟雄誰不是利字當頭?.敵友之間的關係換得比走馬燈還快,所有人哪一個心裡真正好受過?

    你們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見證過生生死死的人,.怎麼連這點兒還看不開?遇到問題也不先考慮其中內在緣由,不理智對待細細權衡,而是受感情所左右怒斥痛罵,恨不得置其於死地,這豈是將帥之才所為?」

    老道毫不客氣地予以批評,一雙幽深睿智的眼.睛逐一掃視安毅等人,直看得大家不好意思地紛紛低下腦袋,他才拿起筷子,夾起顆五香蠶豆放入嘴裡,嚼得嘎嘎直響。

    安毅明知老道.說得有道理,但心裡的那口惡氣總是無法嚥下,看到老道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道叔,小子愚笨,沒有道叔的如炬慧眼,實在看不透這其中的內幕,懇請道叔指點一二如何?」

    老道沒好氣地給了安毅一個白眼:「去去去,我就知道你這小子還在鬥氣,就這點兒肚量日後能有多大前途?既然你不服氣,我今天就放下這個面子好好教訓教訓你,你們幾個也給我老老實實聽著,說得對你們記住就行,說的不對你們盡可與我爭辯,在是是非非上面沒有長幼之分。」

    「你倒是說啊!說完我陪你喝到天亮都行。」

    安毅見老道再次捏起酒杯慢吞吞愜意品嚐,實在忍不住大聲催促,惹來弟兄們一陣低笑。

    老道不為所動,喝下一杯酒才慢悠悠放下杯子,抹抹嘴緩緩直起腰身,含笑望著肅容以對的安毅,整個人突然流露出的奇異氣質使得滿座無不凜然。

    老道面色一整,從容說道:「本想用溫和點兒的方式來解說的,既然你逼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聽著:你們對上位者的心思究竟瞭解多少?對古往今來的英雄梟雄又有多少認識?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三國魏晉宋元明清,你們除了改朝換代的皇帝和開國功臣的名字之外,是否對這些留名千古的英雄梟雄之所以成為英雄梟雄的原因有所認識?能否通過他們的言行事跡揭開背後真實面目?知不知道,非堅忍博大智慧凡者難成大器?

    僅以蔣總司令親赴杭州請回何應欽這事來說,如果與劉玄德三顧茅廬、曹孟德倒履相迎、唐太宗躬身納諫等等相比,請回一個相伴時久、勞苦功高的麾下大將又算得了什麼?難道仇恨遮住了你們的雙眼,使得你們再也看不到對手身上的優點了嗎?」

    眾弟兄屏聲傾聽,噤如寒蟬,安毅也端正身姿若有所悟。

    老道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其實這些大道理你們都懂,我現在只是說說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通過數年觀察,我深知蔣總司令並非外人所看到的那麼簡單,東山再起的他佔盡了天時地利,唯欠人和!

    天時就是眼下的亂世,地利就是他雄踞這帝王之都,擁有天下財富三分之一的大江下游江浙滬寧肥沃之地,由於你們的努力如今還得再加上個日新月異的南昌地區,所欠缺的人和,就是他如今不得不面對分崩離析的華夏大地、以及各路虎視眈眈野心勃勃的軍閥。

    販夫走卒都知道亂世出英雄,只是絕大多數都忽視了最終走向失敗的梟雄,其實這英雄與梟雄僅為一步之差,一紙之隔,如果贏了那就是英雄,敗了頂多也就是個梟雄,不堪者甚至會淪為匪盜之流,成王敗寇說的就是這意思。

    蔣總司令下台之際,牆倒眾人推,大多數人非落井下石也屬隔岸觀火,他東山再起之際,趨炎附勢者滾滾塞道,蠅營狗苟者趨之如騖,這些情況想必你們深有體會。

    下面我就說說這帝王之術與心計詭詐,你們不妨聽聽我即將說出的三個設想,至於你們認可哪一個設想、或者認為兼而有之我都無所謂,有道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悟性這玩意兒非常玄妙,說不清道不明還得靠自己體會啊……小子,給我倒酒!」

    說到精妙處,老道突然對安毅來這麼一句,眾弟兄同時一愣,安毅則苦笑了一下,無可奈何地端起酒瓶走到老道身邊恭敬地倒酒。

    老道點點頭滿意地說了句孺子可教,就端起酒杯喝起來,眾弟兄看到老大安毅沮喪地回到座位上,那吃癟的樣子頗為可憐,一時間想笑又不敢笑,誰知安毅坐下之後想了想,竟然訕訕地笑了起來,兩個人的表現相映成趣極為滑稽,弄的弟兄們再也忍不住,由一兩個人的啞然失笑演變為哄堂大笑。

    一群武將突然出的爽朗笑聲著實驚人,害得老道喉嚨裡的一口酒差點兒從鼻孔裡冒出來。

    老道放下酒杯,長吁一口氣,又才侃侃而談:「第一點,你們不妨這麼想,蔣總司令確實虛懷若谷,海納百川,重情重義,愛才如渴,因此他沒有計較勞苦功高的何應欽的背叛,而是把這當成一時的行差踏錯,既能讓何應欽羞愧悔恨,又能換取何應欽的報效之心,還能讓天下人看到他蔣某的博大胸懷和高風亮節,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次杭州之行,所產生的影響難以估量。

    第二點,你們也可以這麼想,蔣總司令實在不願意讓自己原來無比信任的麾下第一大將寂寞落魄,進而因愧成恨,最終投到對手陣營裡。就算這個何應欽徒有其表,百無一用,但是他究竟掌握多少蔣總司令的機密要事我們不得而知,這樣的人若是橫下一條心走到對手那邊,所造成的損害也是難以估量的。

    第三點,你們不妨再想得卑鄙一些,假設何應欽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背叛過蔣總司令,而是在重重迷霧危機四伏之時,毅然挺身而出不惜背上罵名,與蔣總司令共同演出一場苦肉計,等時局進一步落到不可收拾但又趨於明朗之境地,以退為進的蔣總司令在各界千呼萬喚之下再次粉墨登場,一舉扭轉時局穩穩佔據上位,讓那些眼高手低卻束手無策的對手灰溜溜讓開一條康莊大道來,於是,穩居上位的蔣總司令繼續與含辛茹苦的忠誠屬下把戲唱完,就有了如今這一出令天下人刮目、也令你們憤憤不平耿耿於懷的一唱一和!

    怎麼樣?受益匪淺吧?本來老道我還有第四個設想的,只是以上三條便相互關聯計中有計,已經夠你們消受的了,第四個不說也罷,留給自己慢慢分析體會吧。」

    安毅和弟兄們面面相覷,卻沒有能說出個所以然來,短暫的震驚過後大家不由自主低頭沉思,細細品味老道的一席話,似乎茫然若失又似乎收穫巨大,只是各人能從中體悟多少東西只有自己心裡清楚了。

    「真是妙不可言!原來這簡單一出,竟然可以推敲出這麼多東西,小子受教了!看來薑還是老的辣!」

    過了好一會兒,安毅心悅誠服地站起來,雙手握住酒瓶恭恭敬敬地給老道斟酒,隨後給每個弟兄的杯子都倒滿,回到自己位置端起酒杯,誠心誠意地敬了老道一杯。

    眾弟兄紛紛站起,舉起酒杯向通達睿智滿腹珠璣的前輩勞守道致謝,勞守道大大咧咧甘之如飴,彷彿這是天經地義一般,愜意地喝下一杯後才示意眾晚輩坐下,提起筷子夾起一顆蠶豆扔進嘴裡,用他整齊潔白的鋼牙再次噶嗒噶嗒咬起來。

    酒足飯飽後,胡家林幾個匆匆歸營,安毅謹遵承諾,留下與老道擺上茶盤徹夜長談,沈鳳道和陳瑜、林耀東這三個忠貞之士獲得老道允許加入進來,老少五個圍坐一起暢所欲言,不知不覺午夜已過。

    安毅看了看牆角的高大座鐘,摸摸咕咕作響的肚皮,轉頭問道:「道叔,你認為小子接下來該採取什麼應對方式為好?不管何應欽出於什麼目的又或者有什麼苦衷,我獨立師萬餘將士和他之間的這個仇已經結下了,我們絕對不可能容忍他糟蹋我們的尊嚴成就他的任何居心。

    按照道叔剛才的說法,蔣總司令最終很可能居中化解兩面安撫,可是事情遠遠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說得俗氣點也狂妄點,小侄以後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免不了與何應欽這孫子同朝為臣,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要是小侄韜光隱晦一味用忍,對他和顏悅色似乎什麼也沒生過,不但讓人嗤之以鼻心生不屑,而且還會讓何應欽更為囂張跋扈,甚至還會讓某些睿智者心裡認定小侄陰險毒辣小心提防,所以,笑顏以對這種蠢事小侄是絕不會幹的!」

    「唉!其實你小子早有主張了,你復出以來性格大變,以你如今的財富和累積的功勳,哪兒還用顧忌什麼人?說得難聽點,從你前年在南昌城西臨危救難開始,蔣總司令的免死金牌你都有了,還在老子面前惺惺作態幹什麼?你那點花花腸子有多少斤兩我還不清楚嗎?只是別做的太過了,如果一時無法定奪,還不如中庸一些也是上策,至於如何拿捏就看你自己了!」老道頗為感慨地歎了口氣,緩緩點上支煙,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安毅尷尬一笑,轉向頻頻點頭獲益良多的陳瑜鄭重吩咐:

    「弄幾個小菜來吧,晚餐淨說話沒吃飽,現在餓得肚子呱呱叫。道叔明天一早就得趕回老南昌去,數萬災民的事還需要他老人家做主,漸入佳境的兵工廠一刻也不開他老人家這根中流砥柱,咱們這些晚輩不能待在他老人家身邊替他分憂,怎麼樣也該多敬他老人家幾杯,算是餞行吧!」

    「好咧!」

    陳瑜立刻趕到廚房。

    老道白了一眼煞有其事的安毅,懶洋洋閉上眼睛,沒好氣地罵道:「別他***說得這麼動聽,老子一不小心上錯賊船,不得不給你當長工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你小子竟然還敢冷嘲熱諷是吧?哪天老子心情不好就撒手不幹了,你信不信?」

    安毅頓時變成了苦瓜臉,陪笑著想解釋幾句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一向沉穩謙遜的沈鳳道再也忍不住了,咧嘴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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