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時看完電文,信手放到了桌面上:「我知道這件事舉行一個對外宣傳的記者會。各國政府看到我北伐軍一路北上士氣如虹,大有威逼北京直搗黃龍之勢,於是大多數搖搖擺擺地停止支持孫傳芳了,只有日本人為了自身的利益,還在堅定不移地支持奉系的張作霖,所以各國派出很多記者前來打探消息,要求到前線採訪各軍將帥,以徹底搞清楚我方底細。校長覺得這是一個難的的宣傳機會,深思之後便同意下來了,於是就有了這個記者會。
不過小毅,我得提醒你啊,在蚌埠召開記者會的倡議卻是李鄰將軍率先提出來的,理由是宣揚革命,鼓舞我北伐各部士氣,爭取世界各國對北伐革命的支持,看樣子李鄰將軍已經籌劃很久了,你不可不防啊!」
「啊!?這樣啊……」
安毅呆了一下,苦笑著說道:「我不去不就行了嗎?我直接回電,就說我部傷亡慘重正在緊張休整,實在抽不出時間,況且實際情況也是這樣。」
「不!你要去!」
俞濟時果斷地說道:「不但要去,而且還要大張旗鼓地區,藉以向全國全世界展示我北伐軍的形象,展示我黃埔精英的形象,校長對此無比期待,明白了嗎?」
安毅幽幽地歎了口氣:「好吧,我明白了,去就去吧,反正蚌埠我也沒去過,就權當是旅遊了。」
眾弟兄聽了不禁莞爾,胡宗南看了看安毅沒精打采的樣子,不想打擾他,低聲和尹繼南聊起來,圓滿完成任務的俞濟時則輕鬆喝茶,不時瞥瞥安毅愁眉苦臉的樣子,暗暗感到好笑。
安毅心中苦,重重靠向鬆軟的沙背,望著描花天花板想要整理一下思路,誰知想著想著就沉沉睡了過去。他實在太累了,八天來沒有睡過一個過四小時的覺,往往都是連續兩天兩夜的通宵苦熬,戰場上的每一點變化,時時牽動他熱血澎湃地心臟……
兩小時後,精神略微恢復的安毅將急於返回南京的俞濟時、胡宗南等人送到城外,從柳巷鎮趕來開會的胡家林和顧長風等也在送行之列。
回到城中大營。獨立師地整編工作隨即開始。在這一萬一千名俘虜中。一千四百餘名帶傷地俘虜兵在獨立師官兵地徵詢下選擇留下醫治。六千名被淘汰下來地俘虜和軍官每人領取兩個大洋地路費。隨即便被送出城外。剩下地三千六百多名年輕力壯地俘虜被三個團瓜分一空。其中一大半分到戰損過半地陳志標二團。心情陰鬱地陳志標這下終於有事情做了。
安毅趕至蚌埠已是下午五點。一路上只有三十六名衛士隨行。但獨立師大旗所到之處。友軍熱情接送。隆重而又周到。
剛開始地時候。安毅尚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即將進入蚌埠城時提前得知李宗仁、白崇禧、王應榆、夏威和胡宗鐸等將軍已在城門外迎接。安毅立刻意識到這一路上備受禮遇地原因所在。
距離城門口歡迎地人群尚有百米。安毅立刻下馬。在侍衛長林耀東地跟隨下。大步走向歡迎隊伍正中央地李宗仁和白崇禧兩位將軍。以下屬參見之禮恭恭敬敬地立正敬禮。大聲報告。邊上大批記者地閃關燈照得安毅幾乎睜不開眼睛。
李宗仁將軍含笑回禮完畢。大步上前。親切地握著安毅地手:「久仰安將軍赫赫威名。今日一見。足慰平生啊!」
安毅笑著回答:「不敢當!有勞長官和各位將軍遠迎。屬下誠惶誠恐無比激動。長官。屬下在汀泗橋之戰中有幸目睹長官風采。當時屬下擔任二師工兵營營長。被選入黃琪翔將軍突擊團地工兵小隊。出之前長官和陳可鈺、張奎將軍曾親自為我們壯行。當時屬下率一個排地工兵弟兄排在隊伍後面。所以幸運地見到將軍了。」
李宗仁細思片刻,爽朗地笑了:「哈哈!我記起來了,當日天色已黑,氣氛雄渾悲壯,因保密原因,我們這些長官沒能親自將勇士們送抵江邊,如今想起來還甚為遺憾,那個夜襲戰打得漂亮啊!
我記得黃琪翔團長也是那一仗之後晉陞將軍行列的,哈哈!請,營中已備下薄酒,洗漱更衣完畢晚宴隨即開始,隨便用點兒略作休息,今晚八點將準時舉行記者會。安將軍來了就好了,二路軍有健生將軍和安將軍做代表,今晚這個記者會就很具有代表性了。」
「謝謝長官!白長官請……夏長官、胡長官請!」
安毅謙遜地禮讓,在南昌城下與安毅有過數面之緣併合作過地第七軍二師師長胡宗鐸親熱地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參謀長王應榆和副軍長夏威將軍對安毅的禮貌和涵養也似是非常欣賞,彼此間相處融洽,絲毫沒有什麼牽強之處。
回到蚌埠大營中略微叨敘,安毅一行被領到全城最好的賓館蚌埠大酒店安頓,有趣的是,安毅地房間被安排在三樓東頭,與白崇禧將軍的房間正對面,整個過程由七軍政治部麥主任和白崇禧地侍衛長陪同,禮遇不可謂不高,使得心有提防的
忑不安,誠惶誠恐。好在白崇禧地侍衛長黃瑞華與識了,當日的南昌攻城失敗,黃瑞華護送蔣總司令衝出重圍就是安毅率部接應地,因此見面之後沒有什麼生疏感。
黃瑞華請安毅洗漱更衣,親自將安毅的三十六名衛隊安排在隔壁的八間客房裡,非常的熱情周到。
令毅沒有想到的是,晚宴竟然是個開放性的中西合璧的自助餐,百餘名中外記者也在宴請之列,餐廳裡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李宗仁將軍把第三路軍前敵總指揮第十軍軍長王天培、三十三軍軍長同盟會的老前輩柏文蔚等將領一一介紹給安毅,弄得安毅這個小小少將頻頻敬禮致意,數分鐘都無法停下。
好在見面過後諸事繁忙的李宗仁將軍要和一群老將邊吃邊談,安毅這才能輕鬆一些。
安毅剛剛弄回點食物,坐下還沒開動,白崇禧、張定等人相繼到來。
白崇禧看到安毅要起立敬禮,連忙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禮,吩咐侍者送來食物、飲品,三人坐下低聲交談起來。
白崇禧笑了笑示意安毅不要拘束,張定則很感興趣地詢問五河之戰的一些關鍵決策點。
安毅沒有隱瞞,一一如實回答,並將自己在關鍵時刻的艱難、彷徨和盤托出,看到張定臉上怪異的表情,連忙問道:
「參謀長,屬下……屬下做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請參謀長不奢賜教。」
張定搖搖頭微微歎息:「這仗打成這樣,我哪裡敢說什麼賜教啊,只是聽了你地敘述,再想起白長官對五河之戰方方面面的分析總結,現白長官和安將軍在對敵預判方面竟然有著驚人的相似。你的指揮作戰能力遠遠出我原先的估計,令人意想不到啊,如此年輕竟然擁有這份預見和膽略,不得了,不得了!」
「參謀長過獎了,屬下身處險境,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放膽搏一搏地,事後回頭再看,屬下的排兵佈陣漏洞百出,只要其中有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估計就是個大敗而逃的結局了,慚愧!」
安毅誠懇地說出心中感受,想到此戰的艱險,情不自禁地抓起潔白的餐巾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白崇禧見安毅謙遜樣子,心中暗自嘉許,在一場大勝之後竟然如此誠實地剖析自己的得失、正視自己的缺點而不是洋洋自得的人不多見,至少是北伐以來白崇禧從未見過的,見到地幾乎都是有點兒戰績就驕傲自大之人,哪怕表面謙虛推辭,心裡也是志得意滿,鮮有像安毅這樣誠實率直、直言自身不足之士。
同時,精於算計的白崇禧也對安毅敏銳的戰場洞察力和迅猛詭異的戰法頗為忌憚,再聯繫到安毅獨特的訓練方法和高效獨特的軍中管理體制,白崇禧突然生出一種隱隱約約的戒心來。
白崇禧臉上依舊是親切地笑容,他放下餐刀,輕輕擦拭嘴角,喝下一口白開水曉有興趣地打量正與張定商討的安毅,看到兩人的談話告一段落,白崇禧等安毅吃下點東西端起了果汁,才又含笑問道:
「安毅,此戰收穫不小啊……你大營中的一萬俘虜兵是怎麼處理的?」
安毅連忙放下杯子,如實匯報:「其中一千四百餘受傷俘虜留下治療,三千六百四十餘願意加入地俘虜分進各團補充消耗,其他大部分老弱病殘和不堪造就的兵痞都在屬下離開之前予以遣散了。
大戰之後,屬下地補給非常困難,那一周時間全憑當地老百姓慷慨援助,官兵們才不至於餓肚子,可當地老百姓的日子過得也挺苦地,百姓們為了我們這一戰付出太多了,我們不能再給他們增添壓力,所以也不忍心實行就地徵集糧草的慣例。
我師黨代表劉江將軍負責地軍需供給由於交通原因,只送達過一批,本來足夠全師官兵兩天半的消耗量,結果大部分讓俘虜給消耗掉了,下一批物資補充估計要到明天才能到,所以屬下不得不遣散絕大部分俘虜。
雖然我明知道其中近一半遣散士卒回去之後仍需當兵餬口,很有可能再次扛起槍與我北伐軍作對,但是從人道主義立場出,屬下只能這麼做,屬下一直認為這是內戰,我們的對手是中國人,所以……所以不能過於苛刻,不對之處懇請長官原諒!」
「沒什麼不對,你的處理是正確的,換作是我,也會這麼做。」
白崇禧點點頭繼續說道:「這次讓你率部孤軍深入,的確有些欠考慮,不過你用輝煌的戰果告訴我們,你身上還大有潛力可挖。」
安毅驚訝地望著白崇禧,白崇禧和張定相視一笑。
「對不起!打擾白將軍和張將軍了,我能借用白將軍麾下愛將幾分鐘嗎?」
《中央日報》年輕漂亮的女記者葉青突然出現在安毅背後,笑容可掬地向白崇禧提出請求。
白崇禧禮貌地點頭允許,葉青致謝完畢,對站起致禮的安毅笑著說道:「你穿上將官服可真帥,就是鬍子沒有刮乾淨。走,到我那桌
京和幾個老朋友都在那……謝謝白將軍、張將軍,失
「葉小姐請!」
白崇禧矜持地點點頭,看著葉青拉上拘束的安毅走向斜對面窗子下的記者那一桌,微微一笑,低聲說道:
「我們的小將可真受人歡迎啊!等會兒的記者會恐怕他的風頭要蓋過所有人了。」
張定會心一笑,瞥了窈窕婀娜地葉青背影一眼,點點頭道:「自古都是英雄美人,誰也跳不出這個圈子,何況安毅如今風華正茂,年紀輕輕就戰功纍纍聞名天下了,哪個女人不喜歡啊?哈哈!」
安毅卻不喜歡,但是他沒辦法,一身水藍色旗袍外穿一件精緻繡邊小馬甲的葉青抓住安毅的手臂不放,在周圍記者們羨慕的注視下,將安毅拉到了自己的那一桌,此時何京早已站起來迎接,把身邊地新聞界朋友一一介紹給安毅。
安毅禮貌地逐一握手完畢,坐下後對身邊含笑不語的《申報》記者周崇安低聲問道:「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就來了,在南京拿到的戰區通行證,本想到五河去看看你,聽說你要來蚌埠就沒過去了,恭喜你打了個大勝仗!」
周崇安以老朋友的口吻低聲笑道。
安毅無所謂地笑了笑,轉向葉青低聲問道:「青姐,你從哪兒把這個漂亮的美國妞拐來地?」
眾人哈哈大笑,葉青沒好氣地批評安毅:「有你這麼隨便說話的嗎?真是沒禮貌!這是美國《紐約時報》的駐華記者,去年剛來上海報社任職我們就認識了,不過卡普蘭小姐此前一直在北京、天津那邊工作,直到上個月才調到上海這邊來。」
葉青轉向卡普蘭低聲笑道:「別在意,這傢伙和我們幾個朋友在一起就這樣隨便,他,還是個不滿二十一歲的小男孩呢,呵呵!」
長著一頭黑、有一雙漂亮褐色眼睛的卡普蘭大方地笑道:「沒什麼,這樣挺好……安將軍,認識你很高興。」
「謝謝!我也很高興。」
安毅似乎想起什麼,盯著卡普蘭地眼睛好奇地問道:「卡普蘭小姐的漢語說得很不錯了,只用一年就說到這個水平,實在令人驚訝。」
卡普蘭嫣然一笑:「我很聰明,我們猶太人都富有語言天賦。」
安毅點點頭:「這正是我想問的,在年初的衢州之戰中,衢州城的阿爾弗雷德教士在幫助我們的官兵治療時曾對我說過,卡普蘭這個姓氏是猶太人的姓氏,阿爾弗雷德先生還對我說,他地妻子就是卡普蘭這個姓氏。」
卡普蘭高興地回答:「親愛的安將軍,阿爾弗雷德是我的姐夫,他是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醫生。」
「是嗎?」
安毅驚訝地看著雙眼亮白晢動人的卡普蘭,葉青、何京和周崇安等人也非常感興趣地看著她。
「是地!再告訴將軍一個消息,十天前我剛陪著從美國趕來的姐姐到州地教會去,我姐姐打算和阿爾弗雷德一起留在在中國傳教行醫,阿爾弗雷德對我們說了衢州之戰,特別提到安將軍,他對將軍評價非常高,說將軍是個睿智博學的人,是個善良地有包容心的人,這樣地將軍在目前的中國很少見,是個真正的英雄。」
卡普蘭高興地說道,美麗的嘴巴非常性感,笑起來時露出晶瑩潔白的牙齒。
安毅愣了一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大家臉上都是笑容也嘿嘿一笑:「我不算什麼英雄,要是我這樣的人都算是英雄的話,那麼這天底下的英雄就太多了,至少在我看來自己不是英雄,只能算是個合格的軍人,真正的英雄是抵抗外辱為民族爭取獨立統一的人,如中山先生那樣,才能算是真正的英雄。」
「不不不!將軍過謙了,以將軍的戰功還不能稱之為英雄的話,就很令人不解了,像李宗仁將軍、白崇禧將軍等等,在中國人的心目中都是英雄,不是嗎?」卡普蘭禮貌地望著安毅的眼睛。
安毅想了想笑道:「那麼……你問問周崇安先生和何京先生,看看他們會不會同意你的觀點。」
周崇安和何京頗為惱火地瞪了安毅一眼,因為在昆山相處的那段時間三人就對英雄和梟雄進行過激烈討論,結果就連安毅也被周崇安定為極具~雄潛力的人,何京也基本同意周崇安的觀點,這個時候安毅突然這麼一說,弄得兩人頗為被動,儘管他們心裡是這麼想的,但在今天的這個氣氛和中國目前的局勢中,他們誰也不敢大聲喊出來,看到朋友們都望著自己,只能笑笑不予評論。
好在七軍政治部麥主任恰好到來,禮貌地與記者們打過招呼就把安毅弄走了,葉青這時才記起想問的幾個問題都沒時間問,於是就與幾個朋友一起商議晚些時候請求安毅給個專訪機會。
這一提議讓美麗的卡普蘭小姐非常高興,第一個舉手贊成並對葉青表示感謝。(,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6q**,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