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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
一聲長哨打碎了黎明的寧靜,在工科營區內久久迴盪,緊接著各營區的集合哨聲接踵響起絡繹不絕,催促聲呵斥聲腳步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剛剛還是萬籟俱寂的黃埔軍校轉眼間沸騰起來。
晨曦中,工科大隊長楊魯元望著第一個跑到身前穩穩直立的安毅滿意地點點頭,安毅整齊的軍容、標槍般的軍姿令這位三十二歲的安徽籍教官欣慰不已,在他管轄下的工兵大隊一百五十名入伍生中,安毅的表現最令教官們滿意,滿意得甚至有些震驚。
「魯元兄,估計這一次突擊考核咱們工兵大隊又是第一了,不管校本部怎麼變著花樣考核,兩個月來咱們幾乎次次第一,連步科那幫隊長都覺得不可思議也很不服氣,步騎各連隊跟咱們工兵大隊較勁了兩個月,至今沒有誰討到半點兒好處。」自豪的隊副劉思桐來自河北滄州,高大的個子率直的性格非常受學生們歡迎。
楊魯元抬頭環視一圈,目光回到正在進行最後調整的本大隊:「還多得琴宜兄教導有方,沒有你近三個月的傾力付出,哪有如此的優秀成績?原本被輕視的工兵大隊官兵,現在走到哪裡都能昂起腦袋。」
劉思桐謙遜一笑:「不不,我認為功勞最大的是安毅,沒有他的隨和大度就沒有咱們這個團結向上的集體,沒有他的表率作用就沒有如今學生牢記的『永遠爭第一』的精神,可以說我的成績大部分是這小子成全的。」
楊魯元隨即想起自己和劉思桐剛剛被評為優秀教官並獲得嘉獎一次的榮譽,對這來之不易的成績深為感歎:
「三個月前同僚們沒有誰正眼看過咱們倆一眼,剛開始他們那副牛逼哄哄的樣子我至今仍清楚地記得,哈哈……琴宜兄,跟你商量件事,一隊的區隊長老章被急調到東征戰場的一師任工兵連長去了,留下的空缺尚無人選,我很想向上面舉薦安毅,但軍校成立至今沒有先例,所以一直猶豫不決。再一個,由於留守廣州周邊的兩個兄弟部隊已經出,南征高州雷州和瓊州的鄧本殷等叛軍,廣州周邊兵力空虛,因此過幾天我們也要參與廣州城的警戒任務,因此在出前得把這事兒給定下來,不能再拖了。」
「我同意,點驗完畢我讓文書打個報告,以咱們倆的名義送呈校本部。」
「立正——」
留守地副校長李濟深等幾名將校站在檢閱台上。滿意地看著台下兩千六百多名年輕學子。訓練部主任吳思豫聽完台下各部主官地大聲匯報。回了個軍禮來到李濟深身邊低語幾句。李濟深點點頭上前幾步:「今天各連隊各大隊地表現非常好。進步很大!特別是工兵大隊。一如既往地保持最快地集結度和高昂地精神風貌。在此。我代表校本部再次給與表揚!」
掌聲響成一片。昂挺立隊形嚴整地工兵大隊再次成為全場焦點。排在方陣第一排第一位地安毅表情嚴肅。紋絲不動。似乎一片片**辣地目光與自己毫不相干。
「立正——解散!」
台上地李濟深靜靜看著各個隊伍整齊有序地離開操場。揮揮手叫來自己地副官:「早飯完畢。你去找工兵大隊楊魯元少校。讓他通知安毅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是!」
半小時後,李濟深門前響起一聲洪亮的報告聲,李濟深放下手中的文件命令進來,安毅邁著有力的步子走到辦公桌前兩米立正敬禮:「報告長官,四期入伍生工兵大隊學員安毅奉命向您報到!」
「稍息!」
作風嚴謹不苟言笑的李濟深眼裡露出欣賞之色:「安毅,這八十多天來你表現不錯,不但是訓練標兵,還能幫助和帶動自己的學友一起進步,使得工兵大隊成為一個團結互助、朝氣蓬勃的先進大隊,學校各官長數次向我提起你的種種優異表現,均認為你是個難得的人才,希望你不驕不躁,繼續保持。」
「感謝長官的鼓勵!」安毅的回答簡短有力。
李濟深點點頭:「安毅,昨天晚上歐耀庭先生再次找到我,讓我無論如何把你放回去,看到我沒有同意,歐先生把你留給他的三張圖紙拿了出來,我看到後非常震驚,沒想到你設計的軍用戰訓膠鞋、單兵披掛套具、可旋轉的小型電風扇如此先進精緻,就連製作說明和自己不知道的難點你都一一標明,其中巨大的商機和展潛力令我印象深刻。也許你不知道,歐先生和已故的仲愷先生都是我相交多年的摯友,他的請求讓我感到很為難,之前他說你是個工商業領域百年不遇的天才,假以時日定能為我們落後的民族工業做出傑出貢獻,當時我和仲愷先生半信半疑,可昨晚我看到你畫的圖紙之後,我相信了。」
看到安毅臉無表情地肅立在自己面前,李濟深不禁暗自佩服這個少年老成的學生:「說實話,我真不捨得你離開軍校,你入校以來的表現令人驚訝,幾乎所有的教員都認為你天生就該是個軍人,儘管你平時為人低調鋒芒內斂,但是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落在我們的眼裡,可以說你除了愛開玩笑、說話肆無忌憚之外,其他的表現都很優秀,我聽說你一直在自學工兵科和步騎各科的專業科目,你的學友在你的帶動下也提前自學專業知識,形成了一股學習熱潮,是否有這回事?」
「是,學生覺得這幾個月全部是隊列和普通軍事技能訓練,休息時間較為充裕,不充分利用起來很可惜,加上東征前一二期的學長們對學生諄諄叮囑頗多鼓勵,學生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安毅如實回答。
李濟深問道:「同時自學工科、步科、騎科三種專業,吃得消嗎?」
安毅一聽就知道,這是嚴謹求實的李副校長在告誡自己不要好高騖遠貪多嚼不爛,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實際情況說出來:
「長官,學生已自學完地形、測繪、各科操典等科目的理論知識,在楊、劉兩位大隊長的指點下正在學習築城及戰防工事科目。這些科目的理論知識都不難,很容易就記住了,俄國教官互林大校在隨軍東征前贈送給我的俄軍工兵操典等翻譯資料學生也在反覆學習,難的是學生尚無實踐的機會,特別是築城科目中的後幾個大綱,還有俄軍都正在探討中的舟橋部隊建設問題,也許學生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去實踐了。」
李濟深暗暗吃驚,立刻明白這小子學得很深入很踏實,否則不會有此見解,這樣的學習進度實在難以想像,這讓李濟深不得不對安毅刮目相看,同時也對這樣一位優秀的軍事人才難以割捨:
「很好,你學得很細,我放心了……安毅,歐先生和我彼此間情同手足,同時他也是我們革命軍和國民政府的摯友,多年來他一直在默默支持我們的革命事業,已故的中山先生、仲愷先生不止一次說過:『我們欠歐耀庭太多了,將來有機會一定要還』,汪主席、蔣校長也在東征前分別給歐先生去信,請他回到廣州,繁榮民族工商業。所以,昨晚歐先生的請求讓我非常為難,因此不得不把你叫來詢問你的意見,由你自己選擇自己的前途,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在這兒我給你留句話,不管將來你從事哪一行,我都願意把你當成自己的一個好學生。」
安毅驚訝之餘非常感激,驚訝的是到目前為止,能獲得這位擔任過前政府6軍大學教官、有著豐富實戰經驗、在革命軍特別是粵桂軍界德高望重的前輩看上眼的年輕人寥寥無幾,感激的是李濟深對自己的信任,感激他看似平淡話語中流出的欣賞與關懷。
「長官,學生在決定考軍校前,已經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選擇從軍不是學生一時的頭腦熱,也不是尋找個暫時的寄身之地或者所謂的晉陞台階,而是痛下決心,為統一祖國而奮鬥終身……」
安毅停頓片刻,整理一下有些激動的情緒:「長官,學生不願意說什麼漂亮話,為了不讓那些政治教官們每天都找去做思想工作,以節省時間多學習專業知識,不得不說點漂亮話顯示自己政治覺悟高矇混過去。學生一直認為,當前的國家最需要的是個沒有內戰、沒有外辱的安定環境,只要安定下來,我們中國人就能迅展起來,在人民迸出的愛國熱情和智慧面前,那幾張圖紙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可西方列強和日本人絕對不願意看到萬眾一心的中國,絕不會放棄他們的在華利益,甚至會想方設法加大掠奪和奴役我們的力度和度,通過扶持陳炯明、吳佩孚這樣的軍閥,來達到他們長期控制中國的目的,他們願意看到中國人內鬥,只要內鬥就會求他們援助,他們就能從中牟利,他們很樂意看到這樣的局面,哪管人民的死活?所以,學生選擇從軍,用槍桿子說話直接一點。」
李濟深驚訝地看著安毅,根本想不到眼前這個外表斯文隨和帥氣的學生內心如此強硬,對國家現狀和各集團利益關係看得如此透徹。
李濟深站起來緩緩走到安毅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和藹地說道:「我明白了,等會兒我就給歐先生去個電話,你可以回去了。今後有什麼事,只要你願意可以隨時來找我,」
「謝謝長官!學生告辭。」
安毅敬禮完畢大步走出辦公室,邁著軍人的步伐走下樓梯離開校本部。
走出院門安毅的腳步不由自主慢下來,心裡對歐耀庭感到幾許歉意,自己雖然悄悄委託九叔把幾張精心設計作為報答的圖紙交給歐耀庭,但歐耀庭對自己的情義總是讓安毅難以忘懷。
安毅抬起頭,望著操場上正在拿槍給新生做示範的入伍生連連長杜聿明,搖搖頭笑了笑,長長地吐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