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一下子瘋了,到處都是錦衣衛和緝事,在柳乘風遇襲的附近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一盞盞火把點起來,在武官的帶領下挨家挨戶的砸門。
住在這裡的,非富即貴。可是遇到了這些不講道理的錦衣衛,雖是氣的不輕卻也不敢造次。
許多人已經瘋傳,廉國公遇刺的事,不過柳乘風安然無恙的消息也很快傳了出來,倒也讓人鬆了口氣。
這消息自然不免傳入了宮裡頭,雖然此時宮裡已經落了鑰,可是一道聖旨還是遞了出來,聖旨因為下的倉促,所以並沒有走內閣的流程,而是以中旨的形式發出來,簡言意駭的說,就是責令捉舀兇手,嚴懲不貸。
宮裡表態是理所當然的事,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居然遇刺,且不說柳乘風與宮裡的關係,只這一條就有傷朝廷體面了,皇上責令嚴查是理所應當的事。
為了這個事,順天府那邊也不得不出面,東廠的蕭公公居然用吊籃吊出了宮,隨即開始著手佈置捉舀兇手。
而此時的京師,在不少茶坊和酒肆仍是燈火通明,現在是熱天,人們睡的晚,所以不少人便會相約出來坐坐,各種各樣的流言也都已經散佈了出來,有的說這些刺客乃是東廠有意為之,說出這番話的人很是理直氣壯,說是現在錦衣衛如日中天,東廠那邊自然不能放任這樣下去,而錦衣衛能有今日,自然是拜柳乘風所賜。只要殺死柳乘風,這廠衛之間才能平衡。
其實這個流言之所以流傳的這麼廣,也不是什麼空穴來風,畢竟現在錦衣衛的聲勢已經遠遠的壓過了東廠,這是大家都看得見的。
這也是為什麼蕭敬連夜出宮徹查的原因,現在流言四起,許多的流言都分明指著他頭上。他這東廠的廠公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連夜出宮既是做出了一個澗態,表明他關心錦衣衛指揮使遇刺一案。同時也是想盡快查出兇手,清洗掉身上的許多無端猜測。
至於其他明教之類的流言也是不少,柳乘風畢竟是天下最至關重要的人物。而且一直是話題的焦點,現在出了事,自然讓人引起無數的猜測。
處在這風口浪尖上的柳乘風卻是到了一處府邸,這宅子也不算小了,正是翰林院庶吉士江炳的處所,柳乘風遞了名刺,門房想來也不曾料到錦衣衛指揮使居然會來拜訪,一時也是呆住了,等到柳乘風催促他進去通報,門房才醒悟過來。飛快的進去通報。
過了一會兒,江炳便施施然的走了出來,江炳年紀並不大,長相卻有些平庸,只是因為少年得志的緣故。所以這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股子銳氣。他臉上含笑的到了中門這邊,上下打量柳乘風,也說不上對柳乘風有多大的熱情,卻還是規規矩矩的與柳乘風相互行禮寒暄。
柳乘風心裡清楚,像這種庶吉士最重視士林清議的,這種人前程不可限量。堂堂庶吉士和錦衣衛有什麼深交,只怕明日他的名聲就要毀於一旦了。
像江炳這樣的人,自然要和柳乘風保持一些距離的好。
不過江炳想必在京師也混了一些時候,多少也有幾分圓滑,雖是對柳乘風的拜訪顯得有些突兀,可是該客氣的地方還是很客氣的,一再說廉國公拜訪,令寒舍蓬蓽生輝,隨即又請柳乘風進了花廳,讓人奉茶上來。
柳乘風不禁打量起這個江炳來,心裡暗暗覺得有些奇怪,這江炳年紀算起來也不算小了,看相貌至少有二十三四歲,這樣的年齡在這個時代尚未婚娶,確實有點兒怪異。
江炳同時也在看柳乘風,事實上江炳見過柳乘風的次數也是不少,只是今日算是認真的端詳,倒是顯出了幾分興趣。
「據說廉國公方才在不遠的地方遇刺?不知傷到了哪裡沒有,天子腳下,居然出了這種事,實在令人想不到。」
柳乘風微微一笑,端起下人遞來的茶,這茶想必是極品,帶著一股子清香,柳乘風輕飲一口,語氣平淡的道:「殺我的人現在還沒有生出來呢,有勞江大人費心,罷了,我們還是實話實說了吧,我這人也不喜歡說話拐彎抹角,今日我來,是奉旨而來。」
聽到奉旨而來,江炳立即變得嚴肅起來,連忙站起,向宮裡方向深深作了個揖,才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柳乘風卻是壓壓手:「坐下來說,倒不是有旨意,只是陛下想叫柳某人來問問,大人為何至今不曾婚娶?」
江炳一頭霧水,良久才道:「說來也是話長,原本我確實有一門親事,早年就曾定了親,只是後來那家的小姐病逝,這事兒也就耽誤了下來。」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現在江大人已經貴為庶吉士,也算是人生得意了,江大人可曾想過婚配之事嗎?」
江炳正色道:「這是廉國公要問,還是皇上要問?」
柳乘風道:「我是代皇上問的。」
江炳才回答道:「想是想過,既是皇上垂問,下官也不敢隱瞞,此前確實有不少人曾有意為我做媒,只是下官剛剛步入仕途,公務也是繁雜,因此也不敢隨意答應。只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個心思下官也是有的,只是一直沒有良緣罷了。」
柳乘風很不是滋味的笑了笑,道:「現在我這兒倒是有一樁良緣,不知江大人肯不肯。」
江炳坐直身體,道:「這又是廉國公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
他對柳乘風倒是帶著不少的謹慎,柳乘風只得道:「也是陛下的意思。」
江炳道:「那麼就請廉國公示下。」
柳乘風看著他,一字一句的道:「太康公主待字閨中,陛下正在挑選駙馬,對江大人頗為屬意,不知江大人肯嗎?」
江炳頓時愕然了一下,隨即陷入了深思。
堂堂一個庶吉士去做駙馬,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他的前途遠大,做了駙馬,至多也只算是皇親而已,因此大明開國以來,還真沒幾個進士肯去做駙馬的。當然,其實也不是說駙馬不好,只是朝廷一般挑的駙馬人選多是一些優秀的俊傑,對普通人渴望莫及的事在這些青年俊彥眼裡卻未必是最好的選擇,因此這公主多半也只是和一些勳貴子弟聯姻,甚至有的下嫁給尋常人家的子弟。
若不是當今皇上只有一女,皇上對太康公主太過寵愛,不願辱沒了太康公主,只怕也不會弄出這個事來。現在柳乘風既然已經直接按皇上的意思提了出來,現在就看這江炳的意思了。
江炳顯得很猶豫,這讓柳乘風覺得有些意外,因為在他看來,若他是庶吉士,只怕這樁婚事無論如何都要推辭,除非自己和公主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否則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搖頭。理由很簡單,為了防止外戚干政,駙馬是不能入主中樞的,一旦做了駙馬,他這庶吉士的身份也就沒了,二十年的功名竹籃子打水成了一場空,換做是誰也不肯。
可是江炳居然頗有些意動,柳乘風冷冷的看著這江炳,心裡想,此人莫不是認為皇上只此一女,只怕將來會對太康公主有更多厚愛,所以才這般猶豫不定?又或者另有其他的主意。
江炳在沉吟良久之後,突然抬眸,看了柳乘風一眼,隨即道:「這是陛下請廉國公來問話的嗎?廉國公是否會將下官的話據實回報。」
柳乘風道:「自然。」
江炳正色道:「下官讀過一些書,深知忠君即為持國的道理,現在陛下既然為太康公主憂心,現在又問到了下官的頭上,下官豈敢不應?請廉國公回去傳話吧,就說下官何德何能,能蒙陛下垂青,使下官與公主殿下結為秦晉之好,君恩似海,下官萬死難報萬一,下官願從旨行事,並無怨言。」
他說了一大堆,其實真正的目的就是一句話,這事兒他答應了,只要宮裡那邊肯下嫁,他就肯娶。
柳乘風不由怪異的看了江炳一眼,心裡想,莫非這個傢伙,當真如他所說,為了報君恩,什麼都可以答應?柳乘風心裡狐疑不定,只是見這江炳答應,心裡也頗有些失落,隨即強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陛下若是知道,必定龍顏大悅,是了,還有一件事,既然江大人答應了此事,那麼能否將生辰八字告知於我,我也好回宮覆命。」
江炳也不含糊,直接取了紙筆來,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寫在紙上交給柳乘風,道:「有勞廉國公了。」
柳乘風只是點點頭,道:「不必客氣,江大人,咱們後會有期。」柳乘風心裡很是不舒服,再加上方才行刺的事,讓他的心情變得更壞,所以也不願意再和這江炳寒暄什麼,按著宮裡的吩咐把事做成了,便有要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