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沉默片刻。隨即從御座上霍然而起,臉上帶著幾分jī動的紅暈。
既然已經無路可走,那麼選擇就只有一個,硬著頭皮撐下去。
朱佑樘淡淡的道:「傳旨意,柳乘風謀殺大臣之事,查無實據,立即放人,命他立即入宮覲見,不得有誤。」
朱佑樘話音剛落,又補充了一句,道:「柳乘風有功於國,查jiān黨,平叛賊,今日獲罪,又是查無實據,令他meng冤,朕心甚愧,即命柳乘風為威武中郎將,欽此吧。」
所謂威武中郎將,其實是朱厚照自個兒弄出來的花名,這玩意和藝名差不多,屬於自娛自樂的興致,是沒有朝廷認證的。
不過現在,朱佑樘卻是直接任命了這威武中郎將出來,這不但是給了柳乘風一個正兒八經的武職官員身份,言外之意,也是認可了學生軍。
畢竟學生軍從前有些忌諱,所以掛在商行的名下,現在既然已經天下皆知,再裝模作樣也沒有了必要,既然如此,那麼索xing光明正大的擺出來。
現在所有的事都可以擱到一邊,最緊要的是十天之後的列兵對陣,這已經關乎著整個大明的臉面問題了,從前那些看上去很大的事,此時都變得不值一提。
朱佑樘下了口諭,立即有隨shi太監記錄下來,飛快去司禮監擬定辦法。
朱佑樘重新坐下,皺著眉,道:「諸卿還有什麼話要說。」
朱佑樘的當機立斷,倒是沒有遭到劉健等人的反對,內閣既然無能為力,而這學生軍本就是柳乘風倡議籌建的,現在讓他來擦這屁股實在是再好不過。與其眼下追究柳乘風的責任,倒不如等這對陣完了再說。
劉健淡淡的道:「陛下,操練的事微臣不懂,可是其他方面,微臣會知會一下兵部那邊,學生軍所需的供養、軍械,兵部盡力給些方便。」
朱佑樘頜首點頭,道:「對,現在手頭上的事都暫時先放一放,要知會各部衙門,學生軍需要什麼,都要給予便利,大家同心協力,無論如何,也不能失了朝廷的體面。」
正心殿裡正議論不休,與此同時,宮中的傳旨太監已經飛快騎著馬,帶著幾個宮中衛士出了紫禁城,一路直到順天府,順天府這邊中門大開,府尹帶著周泰等人出來接旨。
這太監扯著嗓子道:「柳乘風,不,去把廉州侯請來,要快,陛下有旨意,是給廉州侯的。」
太監故意將這個請字加重了幾分,順天府這邊的人當然知道意思,周泰自告奮勇的道:「下官這便去。」隨即飛快前往大牢,迎面撞到那李牢頭,劈頭蓋臉的就問:「廉州侯在哪裡?」
李牢頭見是府丞大人,嚇了一跳,連忙道:「正在用飯。」
周泰便道:「快提……請出來,還有,他入監時的衣物給他重新換上。」
做官的誰都不是傻子,那太監的語氣已經透lu出了許多內容,單一個請字,就足以說明柳乘風這罪臣極有可能要重獲天日。更何況周泰還是柳乘風的人,既然是去接旨意,當然要體面些的好。
李牢頭嚇了一跳,這倒不是周泰的語氣嚇壞了他,而是柳乘風今個兒一早,就說要出獄,想不到此人身在牢獄居然神機妙算,看府丞大人的態度,廉州侯是當真要出獄了。李牢頭不禁抹了把汗,心裡不由想:「廉州侯還真是神機妙算,今日果然是要鴻運當頭了。」
於是連忙去開了柳乘風的囚室,一面命人將柳乘風的衣衫來,周泰也快步走入柳乘風的囚室,躬身行禮道:「侯爺,聖旨來了。」
「哦?」柳乘風朝周泰微微一笑,並不顯得詫異,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想好了脫身之策,他也知道,讓太子去送了這戰書,就是自己反擊的第一步,顯然,所有的事都還在他的掌握之中,聖旨果然來了。
他呵呵一笑,道:「那好,本侯這便去接旨意,對了,李牢頭,你把我這裡的東西都收拾一下,尤其是這些行書,都要好好的收攏來,到時候我要帶出去的。」
說罷領著周泰出了大獄,直接到順天府的正門,遠遠看到一個太監正心急火燎的等候著他,看到柳乘風來了,這公公頓時大喜,快步走過去,道:「柳乘風,接旨意吧。」
柳乘風拜倒,正se道:「臣柳乘風接旨意。」
太監展開聖旨,扯著嗓子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廉州侯、錦衣衛千戶、東宮洗馬柳乘風,有大功於國,因工部事,meng不白之冤,押入順天府大牢,飽經刑獄之苦。此朕之不察,而致今日柳乘風之禍也。朕心甚愧,命順天府人等,立即提柳乘風出獄,官復原職,敕威武中郎將,兼操練新軍要務,欽此……」
到了這個時代,對這個時代的許多潛規則柳乘風都瞭然於心,比如這一次聖旨用的是制曰開頭,這就意味著,這份聖旨是皇上親手書寫,或者是皇帝口授,司禮監按著原意擬定。像這樣的詔書,往往語氣並不精煉,很多用詞,都是口頭用語。還有一種詔書,若是開頭是詔曰二字,這就是內閣擬定的旨意,這樣的旨意都是用八股文寫就,用詞精美,不過意義卻是不同,說穿了,詔曰就是內閣的意思,制曰就是皇帝的意思,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敕曰的格式,不過這種格式並不常用,主要是在隆重場合用的,比如祭告天下等等。
所以一封聖旨,要想解讀,首先就要明白,這旨意到底出自誰的授意,再琢磨旨意的內容,一般就八九不離十了。
柳乘風聽了一遍聖旨,大致就明白了皇上的心思,皇上的意思很明顯,以前的事不再追究,當務之急,是立即官復原職,幫辦操練新軍。
柳乘風道:「臣遵旨。」隨即長身而起,接了聖旨,一邊的順天府官員一個個有點兒傻眼,這傢伙,前些日子把工部shi郎都差點打死了,今日卻是查無實據,這個還要實據嗎?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張膽,只要沒瞎眼的人都知道,這查無實據從何所起。
許多人看向柳乘風的目光,已經有些變了。
那公公顯然有些急躁,皇上還在宮裡等著呢,這時間他可不敢耽擱,連忙對柳乘風道:「侯爺,陛下還說了,命你立即入宮覲見,不得有誤,咱們走吧。」
柳乘風道:「能不能容我回家換一身衣衫,你瞧,我這衣衫很舊了。」
他這一身衣衫舊是不舊,只是存放了這麼久,確實有股子酸味。
公公急的跳腳,皇上在宮裡龍顏大怒,你還要去換衣衫,陛下可是加重說了不得有誤這句話的,柳乘風這傢伙膽子大,可是他膽子小啊,說不準皇上過問下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他。
這公公很想一耳刮子狠狠煽柳乘風一巴掌,可還是強壓住怒火,笑嘻嘻的道:「侯爺,事情緊急,耽誤不得,這個……這個……沿途的時候買一套將就著穿吧。」
如今商貿發達,京師裡出了不少成衣鋪子,倒是不像從前,許多人都是扯些布回去自己縫製衣衫了。成衣鋪子的出現,自然不是偶然,在這背後,卻有一個大背景。從前的時候,女人們大多閒坐在家裡,縫縫補補,自然不必去買什麼成衣,一來成衣往往價高一些,而且也未必合適自家的體形。可是現在京師商貿鼎盛,紡織業尤其發達,迎春坊周邊,已經不知開業了多少紡織作坊,都是大量招募女工。尋常的百姓人家,女人閒著也是閒著,再者說紡織作坊都是女人,男人止步,所以也不怕出什麼敗壞家風的事,已經有不少女人在作坊裡做工了。這樣一來,家裡沒了女人操持,成衣鋪子也就風靡起來,與其讓女人們在家縫縫補補,當然不如在外頭掙點銀錢補貼家用,這成衣鋪子,便彌足了女人不能持家的不足。
柳乘風微微一笑,雙手一攤,道:「這個,那我也得回家取了錢才是,沒錢,如何購買成衣。」
公公真的急了,這傢伙居然還槓上了,咬死了要回家一趟,他連忙道:「雜家恰好帶了些錢,雜家給你買吧。」
柳乘風一副不忍的樣子,道:「怎麼好教公公破費,不過既然如此,本侯便承公公這個人情,咳咳……那我們待會兒去如意居一趟。」
「如意居……」
公公呆住了,如意居是什麼地方?那兒可是京師最大的成衣鋪,卻也是最高檔的,不少商賈就是在那裡挑選衣衫,據說那裡的布料都是最上乘的,做工精細,穿了如意居的成衣,可是一種風尚,只是價錢嘛,最便宜的也是幾兩銀子,置辦出一套衣衫來,若是專挑貴的,就是上百兩也不是沒有可能。
柳乘風這傢伙,擺明了是準備宰他一刀了。
此時,柳乘風笑的很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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