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正平低頭看她一眼,見她一臉深受震撼的模樣,他低頭在她發間落下一個輕吻,在她耳邊低語:「你的演技很差。」
孫嘉樂這才想起他們正在扮演一對情侶,女友怎麼可能不知道男友說話會是什麼德行,於是連忙恢復習以為常的模樣。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如果沒有的話,就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干擾她了。如果不是我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我早就報警處理了……」
「喂,沒必要這麼狠。」孫嘉樂抱住關正平的手臂,還是覺得他太「厲害」了一點。
「我就知道你對我還是有感情的。」何友仁喜出望外地又要去抓孫嘉樂的手臂。
關正平瞪他一眼,他馬上把手背到身後。
「嘉樂真正擔心的是,一、你精神不穩定;二、你挫折容忍度太低,她怕你待會兒就拿刀尋短、不然就是捅我們一刀,那我們豈不是遭池魚之殃?」關正平捏了下她的腮幫子說道:「對嗎?小傢伙。」
孫嘉樂嘴角抽搐了兩下,因為不習慣被當成小傢伙對待。
「對,你真的超厲害,連我在想什麼都知道心心相印就是這樣嗎?」孫嘉樂邊說邊挲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因為她演得太過火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何友仁的五官痛苦地擰皺著,不住後退了幾步。
「我沒有傷害你,傷害你的,是你自己的執著。你應該去找你自己的生活重心,而不是借由愛不到的痛苦來證明你的存在感。」她輕聲說道。
「太好命。」關正平冷哼一聲。
「為什麼是他不是我?你喜歡有工作的人,那我就去工作。你喜歡我變成什麼樣的人,我都可以努力啊。」何友仁聲音顫抖地說道。
「喜歡是全世界最不理性的事,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會選擇這種讓我仰脖子仰到頭酸的傢伙啊。」孫嘉樂重拍了關正平的後背,回報他剛才叫她「小傢伙」。
「咳!」關正平被打得嗆到氣,猛咳了起來。
「親愛的,我打太用力了嗎?」她一臉關心地撫著他的後背。
「沒關係,我被打是應該的,誰叫我沒注意到『小傢伙』的心情呢?」關正平對她一笑。「放心,我隨時可以調整你的高度。」
孫嘉樂還沒來得及想清楚他這話的意思,她整個人就被攬住、懸空抱起。
她發現自己正與關正平四目相接,兩人的唇相距甚至不到三公分,完全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要命,他的眼睛會放電,睫毛濃密得會讓女人嫉妒,而看著映在他黑色瞳仁裡的自己,她的耳朵在發燙。更可怕的是,她感覺到緊貼著她的身軀結實又溫暖,她覺得自己飄上天堂。
咚!
孫嘉樂雙腳落地,從天堂回到人間。
「他走了。」關正平指指何友仁的方向,整了整方才因為抱她而凌亂的衣襟。
「喔。」孫嘉樂瞄了何友仁背影一眼,目光就飄回了關正平胸膛。
他應該有在鍛煉身體吧!那胸肌超彈Q的!
「你的眼光有問題嗎?怎麼會看上這種男人?」關正平後退一步,雙臂交握在胸前詰問似地問道。
「天地良心喔。」孫嘉樂猛搖頭,搖得髮髻都亂了。「我們才約會過幾次,連手拉手的程度都沒有,我就發現他不對勁,希望不要再聯絡了。然後,他就變成這樣了。」
「在還沒確定他真的死心之前,由我接送你上下班。」關正平皺眉說道:「天知道我們剛才說的話,他有沒有聽進去。」
「你是個大忙人,不用花時間管這種小事啦。」可是,他的話還真要命地讓人貼心啊。
孫嘉樂望著他堅定臉龐,她雙唇上揚,一種被人保護的溫暖油然而生。
「我保護自己的人。」他說。
孫嘉樂倒抽一口氣,後背突然冷汗涔涔。
「我們還沒簽合約耶,你的佔有慾該不會比何友仁還強吧?」她懷疑地看著他。
竟敢把他跟何友仁相提並論?關正平不悅地瞪著她一臉擔憂的模樣。
「放心,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他說。
「知道了,這話你說第二次了。」孫嘉樂雙手擦腰,也管不著自己現在是不是很像母夜叉了。
反正,他對她——沒興趣。
「我要進去工作了,謝謝你今天出馬。還有,你真的不用每天接送我,哪一天要去見伯母,你再通知我。」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
「我若不能接送你,我的司機也可以代勞。你不用擔心這些小事,快進去……」關正平指了下她的頭髮。「髮髻又亂了。」
「剛才演得太認真了啦。」孫嘉樂取下髮簪,以指為梳整理著長髮。
在她髮絲飄落的瞬間,關正平聞到一股木質髮香,他定定地凝視著她及腰的秀髮由她纖細的指尖繞轉成一個美麗的弧度,然後再度被綰起。
他不快地皺起眉,差點就想搶下那支髮簪。
「你幹麼瞪我?我還有哪邊服裝儀容不整齊?」孫嘉樂瞪了他一眼。
「沒有,我只是沒想到你的頭髮居然那麼長。」他推了下眼鏡,刻意以一種評論口吻說道:「我沒交過留長髮的女友,不知我媽媽會不會覺得奇怪。」
她倒抽一口氣,雙唇顫抖地說道:「你現在是在嫌我的頭髮太長,要我剪掉?」
「不許剪!」關正平大聲一喝。
孫嘉樂被嚇一跳,直覺摀住胸口。「不用喊那麼大聲啦。總之,知道我不用剪頭髮,挺好的。雖然如果是為五百萬而剪掉,其實也還滿值得的。」
「它們很美。」他不自覺地撫了下她的長髮。
「喂,沒興趣不要亂摸別人的頭髮,別人會誤會你有興趣。」好吧,她承認她還在介意他對她沒興趣一事。
因為——她對他有「一點點」興趣。
「我們現在要演的戲,不就是要別人相信我們是一對嗎?」他挑眉回覆道。
「反正大老闆說了算。」她朝他皺了下鼻子,對他揮揮手。「你快去忙你的事。」
「律師文件擬定好之後,我會再跟你聯絡。」他嚴肅地說道。
「OK。」
孫嘉樂點頭,正要轉身時,卻興起想作弄他一下的念頭,看看能不能拉下他正經八百的面具。於是,她很快踮起腳尖,想在他臉頰親一下。
「你——」他轉頭要和她說話。
她的唇精準地印上了他的唇。
她圓睜著眼,馬上後退一大步。
「下次想吻我時,可以不用這麼突如其來,這件事我可以配合。」關正平上前一步,攬過她的腰,覆住她的唇。
關正平的吻比孫嘉樂想像中溫柔,他的唇也較想像中輕柔,她在他的唇上嘗到薄荷和咖啡的味道。
天,她在做什麼啊!孫嘉樂耳朵辣紅地推開他,小跑步地飛衝進片場。
Can I wait for so long?I cannot say.Oh,the precious moments……Cannot stay.It』s not like winds have fallen……I cannot say without you something』S missing……
片場裡,導演賴小飛正在播放那首她很愛的《THE LONG ROAD》——
她喜歡Eddie Vedder像在祝禱似的吟唱。喜歡簡單的吉他、手鼓的伴奏,那讓她感覺像是到了巴厘島海灘一樣的放鬆。
喜歡喜歡真的好喜歡……
孫嘉樂忍不住哼著音樂,旋轉了一圈,開始進入萬能製片的模式——準備和副導演杜俊開會,決定討論明天的通告單、發放臨時演員的費用、整理單據……能夠從事讓自己熱血澎湃的工作,她真的好開心哪。
但是,她平時有這麼開心嗎?
孫嘉樂停下腳步,不自覺地用手輕觸了下唇,再度揚唇偷笑了起來。
畢竟,這可是她感情空窗兩年,睽違了兩年的吻,感覺——不賴。
隔天早上,孫嘉樂和關正平一同到律師事務所簽約時,收到何友仁傳來的簡訊,說他絕對會成為她理想中的男人,所以他決定到他們家裡的東南廠去磨練,要她等他……等等等一千字發憤圖強的簡訊。
對孫嘉樂這種高中後,就開始打工營生的人來說,那則簡訊只讓她覺得好笑。
況且,她現在沒空管何友仁,因為今天片場忙到快翻掉。
劇組後天就要轉移到度假村去拍片了,電影外拍是最燒錢的事,可不能因為一丁點小差錯再重來。所以,她正忙著再三確認後天該到場的演員、道具等等諸多事務。
是故,她一從律師那裡離開,就開始埋首工作,連外頭陰晴都不知道,只知道咖啡沒了,一定要煮,否則她沒力氣撐下去。
「嘉樂姐,我打了一百通電話找你!你的手機關機喔?」副導杜俊從另一頭氣喘吁吁地跑來。
「關機?」孫嘉樂喝完本日第四杯咖啡,她低頭一看,發現手機確實關機了,因為沒電——她從大包包挖出充電器,往插座一放。
「有事幹麼不直接過來跟我說?怎麼了?」孫嘉樂轉頭看向杜俊,見他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馬上知道又有麻煩了。
她拿起咖啡杯,這才發現裡頭空空如也。
「導演又加戲了?」孫嘉樂揉著眉頭,覺得自己開始頭痛了。
「他說祺祺開竅,演得太好,連眼淚都掉得好有戲,所以他想明天在雙林度假村那邊加戲……」
「沒有人這麼亂來的。底片不用錢嗎?沖洗底片不用錢嗎?膠卷轉數位不用錢嗎?以為我們是好萊塢規格喔!」孫嘉樂一邊握緊拳頭,一邊咬緊牙關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被怒氣牽著走。
因為她是劇組唯一腦袋正常的人。
孫嘉樂拍拍杜俊肩膀,強迫自己用最和氣的口吻說道:「還有,我們只跟雙林度假村申請了一周時間,拍不了那麼多場戲。一天三場,把大家累垮,百害而無一利。我今天晚上開會時,會再跟他討論超出預算的部分。」
「可是,小飛說有時就是因為多拍一場,整部電影的氣氛就大不相同了。」杜俊為情人幫腔說道。
孫嘉樂怒火轟地一聲又狂燒,她很想一巴掌掃向杜俊的頭。
關正平投資的內幕,她甚至不敢跟大家說,否則大家以為她賣身求資金,以後還得了嗎?
現在可好,她有苦自己扛就算了,他們還以為她是找錢達人,所以打算拍片無法無天、不管預算!
孫嘉樂咬著牙根,用最冷臭的表情瞪著杜俊。
「麻煩你轉告你的愛人賴小飛先生——他憑什麼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了?關正平那邊的資金還沒進來,如果資金不進來,還加什麼屁戲!今天下班後,大家就可以鳥獸散了。」
杜俊臉色霎時一白。「可是,小飛說你說沒問題的……」
「以為我們是國際知名人士,只要勾勾手指,別人就要捧著錢來投資嗎?給我聽好了,錢沒有進來前,都沒有『以為』這種事!」孫嘉樂一拍桌子大聲說道,明知關正平不會毀約,卻是存心要這群人知道什麼叫做提心吊膽。
孫嘉樂氣鼓了腮幫子,抓起手機查看有沒有什麼重要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