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夫計 第四章
    夏雨熏只好很拚命、專注凝神的用內力要衝破穴道,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她的頭終於能動了,她拚命搖頭,總算將那件蓋在臉上的臭衣服搖落下來,也總算可以吸口新鮮空氣,同時讓眼楮重見光明。

    這個超大浴池四周都瓖嵌了數顆好大的夜明珠,注水處更是雕龍刻鳳的,十分豪華,她眼楮骨碌碌的轉,突然轉向靠坐在水池一角的「杜康元」。

    兩人一晚交戰多回,這還是第一次在燈光如此通明的情況下打照面,她也才有機會好好看看這個仗勢欺人的大爛人。

    雖然他此刻是閉著眼楮,但她不得不承認他那張俊俏的臉孔很吸楮,就連露出水面的上半身也肌肉精實,相貌佳、身材好,難怪男女通吃。

    她不屑的撇撇嘴角,眼神再移到他的臉,沒想到,那雙黑眸竟已張開,對上她的視線後,倏地一瞇又迸出冷光。

    好嚇人的瞳眸!夏雨熏吞嚥了一口口水。

    驀地,他從池裡站起身,毫不在意的展現那不著寸縷的健壯身材,她嚇得連忙閉上眼楮,然後,隨著一陣水花聲濺地,他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幾乎就在身前了,而她還橫躺在地上呢。

    歐辰威蹲下身來,粗魯的扯下她覆面的黑巾,伸手掐著她的下巴,想好好看清這張臉。

    夏雨熏瞪大了眼,內力一提,忽然連啞穴也衝開了,「你你你……幹什麼」

    而且,她會不會長針眼?他完全沒穿衣服,竟然就這麼大方的靠近她,她可沒有這麼飢渴的想看哪!

    他難以置信的放開了她,「你竟然能在短短時間內就衝破穴道?」這很驚人,再回想方纔她施展的輕功也屬上乘,看來,她的武功內力皆不凡。

    「還沒你快呢,都能回頭來抓我了。」說來她還挺哀怨的,大師父怎麼沒提醒她,杜康元的內功過人?

    歐辰威當然沒有就解穴一事向她說明,他沉著臉問:「你是誰?」

    「夏雨熏。」

    她答得這麼快,他倒是有一點意外,頓了一下又問:「你是屬於哪一個刺客組織?」

    她柳眉一皺。齊天會才不是刺客組織!「我不是刺客,只是跟著教我功夫的幾個師父行俠仗義而已。」唉,現在希望小師父有脫身才好。

    行俠仗義到他這裡來了?所以,另一個黑衣人是她的師父?歐辰威邊想邊注意著她的表情,就怕她是要拖延時間來凝注內力衝破其他穴道。

    「你要看下去我沒異議,但可不可以先讓我換個姿勢?我就不懂,你要淨身自個兒來就好,幹麼也把我拖來這裡?我還是閨女耶!」她得很小心的克制自己眼神別亂瞄,才不會看見不該看的,也幸好他這蹲姿還算優雅,強壯的兩隻手臂還遮住了不少下半身。

    歐辰威黑眸一瞇。他沒有一掌斃了她,她就該慶幸了,還敢抱怨?莫非他是遇到一個天兵刺客?再說,直接把她扣來浴池其實是他很下意識的動作,因為他渾身髒臭只想淨身,也不希望自己跌入陷阱的事被友人或奴僕們知悉而顏面盡掃,她幹麼把他說得像登徒子,他才不會對一個小姑娘--

    他思緒一頓,突然像是現在才發現她有多小。

    該死,被這麼小的娃兒整,真的很沒面子!他難以置信的低頭,瞪著那張僅有巴掌大的小臉。她五官清秀,細嫩的肌膚不見半點瑕疵,他猶記得自己剛剛捏她小巧的下巴時,那滑膩感就像初生嬰兒般細緻,而她一雙圓亮的水漾明眸更是相當澄澈,圓潤微翹的鼻子、弧形完美的紅潤菱唇,這張稚氣清麗臉龐的主人能當什麼刺客?

    而再一細想,她做的事根本是小孩子的惡作劇而已,不過突兀又矛盾的是,她的功夫卻十分驚人。瞧她設下的陷阱,絕非一、兩日可以完成,但在設制過程中卻沒有驚動盛園裡的任何人,光這一點,他就有留下她的理由。

    「你一直瞪著我做啥?看是要穿上衣服別讓我渾身不自在的,或好心點也讓我洗去一身臭味--呢,這是奢想啦,如今看是要殺要剮隨便你,就給個痛快好不好?」她是沒力氣自行解穴了,跟一個高壯俊美的裸男如此貼近,搞得她一顆心抨坪狂跳,根木無法凝聚內力。

    歐辰威突然笑了,「你真有骨氣也有勇氣,但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剛了你,至少在查出你的底細前不會。」這小丫頭可比大多數闖入者有膽識多了,也很敢爭辯。

    「我哪有什麼底細,不過是惡作劇而已,不然哪會只挖個洞倒滿搜水,準備新鮮辣椒醬餵你?直接給你幾刀、埋幾個炸藥不是更簡單?」

    說是這麼說,但其實是大師父有交代,做人要心存仁慧,得饒人處且饒人,所以她才會這麼大費工夫的教訓這個人渣,否則早讓他去見閻王了,她也不至於落得被活逮的下場。

    聽來確實有理,歐辰威認同的點頭,「話說回來,這麼大費周章的在杜大總管的院子裡挖餿水坑、倒餿水,甚至備陷阱,你總有個原因吧?」

    「杜大總管的院子不就是你的院子?」她問得可直接了。

    他黑眸一瞇,方才好不容易熄滅的怒火再次拂騰,立即充塞胸口。

    好啊,原來他是當了杜康元的替死鬼理「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暗自咬牙。

    「反正被逮了,說實話謊話的下場應該都一樣。」她一向從善如流。「我只是行俠仗義,誰教你仗著歐辰威的第一大總管就為所欲為,利用各種名目勒索老百姓,欺負良家婦女、佔人便宜,偏偏歐笨蛋--」

    「歐笨蛋?」他打斷她的話,狠狠瞪著她。

    「歐辰威啊,百姓們都將他說得好神,我看他根本和當今皇帝沒兩樣,昏庸愚昧放任你這種手下亂來,橫行霸道又狐假虎威,你說他不是個笨蛋嗎?」

    黑眸迸出兩道冷芒。被當成某人攻擊弄得全身臭已經夠倒霉了,這個小傢伙直到此刻還搞不清楚他是誰,當面直呼他是笨蛋,她會不會迷糊得太可恨?

    歐辰威突然站起身。

    夏雨熏嚇得連忙別開臉。開玩笑!她對男人的身體可沒那麼有興趣,雖然他的還真的不錯看一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好奇的又用眼角畬光偷瞄過去,果然就見到他赤裸的背部線條很好看,走路時大腿更是肌肉緊繃,看來堅硬又光滑一一但她仍是有點女兒家的羞澀,硬是跳過臀部不敢看。

    只是他這是要走了嗎?聽不下去了?也是啦,她批評的可是他的衣食父母呢!

    歐辰威抓了條布巾邊擦拭邊往寢房走去,再回到池時,已衣著整齊。

    他再次走到夏雨熏面前,冷冷的瞪著她

    這下她看直了眼,穿上紫羅窄袍的他更好看了,整個人有股天生的王者氣契,俊朗又攝人,只是那雙黑眸中毫不掩飾對她的不悅。

    「你如何確定我是杜康元?」

    這是哪門子的問題?杜大總管不就是他嗎?突然間,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傳言歐辰威是個孤兒,但長相便美,還有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氣質,不少謠言都直指他可能出身皇室,因為他的外貌與當今皇上有幾分神似,甚至比皇上都要英姿勃發、貴氣逼人……

    夏雨熏征怔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愈看愈心驚。不會吧?

    他不得不承認,這奇怪的小丫頭的表情很生動,那純真清澈的眼眸更是清楚表現她的思緒,從因惑,錯愕,震驚、驚慌到察覺大事不妙。

    閱人無數的他平生頭一回見到這麼坦率的人,突然間,被她誤認及惡整的火氣去了大半。

    「怎麼了?是發覺到什麼事不對了?」歐辰威挑起法眉,帶著一抹玩味的問。

    她倒抽一口涼氣。心兒抨抨狂跳。

    「其、其實歐……不是,歐爺應該是太忙了,沒閒工夫管下人,所有的事都是杜大總管做的,所以這不是歐爺的錯,真的。」

    她努力扭轉發生的一切錯誤,以誠懇的表情再加上真誠的語氣說道,希望能修正多少就多少。

    可惜,這些都打動不了某人。

    「還懂得見風轉舵呢?可惜來不及了。」他笑笑的走了出去。

    「等等,歐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您是被小人蒙蔽,而我則是冒險過來行俠仗義的好人,請您明察。」她還想力挽狂瀾,但人已經走出去了。

    啊--她才是真的笨蛋!

    不一會兒,兩名丫鬟突然走進來,面對室內暗飄的餿水味,僅是鼻頭一皺,沒說什麼,直接蹲下來動手脫她的衣服。

    「脫我衣服幹啥?要我死還得脫光光嗎?雖然入一出生就是光溜溜的來,但不需要光溜溜的走啊,麻煩你們跟歐爺說一聲嘛……」

    兩個丫鬟沒應話,只是通自將她脫光,而後扶她起來替她洗身子。

    這下子,夏雨熏也被摸光光了。

    天底下真的無奇不有,都要拷問犯人了,還先讓犯人洗得香噴噴、穿得人模人樣?

    夏雨熏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聽聞歐辰威原本就是個性子陰晴不定的男人,桀驁不馴、邪魅風流,雖然行事作風頗受爭議,但凡事仍可商量,只要別踩到他的底線即可。

    像是在他的地盤上白吃、白喝、白嫖,只要理由可接受,他甚至能大方請客,但是刻意找碴、佔便宜的人,他懲治對方的手段也極為殘酷。

    所以夏雨熏自認,截至目前為止,她被善待了,那接下來應該可以全身而退才是。

    瞧,這會兒氣氛多平和,金碧輝煌的廳堂內只有他跟她,下人都被屏退了,桌案上還點了盅裊裊檀香,味道清香宜人,他半坐臥的那貴妃椅上鋪了軟墊,看來很舒適,另一旁的桌面上有一壺酒及下酒菜。

    她算算時間,現在該過午夜了,不知道小師父脫身了沒有?其他師父肯定也很擔心她,至於潘荷被擄走一事,歐辰威應該還沒發現,瞧他表情悠閒的呢。

    「歐爺想問什麼快問吧,我再不回師父那裡,他們會擔心的。」墓於她沒有傷人的惡意,她相信他不會太為難她才是。

    「你當我這裡是哪裡?」歐辰威直接斜眼膘她一記,「沒查出或確認你的身份前,你哪兒也去不了。」

    「我哪有什麼身份?我已經告訴你我是夏雨熏……噢,我還可以告訴你,我家住在慶州,離這裡最快騎馬也要三天才到,所以你千萬別想要去驚動我爹娘。」

    他差點沒笑出來,如果她句句屬實,也太老實了。「慶州?你一個小姑娘這樣不會跑太遠?你父母不會不放心?照你說的,你還是一個閨女。」

    夏雨熏聳聳肩,「不放心也沒辦法,他們寵愛我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一天裡,我就這個時間腦筋最清楚,你慢慢說。」特殊的生意屬性早已讓他習慣日夜顛倒,現在,他很有興致和精力聽聽這有趣的小姑娘說說話。

    這是願聞其詳的意思?夏雨熏瞪著歐辰威,他則回以一笑,一副「他多得是時間,她不說,他會跟她繼續耗下去!」的樣子。

    她抿抿唇,認命了。「好,我說,我從小就好動常惹事,爹娘見我老是大小傷不斷,只好四處尋找師父教我武功,希望讓我不要受傷,也不要傷到別人。」

    「所以,你拜了無數個師父?」他這麼問是因為她的武功很複雜,看得出來師出多門。

    「對,爹娘能找得到的都讓我去學了,即使是很遠的地方,他們也讓我去拜師學藝,就是這麼的疼愛我。」她很坦白,因為誠實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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