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仁靚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很「賤」,但不是下賤的賤,而是作踐的踐。
雖說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卻還用自己喜歡他這一點,不斷利用她的男人,她就真的是一整個無藥可救了。
陳皓是她的高中學長,長得又高又帥,家裡有錢,功課又好,是好多女學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她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在上大學後竟成了他的直系學妹,再加上同所高中畢業的原因,他們很快就變得親近,交情也比別人要好上那麼一點點。
她喜歡他。
基本上她覺得只要是女生應該都喜歡他吧?
高帥優秀又風趣大方,想不淪陷都難。
其實陳皓對她很好,只是態度始終曖昧不明,對人總是介紹她是他學妹,並且女朋友從未間斷過。
這也就算了,較令人髮指的是,他老愛利用他們倆曖昧不明的關係為由和他的女朋友分手。
曾經她為此向他抗議過,卻讓他輕輕鬆鬆的用一句「好學妹,幫幫我啦,不幫我真的會死」就擺平了。
自從她當上他的大學學妹後,據她所知,他的女朋友來來去去的沒有超過十個,也超過八個。然而即使如此,她依然覺得自己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因為能永遠待在他身邊的只有她,現在是,未來一定也是。
她一直帶著這種信念堅守在他身邊,像個笨蛋一樣的做一個善解人意又隨傳隨到的學妹,但幾個月前他卻突然跟她說他要結婚了,讓她一整個晴天霹靂。
她失戀了,徹徹底底,因為他不僅要結婚了,還要與她斷交,只因為他老婆不喜歡他和別的異性有牽扯。
這便是她前陣子心情不好,老是在下班後找朋友喝酒的原因了。
她作夢都無法想像有一天陳皓會為了一個女人的一句話和她斷絕往來,她真的是又驚又氣,對他失望透底,想不到他竟是一個這麼見色忘友,有異性沒人性的混蛋傢伙。
近十年的暗戀不是說斷就能斷、說忘就能忘的,所以過去幾個月她一直很痛苦、很憂鬱、很難過,但能怎麼辦?人家都結婚了,還為了老婆和她斷交避嫌,她能不死心,繼續厚著臉皮在人家夫妻周圍打轉嗎?
因此,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在他真的絕情到連一通電話,甚至連他的婚禮都沒邀請她參加後,她終於死心——不,她原以為自己死心了,結果昨晚卻突然接到他的電話,讓她整個心跳加快到一個不行。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斷交三個多月都沒連絡後,他第一次打電話來給她,竟然是要她幫忙去松山機場接人,而她這個笨蛋、白癡、傻瓜、蠢蛋竟然二話不說就道:「沒問題。」
看!到底是他把她當成了笨蛋、白癡,還是她本來就是個笨蛋、白癡呀?
張仁靚在完成陳皓的請托後,開車回家的途中愈想愈覺得她根本就是在作踐自己。
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
她決定了,待會兒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手機門號從她的電話簿裡刪除,然後以後看到未登錄電話簿的陌生來電號碼都拒接。
嗯……既然下定決心,現在就做吧,免得到時回到家又反悔,捨不得刪了。
想罷,她立刻空出右手,伸到副駕駛座上的皮包內摸索找尋自己的手機,一邊用左手開車。
奇怪,怎麼找不到?
在皮包內摸了半天都沒摸到手機,她疑惑的忖度著,忍不住轉頭將皮包的開口扯開些,用眼睛幫忙梭巡。
當然,她也沒忘記自己正在開車,所以翻找一下後她不忘抬頭看一下前方——
「看!」她驀然大罵一聲,急踩煞車,接著便聽到刺耳的嘰聲後傳來——「砰!」
完了!
瞬間,她整顆心都涼了,整個人猶如突然置身冰窖中,冷得發慌。
怎麼辦?她撞到人了,現在該怎麼辦?
她慌慌張張、急急忙忙的跳下車,有些手腳發軟,跌跌撞撞的跑到被她撞飛的人面前。
對方雙眼緊閉,頭破血流的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死了嗎?她心慌的想,她撞死人了嗎?不會吧
她立刻蹲下身來,輕輕地拍打著對方的臉,同時出聲喚道:「先生?先生!」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與害怕。
「嗯……」
對方驀然發出一聲虛弱的呻吟,雖然虛弱,但她卻聽得很清楚。
沒有死,他沒有死,太好了!
她頓時因鬆了一口氣而全身癱軟的坐在馬路上,不過很快她就清醒了過來,明白現在不是她慶幸的時候,她得趕緊將他送醫才行。
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這段期間竟然沒人也沒車經過這條巷道,周圍好像也看不到任何一個目擊證人。
張仁靚鬆了一口氣,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人報警了,沒人報警,她也就不用到警察局去做筆錄了吧?她對警察和警察局都有恐懼症。
總之,她現在得趕緊將人送到醫院去才行。
她轉身跑去將車子開過來,然後使盡吃奶的力氣將傷者拖上後座,關上車門,然後十萬火急的朝附近醫院飆過去。
「仁靚!」
「對不起,李佩。跟你借車,卻發生車禍,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向你道歉。」
「先別說這個,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是肇事者,不是受害者。」
「對方傷得很嚴重嗎?警察怎麼說?」
「我沒報警。」
「真的嗎?怎麼會?」
「沒有目擊者,所以也沒人報警。至於我,你也知道我很怕警察和警察局。」
「那醫院方面呢?你怎麼解釋這個人是怎麼受傷的?」
「在家裡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
「這樣也行?」
「我用我弟的名字幫他掛號,因為太心急才沒帶到健保卡,醫院沒有懷疑。」
「你應該知道紙包不住火,等對方醒來堅持要報警,你也沒辦法阻止。」
「我知道,但是在他報警之前,我會用最大的誠意請求對方的原諒和和解。」
「如果對方獅子大開口的跟你要一百萬的賠償金呢?」
「……」
「你在考慮什麼呀,這有什麼好考慮的?當然是要報警呀。」
「……這事等發生了之後再說,現在暫時不用傷腦筋。」
「真是的,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怕警察呀?他們是人民的保母,又不是會吃人的妖怪!」
「唔,總之有些原因就是了。」
薛浩然恢復神智時,第一個感受到的便是頭痛欲裂的感覺與來自身旁兩個女人對話的聲音,為了轉移對疼痛的感覺,他只能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兩人的對話內容裡。
結果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
原來這兩人中的其中一人就是開車撞到他的肇事者,而且對方不知為什麼好像很怕警察,所以沒有報警,連送他到醫院來,掛號都用她弟弟的身份作為掩護。
為此,他不由自主的想,難道那肇事者還是個有案在逃的通緝犯不成,要不然怎會如此懼怕警察,甚至連似乎是她朋友的人拿百萬勒索賠償來舉例,她竟然還猶豫不決,真是令人費解。
不過這不關他的事——
不對,這真的是太關他的事了,簡直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正愁沒有可以讓他落腳藏身的地方,沒想到才瞌睡就有人送枕頭,真的是太好了!
計劃瞬間就在他腦中成形。
「嗯∼」他輕吟一聲,緩緩地張開眼睛。
隱約聽見了呻吟聲,李佩一轉頭就看見病床上那頭纏著紗布的病人睜開眼睛。
「他醒了。」她趕緊對仍未發現的張仁靚說。
聞言,張仁靚帶著一絲緊張與膽怯緩步靠向病床,僵著身體,小心翼翼的開口朝床上的受害者道:「嗨,你醒了。你覺得怎麼樣,還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床上的男人茫然的看著她問,然後撫著頭說:「我的頭好痛,我……是誰?」
張仁靚雙目圓瞠,頓時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說什麼?你問我你是誰?難道你忘了自己是誰嗎?」她著急的問,不知所措的轉頭與李佩對看了一眼。
李佩也是一臉驚愕與難以置信。
「你是誰?我……又是誰呢?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為什麼?」男人捧著腦袋面露痛苦的說。
「看!」張仁靚完全沒辦法阻止自己爆粗口,她怎麼會遇到這種事呀?
「我去叫醫生過來。」李佩對她說完便匆匆轉身而去。
「你先冷靜下來,你出了車禍撞到頭——」張仁靚深吸一口氣,安撫的對他說。
「車禍?」男人倏然看向她。
她一驚,倏地想起自己向醫院撒的謊,趕緊改口,「不是,我說錯了,是跌倒撞到頭。從家裡的樓梯上跌下來撞到頭,所以才會受傷進了醫院,至於你說你想不起自己是誰的事……這個——」
「仁靚,醫生來了。」李佩及時出現。
「醫生來了,先讓他替你檢查一下吧。」她一臉得救的說,趕緊退後讓位給醫生。
「你醒了,聽說你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我看看。」醫生說完,就開始了一連串簡單的問診與檢查。
「怎麼樣,醫生?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你之前不是說他傷得不重嗎?怎麼會失去記憶?」見醫生的看診似乎告一段落,張仁靚迫不及待的立即出聲問道。
「也許是撞到頭的後遺症,這情況並不多見。不幸中的大幸是,他在基本常識和生活認知上的記憶都是正常的沒有問題。」醫生說。
「這是什麼意思呀?」張仁靚完全是有聽沒有懂。「他的記憶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恢復?會不會恢復?不會就這樣永遠失去記憶了吧?」若是這樣,那她該怎麼辦?
「這一切都需要觀察之後才會知道。」醫生說。
「要觀察多久?」
「要看情況。」
「醫生,你根本就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忍不住怒道。
「要讓病患恢復記憶,病患的家屬比醫生更重要。你可以跟他多聊天,多說一些過去的事,帶他去他經常去或喜歡去的地方,任何可能幫助他恢復記憶的方法都可以試試。」醫生平心靜氣的看著她。
張仁靚一整個無言以對。
「醫生,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他的記憶有可能自己恢復嗎?」李佩開口問,因為現場只有她知道張仁靚根本就不是那傢伙的家屬,而且連對方姓啥叫啥都不知道。
「不無可能。」
「就是有可能的意思,對嗎?」負負得正。
醫生輕點了下頭。「總之先觀察看看再說。」
「所以要住院觀察嗎?」張仁靚蹙眉問。如果要住院,她怕冒用身份的事早晚會曝光,另外,沒有用健保卡的住院費她也吃不消。
「如果沒有頭暈、嘔吐或其他不舒服的症狀,想出院也是可以,畢竟回到熟悉的地方有助於他記憶的恢復。不過如果有任何不適的狀況出現,你們要立刻帶他回醫院,知道嗎?」醫生認真的交代著。
張仁靚立刻點頭,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可以出院,太好了。
醫生和護士離開後,李佩立刻將她拉到一旁去說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