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鄔曦恩對莫柳心相對大方的言行態度傳進朱塵劭耳裡時,他就是感到很不舒服。
當晚,她過來伺候他洗澡,一直到替他換好藥、包紮妥當,他始終沒有說半句話,她就覺得不對勁,他似乎在生氣?
「怎麼都不說話,哪裡不舒服?還是我為夫君把個脈?」她在他身邊坐下,作勢要拉他的手。
「不用了」他沒好氣的撇撇嘴,胸口一股悶火憶燒了好幾個時辰,不吐不快,他將下午聽聞的事同她說了,不過只是陳述。
他想說什麼?她處置失當,還是始終無法制止他動不動就讀罵批評的皇妹?但這個男人似乎沒有打算把話挑明了說,她也只能猜測,「我不想當個善妒的妻子,日後,夫君三妻四妾……」
「前提是我沒有剋死你,才有日後的三妻四妾。」他嗤聲嘲弄。
「我想夫君已苦盡甘來,無須擔心。」她真的這麼相信,老天爺讓她重生,卻安排與他結為夫妻,一定有正面的理由。
「因為你?」
「不一定是因為我,但在我眼中,夫君絕對是個有福氣的男人,雖然我不明白前兩任妻子為何香消玉殞。」她說得真誠,朱塵劭相貌堂堂,是天子驕子,更有一個疼愛他至極的母后與信任他的兄長,絕非福薄之輩。
她也有自信,如今的她已脫胎換骨,不是過去自卑懦弱的女子,更有能力可以為丈夫承擔更多的生命難題。
「外面傳言都是因為我殺戮太重,鬼魂索命,別說你不曾聽聞,慧吟是孩子,更不懂向別人隱瞞她曾見鬼的事。」
「就是因為慧吟是個孩子,所以她可能只是看到了她以為像是鬼魂的東西,也許是一床白被單,我不知道,但我是眼見為憑的人。」她一臉認真,「再者,夫君率兵征戰,為了保家衛國不得不殺戮,但也嚴令追逐敵軍時,絕不侵擾老弱婦孺,有所為、有所不為,
己心懷仁慈,沒有理由那些戰死冤魂會來索命,更甭提我的命格還是國師欽點,可以為夫君破煞解厄之人。」
「所以,你認為我不會再克妻了,莫柳心甚至是杜詠雙,你都已做好準備要跟她們同事一夫?所以,對她們住進或出入府中也無異議?」他愈說口氣愈冷凝。
「夫君生氣了?事實上,夫君是一家之主,既沒有禁止莫姑娘、社姑娘在家裡進出,我若干涉,便是不尊重夫君,也顯得小家子氣……」
「算了,你去做你的事吧。」他聽不下去了,理性也提醒著自己,他沒有資格跟她發脾氣,但該死的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她如此大方寬容,可以想見日後就算他有多名妻妾環繞,他都不必擔心會像皇兄一樣有後宮爭風吃醋的麻煩事發生。
鄔曦恩謹守正室的分際,懂禮儀、重風範,有大家閨秀應有的氣度,他氣什麼,又悶什麼?他該開心不是?
可見鬼了,他不但該死的沒有,還很想去拍某人的脖子用力的搖一搖,大聲質問,為什麼她不能多在乎他一點?!
隨著時序進入三月,延安城的景致也開始改變,樹枝上的積雪已融,染上綠意,花飛蝶舞,百花齊放,不過幾座較高的山上是終年積雪不退,但在半山腰上已有飛泉瀑布飛灘而下,遠望過去,成了一幅極美的山水畫。
在這段時間,朱塵劭內服外敷,幾個美人兒輪番熬補湯,再加上鄔曦恩這個大夫的細心,依傷勢變化給予不同藥物,他腹側上的傷己好,但肩上的箭傷因為某人就是在傷口好不容易結癡之後就練功、外出辦事樣樣來,搞得傷口又裂又流血,因此尚未復原。
至於帶傷能否做夫妻之間親密的那件事兒,應該無礙,不過,這對夫妻卻仍分房睡,似乎是習慣成自然惹的禍,再加上男的事多,上床時間不定,女的臉皮薄,不敢粘著丈夫,更不敢主動搬進臥房,因為那似乎是在明示某人該盡丈夫的責任跟義務。
於是,兩人明明是新婚夫妻,卻持續分房睡。
朱彤跟杜詠雙是樂見事情如此發展的,卻也不會笨到拿這件事來調侃或諷刺鄔曦恩,她可不是個弱者,萬一刺激了她,主動爬上床,這可不是好事。
所以,這件敏感的事就變得很詭異,就在許多人能說卻不說、不能說的又沒有膽子提起的狀況下,竟然就一直維持這樣微妙的平衡,好像原本就是如此了。
但妻子沒有亦步亦趨、沒有晚上陪睡,朱塵劭並沒有比較清靜。
朱彤、杜詠雙老粘著他,但朱彤是在替好友製造機會,常常隨便找個借口就離開,讓兩人獨處。
他卻完全無感,讓杜詠雙總是氣到淚漣漣的走人,但下一次她又是笑咪咪的粘著他撒嬌,並有意無意的暗示,時間似乎差不多了,可以再多一名妻妾。
他真的覺得夠了!這些女人的存在更顯現出某人的沉靜有多麼討人喜愛。
看著又賴在身邊的杜詠雙,他的耐心己用盡,「我此生絕不會為任何女子費心,女子青春有限,別再將時間耗在我身上。」
她一臉驚慌害怕,「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以前你從不會這樣說話的。」
對,以前他是對女人無感,但現在不同了,在重新審視後,他發現就連莫柳心也談不上是知心人,她只是一個陪伴他、在他生理有需求時能發洩的對象,如此而己,紅粉知己這事兒根本是弄錯了。
杜詠雙看著他如此淡漠,連回應都懶,又氣又恨,「怎麼不說話?是彤兒口中那個又聾又瞎又沒膽的人亂說了什麼嗎?」
他黑眸候地一瞇,「對曦恩、我的妻子,客氣一點,我若再聽到你或彤兒對她說任何不敬的話,不用她下逐客令,我下」不客氣的丟下這句話,他轉身就走。
事實上,他昨晚也派人去了怡情樓告知莫柳心,他傷勢已復原得差不多了,不須常常過來關心,傷勢既好,他也有許多事待辦、有許多人要見,待在俞品園的時間便不多,要她不必再掛心,還奉上萬兩黃金,足以讓她為自己贖身了。
他相信,在風塵歷練多年的她一定懂得他的用意,他們之間結束了,她會難過,但他從不曾給過她承諾。
眼中冒火的他正好看到田晉從前方迎面走來,「不是去找慧吟了?」
「是啊,她在前面的庭園裡,只是杜詠雙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放過你?不粘在你身邊一個時辰,她哪捨得走」他是因為看到她又出來,才加快腳步溜的好不好!
朱塵劭撇撇嘴,將他跟她之間的對話說了,田晉還真是意外,因為杜詠雙能糾纏好友這麼久,是因為好友無感,要把時間耗在他身上也是她的事,所以一向很淡定,不對,有變化!
「她聽到你說此生絕不會為一個女人費心,應該心碎了吧?」他笑問。
朱塵劭不願再接續這個話題,「慧吟最近常來俞品園玩了,這是好事。」
田晉只能配合,「是,因為她很喜歡曦恩,只是還是來勿勿、去匆勿,她還是怕鬼……」說到這裡,他好奇的問,「曦恩從沒問過鬼的事?」
朱塵劭搖頭,「沒有,不過她曾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那也是她的命,她看來很豁達,這些鬼怪之言,她聽聽便過,自然不會拿來煩我。」
兩人邊說邊移往前方庭園,就聽見田慧吟以清脆的嗓音問著,「曦恩姊姊,我的護身符你有一直戴在身上嗎?不然鬼來找你就慘了」
「當然,所以我一直都平平安安的,謝謝你。」
沒想到這個善解人意的賢妻,還是個騙子呢!
天氣轉暖,每晚她伺候他梳洗時,不得不脫去外衣,僅留中衣,可他卻不曾見過她身上掛著什麼護身符。
不過,從上回莫柳心的藥湯到這次回慧吟的護身符,他發現她頗會說一些善意的謊言。
田吟慧先看到兩人,一拐一拐的快走到哥哥面前,笑嘻嘻的道了聲「哥」,再看向朱塵劭時,雙頰更是浮現興奮的配紅,「朱大哥,我來找曦恩姊姊,可是她說一會兒就要出去了,所以我得走了。」
他隨即看著鄔曦恩,「你要出去?」他有些意外,沒有聽她說過。
她點點頭,表情有點不自在,自從上回跟他因莫柳心及杜詠雙隨意在府中來去的事有那麼一點點的言語小磨擦後,她總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又拉大了一些,雖然事後一切如昔、相敬如賓。
她看向田慧吟,「就讓兩位大哥陪陪你,我跟小夏、小朵得去準備一下。」
「不要,我要回去,曦恩姊姊不在,護身符就不在,鬼就會來了。」她害怕的說完,也不管哥哥或朱塵劭,拉著小青就先走了。
田晉很無言,好在這對夫妻也聽習慣妹妹老是扯到鬼的言論,只是淡淡一笑,只是他妹跟小青走了,鄔曦恩主僕也離開說去準備什麼了,好友還桿著不動幹啥?
他拍了他沒有受傷的肩膀一記,「咱們不是說要去晴園?」
「我想知道她去哪裡。」朱塵劭無法不關心她,她最近比較沉默。
他明白的賊笑,「開始會擔心嫂子了?」
但他沒理會好友的打趣,等了好一會兒,就看到她身後的兩個丫鬟各拿了兩個竹簍,竹簍邊還掛了小刀,當主子的她則一身樸素的朝他們這裡走來。
朱塵劭的目光追隨著鄔曦恩,忍不住喃喃低語,「她的穿著打扮哪裡像個王妃,不知情的百姓還以為我這王爺虐待了王妃,連點珠寶首飾、像樣的衣服都沒給她。」
「是誰說此生絕不會為一個女人費心的?」
田晉促狹道,還對著好友擠眉弄眼,但他沒理會。
鄔曦恩主僕三人走到他面前,福了一瞄身道:「我以為你們已經出門了。」她記得他們也要出去的。
「你怎麼看都不像個王妃,你沒有飾品?」朱塵劭答非所問,然而,他也突地想起她身上原本就極少戴那些珠寶首飾。
她莞爾一笑,「像不像不是重點,可是穿金戴銀卻是做不了事的,我要到北方近郊的山坡上摘些香根芹,那是一種中藥,城裡的中藥商跟小夏說了,那裡長了一大片隨便讓人摘采的香根芹,所以他們貨進的少,我要買的量算算也不便宜,自個兒花點時間處理就全省了。」
「咱們不缺錢。」朱塵劭開口,也明白她為何這一身樸素打扮了,可他打心裡不希望她那麼辛苦。
「王爺客氣了,是富可敵國。」田晉進一步笑著補充。
「可不是,但我家主子還要我不許說我是來自俞品園,更不能說是王妃要的。」小夏這一多嘴,讓小朵給瞪了一眼,「主子就是不希望京城的事重演嘛,那些中藥商知道主子善事做得多,藥材免費贈送,主子會不好意思啊。」
朱塵劭才在想著,怎麼中藥商會向小夏說那些話,原來……
田晉真是愈看鄔曦恩愈覺遺憾,老天厚待好友,哪天也找一個好女人給他吧!
鄔曦恩倒沒多想,只是看著丈夫,「夫君傷好了許多,我也比較放心外出,正好出去活動筋骨,看看山、看看景色,采收一些野生中藥。」
其實她也是想避開莫柳心,她不喜歡自己的虛偽,笑看迎接她,又讓她去陪丈夫每每與丈夫獨處時,她反而顯得不自在,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著,他們在一起時是否也會相擁或相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