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女伶 第十四章
    齊格非坐在她身旁,一再提醒想跟她打招呼的男人們,僅能行握手禮。

    錢韋伶感覺自己宛如在接見貴賓的女王似的,而身旁的男人成了她的護衛,嚴禁其他人腧矩。

    她因他的行為態度感到好笑,他也不介意被眾人調侃,擺明對她有強烈的保護欲,不准家族中的其他男人再有擁抱她的動作,唯有女性與長輩例外。

    不多久,她看見齊格非的姊姊跟姊夫到來,還領著五歲的女兒同行。

    成熟美麗的黛麗斯笑盈盈地擁抱她,向她和齊格非高興地道恭喜,令她略感困惑。

    接著,五歲的愛麗絲雙手背在身後,走到她面前,看著長得像洋娃娃般漂亮的孩子,錢韋伶想起自己疼愛的佷女,不禁伸手揉揉愛麗絲的頭。

    愛麗絲從背後拿出一朵粉紅玫瑰,湊近她鼻前,笑咪咪道:「送給舅媽。」

    她因這稱謂而愣住,下一瞬,忍不住打個大噴嚏,結束努力維持的女王般的優雅假象。

    中午時錢韋伶與公司的人會合,在城堡裡共進午餐,再次看見上司及同事,想到自己脫隊跟齊格非獨處,不禁有些尷尬難為情。

    不過他們絲毫沒用異樣眼光看她,只關心她腳扭傷要不要緊,總經理還拜託齊格非對她多多關照,讓她卸下一抹不安,卻又有種被「出賣」的錯覺。

    用完餐後,上司等人在亞爾酒莊的一位經理帶領下前往葡萄園參觀,齊格非稍後也帶她前往葡萄園,卻沒跟其他人再碰到面。

    「這是黑皮諾,勃艮地紅葡萄酒的主要葡萄品種。」齊格非從葡萄籐剪下一串紅葡萄,摘了一顆遞到她嘴邊。

    現在正是葡萄采收季節,不遠處可看見不少忙碌的工人。

    「連皮吃?」錢韋伶微愣。

    「是。」齊格非直接將葡萄塞往自己嘴裡,再摘一顆遞到她嘴邊,她於是張口接受。

    「這邊看去全是黑皮諾,而勃艮地白葡萄酒的主要葡萄品種夏多內,則栽種在另一區,當然葡萄品種不只這兩種,你也知道個大概,亞爾莊園的葡萄園雖以黑皮諾為主,也種植了其他品種的葡萄,原想帶你一一去實地採摘品嚐,不過你不便多走路,先參觀最重要的黑皮諾區就好。」他邊微笑說明,邊又從手上拎的葡萄串摘下成熟甜美的葡萄,往她跟自己嘴裡送。

    來到他家族的葡萄園,咀嚼他親手摘的葡萄,她心裡泛出異樣情緒,有種不可思議的感動。

    「我以為,中國人已經夠迷信,沒想到你家族的人更迷信。」她脫口道。

    「怎麼說?」他望著她一臉疑惑,不懂她突如其來的話。

    「輕易就堅信你所謂的一見鍾情。」不僅大人因他的認定便不疑有他地接納她,將她視為未來的家族成員,連小孩都輕易被說服,竟把她當舅媽看了。

    「中國不是有句成語『擇善固執』,我喜歡用這句話來解釋,過到對的人,就要固執地堅持下去。

    「一如在這裡扎根的葡萄籐,以莊園的黑皮諾區而論,一半以上的樹齡超過五十年,百年的老樹籐也佔有四分之一。

    「儘管亞爾家族除了原有葡萄酒事業,已多角化發展成為企業經營,但葡萄酒事業仍是家族的精神象徵,這些葡萄籐也會代代傳承下去,代表著情感與文化的傳承。」他目光深遠地望向一望無際的葡萄園,深情侃侃而談。

    「如果……那對的人,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呢?」她輕聲問道。他一番話撼動了她的心。

    一開始認為他一見鍾情的論調太荒謬可笑,然而在她不自覺喜歡上他,又跟他家族的人短暫認識相處後,現下的她對於跟他結婚的這件事雖然有些想像,卻也覺得遙遠,又怕他所認定的真愛伴侶只是錯覺,也許哪天他又會撞見另一個讓他產生一兄鍾情症狀的女人。

    光想像那可能性,她頓覺心口緊扯了下,害怕他一口皎定的真愛,如薄冰般脆弱,輕易便可能被瓦解。

    他聞言,側頭低望她,明白她心存的隱憂,他唇角勾起笑意。

    「如果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你就不可能跟我一起站在這裡。」她是第一個讓他獨自帶來參觀家族葡萄園的女友。

    「我知道你的疑惑,而這一見鍾情的感覺是只屬於亞爾家族人的強烈認知,只有當事人清楚真偽。

    「何況我並不是只因一見鍾情的感動,就迫不及待強要將你給娶進家門,我也花時間在跟你相處認識,更要你發自內心對我產生感情。

    「你對我沒有一見鍾情的感覺沒關係,真正相處後,彼此相知相惜,那才是踏實的感情,否則也只是短暫的浪漫虛幻。」他向她清楚解釋,一見鍾情雖是亞爾家族男人遇見對的伴侶的證明,但更重要的是彼此的實際相處認知,得到對方的真情,才能有完美幸福結局。

    「你會排斥這論點我可以理解,不過我慶幸有這機會跟你站在這片土地上,對於我們的未來,我更有十足信心,你不需感到有負擔或壓力,順從自己的心意跟我輕鬆交往,相信不多久,你便能得到答案,知道我是不是你那個對的人。」他牽起她的手,緩緩漫步在綠意盎然、結實匯匯的葡萄園中。

    踩在這片她該覺得陌生的土地上,從空氣中嗅聞到土壤、葡萄及青草氣味,她卻不感陌生,只覺舒適與感動。

    她輕易地愛上這裡的一切,只因為有他。

    稍後,齊格非領她到家族所屬的其中一處酒廠,向她介紹起葡萄酒的釀製過程。

    接著,他爬上堆疊的橡木桶,從其中一個橡木桶抽出半杯葡萄酒,準備教她試飲。

    他先拿高酒杯,審視酒液色澤,說道:「這是黑皮諾老籐紅酒,呈現深黑櫻桃色澤。」

    接著他輕晃酒杯,仔細嗅聞氣味,再含一口進嘴裡細細品嚐,開口以溫潤的嗓音繼續介紹道:「入口有爆發性的紅莓果香氣,繼而是肉桂及胡椒香氣,如絲綢般滑順細緻的單寧,酸度適當,這是採摘六十年以上葡萄老籐的果實釀製而成,酒體結構非常扎實。這支酒已經熟成,準備裝瓶了。」

    介紹完他將酒杯交給她,要她也親自品嚐感曼。

    之前在宅邸,她已陸續喝過幾款紅酒,卻不曾像此刻般聽他品酒解說,他專業優雅的模樣,令她更為他怦然心動。

    雖然在葡萄酒代理商公司上班,她其實沒喝過多少種葡萄酒,只對業務上接觸到的比較有印象,對品酒、分辨其中差異只是初學者,對葡萄酒的喜好完全憑主觀感受,只要喝得順口就喜歡。

    她於是學著他的動作,想認真去體悟他所說的氣味及口感,然而她只能蹙眉搖搖頭,無法清晰分辨不同的氣味及單寧口感。

    之後他又取出另兩個橡木桶的黑皮諾老籐紅酒讓她做比較,告知哪個尚未熟成不宜飲用,哪個接近熟成,晚點飲用會更適宜。

    她--嘗了些,卻繼續攬眉搖頭,更顯困惑。

    「這不是考試,慢慢來。」他笑她眉頭頻頻打結的苦惱摸樣。「我取幾款已熟成的不同紅酒,我們單純飲用就好。」他可以花一輩子的時間教她學會品酒的樂趣。

    之後幾天,齊格非每天帶她去酒莊喝不同的美酒,紅葡萄酒、白葡萄酒及氣泡酒,只要是亞爾酒莊所釀製出產的酒,無論新酒、陳酒,全都讓她試飲一番。

    在亞爾城堡待了四日後,見她扭傷已無大礙,齊格非於是帶她參加了幾場品酒會,除勃艮地外,又往西南去了波爾多,之後再返回巴黎,參加在飯店舉辦的一場品酒晚會。

    幾場品酒會行程,原先就在來法參訪的行程中,不過錢韋伶仍和其他人分開行動,即使在品酒會上碰到面,也只跟公司的人簡短交談幾句,她儼然像齊格非攜來的女伴,兩人同進同出,幾近形影不離。

    幾天下來,她對葡萄酒愈喝愈感興趣,味蕾及嗅覺也逐漸能分辨一些差異性。

    除了品酒外,齊格非也帶她去了幾處景點旅遊,法國十日行很快便接近尾聲,扣除來回飛行時間,實際所待時間也僅有七天半,在今晚酒會結束後就要收拾行李準備去機場了。

    對於分別,錢韋伶這次覺得依依不捨,雖已公開和他交往,可畢竟兩人距離遙遠,不知接下來該如何維繫這份感情,下次見面又是什麼時候。

    品酒晚會結束,齊格非陪錢韋伶返回下榻飯店,之後為她拖著行李箱搭上他的專車前往機場。

    錢韋伶再度跟公司一行人在機場大廳會合,魏總經理等人雖對他們兩人的發展有些訝異,卻也沒人多問什麼。

    其實魏總經理樂見其成,畢竟底下員工能跟大酒莊少東交往,並沒有壞處,說不定公司還能攀點裙帶關係,跟亞爾酒莊的合作能更穩固。

    但他可完全沒有要利用女性員工去誘惑對方的歹念,不過見他們相互吸引而交往,在心裡非常支持。魏總經理領著其他人先去辦理通關手續,識相地讓他們有最後獨處道別機會。

    齊格非交代隨行司機去為錢韋伶掛行李,他則一副依依不捨地凝望她。

    「不用太想我,Honey。」他裝瀟灑地微笑道,心下卻是不想讓她離開。錢韋伶因他一句話怔然。

    此情此景非常熟悉,他當初要離開台灣時,在機場也說出同樣的話。

    那時的她,雖將他視作朋友,卻也沒有太多牽絆,然而此刻,尚未分離,她已能感受到思念的惆悵:心口有些落寞與哀傷。

    「這次真的會想我了?」見她斂眉黯郁的神色,他因此欣慰,卻也更不捨放她走。

    「才沒有。」她硬生生否認。想擺脫那些纖細敏感的情緒,她並不是那麼容易就傷感的女人。

    「又口是心非了。」齊格非不免好笑,張臂將她一把擁進懷裡,緊緊相貼。

    錢韋伶因他突如其來的親暱,心口怦跳,可想到這一分別也許很久才能再和他這般相擁,好一陣子將無法再聞到他身上令她感到舒服的氣味,她霎時更感不捨,眼眶不禁發熱。

    他低頭,吻住她唇瓣,將他的氣息渡入她口中,深深地纏吻著她,久久才願分開彼此。

    「別擔心,我很快會去找你。」他微笑承諾,食指輕揩去她眼角的淚花,再低頭親吻了下她鼻尖。「晚上若失眠睡不著,記得喝一杯我給你的紅葡萄酒,喝完的話跟代理商拿,記我的帳。」他半說笑道。

    面對他的甜蜜熱吻與情話綿綿,她紅著雙頰,微笑點頭相應。

    回程的漫長飛行中,錢韋伶沒再暈機不適,大半的時間都在睡夢中,睡得很沉、很甜。

    齊格非雖申明很快會來台灣找她,但分開一個月了,兩人僅透過E-mai1跟MSN視訊聯絡,只通過兩三次電話,感覺他似乎很忙,完全沒提到來台灣的時間。

    「唉!秋天好討厭,看到落葉跟光禿禿的樹枝,覺得有夠鬱悶的。」錢韋伶早上一進辦公室就抱怨道。

    趙麗婷先是因她的話而怔愣,接著走上前,伸手摸她額頭。

    「幹麼?」錢韋伶詫異她的舉動。

    「沒發燒啊?」趟麗婷說得正經。

    「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發燒?」錢韋伶白她一眼。

    「你以前不是最喜歡秋天,說台灣只有秋天氣候涼爽宜人,最舒服好眠了。」先前錢韋伶抱怨夏天熱她能理解,現在討厭秋天就很失常了,而且以錢韋伶的個性,怎麼可能會「悲秋傷春」的。

    「還是你跟亞爾先生進展不順?吵架了嗎?」趙麗婷不禁關心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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