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遠征慢慢進了醫院,上了三樓。\\ \\
因為是晚上,病區走廊上非常靜寂,悄無聲息,光線黯淡,只有護士站那邊非常敞亮,隱隱傳來幾個女護士的竊竊私語聲。
彭遠征輕輕走過去,一個認識的女護士抬頭來望見他,忍不住起身來「哎」了一聲,「你怎麼才來?這兩天病人的情緒又有些波動,你趕緊過去看看吧,病人還沒睡。」
彭遠征尷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護士同志,我這兩天工作比較忙,一時間抽不出時間來。」
那護士還要說幾句,卻被另外一個值班的護士給扯了扯胳膊,壓低聲音道:「小梅,別再說了,這位其實不是病人真正的男朋友,只是病人——暗戀的對象吧,還是鄰縣主持工作的常務副縣長,工作忙是可以理解的。」
那護士訝然:「不是男朋友啊——啊,還是縣長?這麼大的官啊!嘖嘖,這麼年輕!」
「那是,市裡最年輕的縣長了。年輕有為,有才有貌,可惜人家已經結婚了……」
兩個年輕女護士小聲嘀咕著,彭遠征裝作沒有聽見,走向了曹穎所在的病房。病房門虛掩著,他慢慢推開走了進去。
劉芳正在跟曹穎說著什麼,而曹穎則臉se蒼白百無聊賴地捏著一份報紙,眼眸微閉。
「啊,遠征來了!」劉芳又驚又喜,趕緊起身來。
曹穎肩頭一震,陡然睜開眼睛。欣喜而幽怨地輕輕道:「遠征,你怎麼才來啊?我都好幾天沒有看到你了!」
彭遠征大步走了過去,笑著:「小穎,我這兩天縣裡的工作實在是太忙,抽不開身來,天天加班,一直吃住在縣裡。今天我帶隊來跟市煤氣公司談合作,就沒有回縣裡。你最近好些了吧?醫生怎麼說?」
「還湊活吧。」曹穎撅了撅嘴,「你們領導也太不像話了。怎麼能讓你們天天加班呢?是不是機關裡欺負你是剛畢業參加工作的新人啊?」
彭遠征聞言,臉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又笑了起來。「我們領導很好,同事也都很關照我,只是最近我們縣裡很多事,該需要我幹的活,別人也代替不了。」
「遠征啊,你吃飯沒有?」劉芳笑著問了一句,趕緊岔開了曹穎這個比較敏感的話題,萬一彭遠征說漏了嘴再圓謊就麻煩大了。
「我在路上吃了點東西,呵呵。今晚我在醫院陪小穎吧,阿姨你回去休息一下。」彭遠征笑著坐了下去。
劉芳慌不迭地搖頭道:「遠征啊。你忙了一天的工作,再在醫院熬夜對身體不好,你還是留下陪小穎說會話,完了就趕緊回去睡覺。」
曹穎也笑著附和道:「是啊,遠征。你陪我說會話,就回去睡覺吧,你上一天班再來熬夜會傷身子的。我媽在這,可以跟我擠一張床上迷糊迷糊。」
曹穎雖然不捨得彭遠征離開,但她更關心彭遠征的身子吃不消。
彭遠征心裡喟然一歎,也就沒有再堅持。他忙了一天確實jīng疲力竭。如果再熬夜,明天估計會趴下。
說話間,劉芳就主動藉故離開了病房,讓女兒跟彭遠征單獨相處。其實她心裡也是充滿著酸澀和無奈,越是這樣下去,女兒就陷得越深,將來就越是難以收場——可不這樣,又能如何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劉芳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發出一聲無力的輕歎。
……
彭遠征在醫院陪曹穎一直到深夜11點,這才在曹穎的催促下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按照跟曹穎的約定,他給曹穎買了她愛吃的油炸果子和新鮮豆nǎi,帶去了醫院。
他剛進了病房,就聽見病房門口傳來一聲驚訝的呼叫:「彭縣長?您怎麼在醫院?」
彭遠征心頭咯登一聲,暗道一聲不好,立即抬頭來望去,見縣府辦剛提拔的副主任智靈手裡提著一籃子水果,站在門口望著他,面se驚訝。
彭遠征勉強一笑,剛要起身示意她趕緊退出去,但智靈哪知道這其中的微妙關節,此時已經走進來恭謹笑道:「彭縣長,您這是看病人啊?這是……」
智靈訝然打量著床邊的劉芳和躺在病床上的曹穎。
彭遠征尷尬地走過去,含糊地說了一聲,暗暗給智靈使了一個眼se。智靈莫名所以地又跟著彭遠征走出病房,彭遠征將病房門關緊,壓低聲音道:「我朋友住院,我來看看,你這是幹嘛來了?」
「領導,我……」智靈俏臉一紅,扭捏道:「我未來的婆婆住院,我過來送點水果。」
彭遠征哦了一聲,擺擺手,「你趕緊忙去吧。替我向老人問好。」
智靈見彭遠征臉se不對,雖然心裡一頭霧水卻也不敢再問下去,答應著快步離去,但在走廊盡頭處還是回頭向這邊望了幾眼,心裡還在琢磨著,既然碰到彭縣長朋友住院,自己是不是再去買點東西回來探視一番。
而病房裡,曹穎的臉se怪異,直勾勾地望著自己的母親劉芳,手裡原本捏著的毛巾散落在床下。
劉芳知道女兒聽出了不太對勁,但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女兒解釋,只能難堪地背過身去,不敢正視女兒那狐疑和焦灼的眼神。
彭遠征站在門口猶豫良久,才又咬牙推門進去。
他尷尬地笑著,坐在曹穎床前,被曹穎一把抓住手來,急切地問道:「遠征,剛才那女的是誰啊?你的同事?她怎麼叫你彭縣長?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彭遠征歎了口氣,他知道無論怎麼解釋恐怕都難以讓曹穎釋疑,如果再編善意的謊言,肯定會讓曹穎生出更大的懷疑,穿了幫就難以自圓其說了。
想到這裡,他毅然凝視著曹穎輕輕道:「小穎,我現在是鄰縣的副縣長,剛才那是鄰縣縣府辦的副主任智靈。」
曹穎驚呼一聲,下意識地用手掩住嘴唇。
她的記憶停留在三年以前,在她的記憶中,彭遠征不過是剛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不到一年的新同志,怎麼突然就變成副縣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