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遠征腳步輕盈地上了三樓,霍光明覺得不太妙,還是匆匆扭頭跑出了大華商貿公司辦公樓,跑到對面的公用電話亭給縣局打了電話。
彭遠征的腳步剛踏上三樓,就聽見稀里嘩啦的聲響,像是打麻將的動靜。走得近了,幾個人吆五喝六的聲浪越加清晰。
靠近樓梯口的一間大辦公室裡,擺著麻將桌,四個彪形大漢正在激戰正酣。而週遭,還有幾個小痞子站著圍觀起哄,手裡叼著煙,房中煙霧繚繞烏煙瘴氣。
果然如霍光明所言,這裡根本不是正常企業的辦公場所,而是老虎幫老大張大虎「發號施令」的指揮中樞,縣裡的流氓窩點和土匪巢穴。
彭遠征慢慢走過去,神se平靜而坦然,絲毫沒有獨闖虎穴的jǐng惕心。
一個男子抬眼看見彭遠征,見是一個陌生人,立即一臉jǐng惕地瞪著他,大喝一聲道:「什麼人?跑上來幹嘛?」
彭遠征停下腳步,淡然一笑。
這個時候,正在打麻將或者圍觀的人都霍然起身圍了過來,目光不善極其兇惡地望著彭遠征,鼓噪道:「你幹嘛的?」
「我找一下張大虎。」彭遠征淡淡道。
其中一個光頭男子脖子上戴著粗粗的金項鏈,衝過來冷笑道,「你誰啊?找我們老大幹嘛?有預約沒有?」
彭遠征輕輕曬然一笑,「怎麼,見見張大虎還要提前預約?架子不小嘛。」
那光頭勃然大怒。立即探手要去推搡彭遠征,彭遠征身形一閃避了過去。另外一些馬仔罵罵咧咧地都湧出門來,將彭遠征包圍在其中。
霍光明一溜煙跑了上來,見彭遠征被一群老虎幫的馬仔圍住,大吃一驚,大喝道:「你們幹嘛?這是縣裡的彭縣長!」
霍光明扯破嗓子吶喊,其實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暴露出他內心的真實情緒——面對老虎幫的窮凶極惡之徒,他要說沒有幾分畏懼那絕對是假的。
這一嗓子把張大虎給喊了出來。走廊盡頭,辦公室的門被一腳踢開。發出砰地一聲。
張大虎出現在門口,yīn冷的眸光投she過來,落在神se淡然平靜的彭遠征臉上。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這才滿臉堆笑走過來怒斥道:「滾!你們敢對彭縣長不禮貌,想造反嗎?」
「彭縣長,歡迎縣領導來我們公司檢查指導工作!彭縣長,這邊請!來人,給彭縣長上茶!」
張大虎面子上自有一番偽裝出來的恭謹之se。一群馬仔目瞪口呆地看著彭遠征被張大虎迎進了辦公室,面面相覷。
對於這些無法無天的馬仔而言,彭縣長這個官職和身份並不能帶給他們多大的威懾,遠不如張大虎的一句吆喝。只是這位主抓社會治安正在推進打黑除惡風暴、瞄準老虎幫開刀的常務副縣長大人,突然跑到老虎幫的「大本營」中來。所為何來?
「這人膽子不小啊!他想幹嘛?」一個馬仔遲疑道。
剛才那光頭大漢冷笑:「管他幹嘛!在我們這裡,副縣長算個屁!老子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
「走走走,繼續打牌!」
……
「彭縣長,領導有什麼指示?」張大虎嘿嘿笑著遞過一根煙去,幫彭遠征點上。坐在了彭遠征的對面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張大虎,我聽說你以前是縣紡織廠的下崗工人,開始在縣裡做點小買賣的?」彭遠征吸了口煙,淡淡道。
張大虎目光一凝,笑了笑。「沒錯,以前的ri子苦啊!風餐露宿,一天就只能混個肚皮溫飽。」
「一雙拳頭打出一片天,短短兩年就成了遠近聞名的暴發戶,身價數百萬。如今更是縣政協常委,赫赫有名的大企業家。」彭遠征不疾不徐地說著,凝視著張大虎,眸光沉凝。
張大虎摸不準彭遠征今天跑上來究竟是想要幹什麼,聞言只是隨意一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反正他也懶得掩飾了,他知道彭遠征既然以「除掉老虎幫為己任」,想必對自己有過深入的瞭解。
「人啊,還是要走正道的。任何歪門邪道,終歸會有暴露的一天。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是坐擁一座金山,也沒有機會享受了。」
彭遠征的話一出口,張大虎輕輕冷笑:「彭縣長,何為正何為邪?能說得清楚嗎?!」
「沒錯,用一般人的眼光來看,我確實是做了不少壞事,但是你彭縣長可以調查調查,我姓張的也是賺錢有道的人,有自己的原則!我從不沾毒!」
「說句不客氣的話,鄰縣至今沒有毒品生意,就是我張大虎的功勞!如果沒有我,嘿嘿……」
「至於那些賭賭錢賣賣肉的勾當,沒有我張大虎做,也一樣會有其他人做!你們zheng fǔ有本事,就把那些賣yinpiao娼的人都抓乾淨了!」
「小姐遍地都是,何止鄰縣?這不是我張大虎的錯!」
「反過來說,有些道貌岸然的zheng fǔ官員、公安幹部,幹的就一定是造福於民的好事?」張大虎嘴角掠過一絲嘲諷的笑容,「我也不瞞彭縣長,我張大虎能有今天,就是這些人保護的結果。他們看著碗裡的,吃著鍋裡的,玩著女人還要塞上鈔票,那種嘴臉比街面上那些地痞流氓噁心上千百倍了!」
「呵呵,我知道彭縣長最近抓了好多。但是——我不是看不起彭縣長,這種人你是抓不盡、抓不絕的!只要這些人還在,我張大虎就照樣逍遙自在!」
「是嗎?張大虎,咱們不妨走著看!」彭遠征將手裡的煙頭掐滅,冷冷一笑,起身道:「別的地方,我管不了。但在鄰縣,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我不會允許涉黑團伙逍遙法外!」
「張大虎,咱們不妨打個賭,不管誰當你的保護傘,我都會將你繩之於法!」
張大虎哈哈狂笑一聲,「那我就等著看了!說實話,我張某人還真是不相信!」
彭遠征轉身拂袖而去。他今天來大華商貿公司,不過是臨時起意。這時,樓下jǐng笛大作,十幾輛jǐng車呼嘯而至。
仲修偉和謝輝跳下車來,指揮著數十名特jǐng和刑jǐng在大華商貿門口集合,讓樓裡的老虎幫馬仔頓時緊張起來,各自撈上了傢伙,準備大幹一場。
張大虎陪著彭遠征走了出來,嘲諷道,「彭縣長這麼興師動眾,是不是小題大做了?怎麼,弄這麼多人過來,要抓我?證據都搜集齊全了?其實彭縣長一個電話打過來,咱就乖乖去縣局接受調查,沒有必要動刀動槍的,怪嚇人的。」
彭遠征突然笑了,停下腳步道,「張大虎,你不要著急,早晚有一天,咱們會換個場合見面的。」
張大虎仰天打了個哈哈,「那我就等著那一天了!彭縣長慢走,咱不遠送了!」
彭遠征飄然出了大華商貿的辦公樓,謝輝和仲修偉緊張地跑過來,身後的一群jǐng察全副武裝,還帶上了槍械。
彭遠征皺了皺眉,「你們來幹嘛?都回去!回去!」
……
第二天早上。彭遠征離開宿舍樓,去了馬路對面的小市場上,在一個餛飩攤上要了一碗餛飩慢條斯理地吃著。兩個胳膊上紋著刺青的痞子晃蕩著身子走過來,一屁股坐在他的旁邊,大喝道,「來兩碗混沌。」
餛飩攤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見這兩個天天出沒在市場上索要保護費的惡棍出現,嚇得心驚肉跳,趕緊誠惶誠恐地端上兩碗熱騰騰的餛飩,祈禱著他們吃飯快走,別找自己的麻煩。
那兩個痞子大咧咧地吃著餛飩,不時開口調戲那婦人幾句。其實這婦人一臉菜se蓬頭垢面,沒有什麼姿se可言,只是胸大屁股大,尤其是那對大-nǎi-子不住在胸前晃蕩著,煞是奪人眼球。
「過來!」一個痞子嘿嘿笑著,向婦人招了招手。
那婦人紅著臉走過來,陪笑道:「大兄弟,是不是不合口味?要是不合口味,再給你們換一碗。」
「餛飩就不吃了,哥兩個想吃口nǎi。」痞子se迷迷地笑著,探手而上,肆意猖狂地抓了婦人的胸部一把,婦人驚叫一聲,慌不迭地後退。
而另一個痞子哈哈大笑,也順手抓了婦人豐腴的屁股一把。
彭遠征皺了皺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沉聲道,「你們幹什麼?老老實實吃餛飩不好?人家一個大姐賣幾碗餛飩養家餬口多不容易……」
彭遠征的話剛說了半截,一個痞子就怒目圓睜罵了開去,「你TMD算是哪棵蔥啊?管老子的閒事,想死嗎?」
另一個痞子猛然一拍桌子,揚手就將一碗餛飩撇了過來,如果不是彭遠征閃避了去,這碗熱混沌撇在他的頭上,肯定是要頭破血流的。
彭遠征自恃身份不肯跟兩個小流氓打架,就後退了幾步。不成想,這兩個小流氓囂張慣了,在這一片無人敢惹,今天突然遇上一個「敢說不字」的人,那裡還肯善罷甘休。
就抄起兩個板凳向彭遠征衝了過去。
彭遠征心裡火氣,飛起一腳就將左側的痞子踹翻,而還沒等另外一個痞子反應過來,猛然一記側勾拳,生生擊打在那人的腮幫子上,那廝慘叫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