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藺大庸冷笑著:「你能擺平個鳥毛!我告訴你,張大虎,你最近給老子消停一點,別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現在風聲很緊,縣裡來了一個愣頭青,六親不認,連老子現在都被火上烤,何況是你們!」
「張大虎,你馬上安排那幾個狗-ri玩意來局裡自首投案!我不管你怎麼辦,反正這幾個小子無論如何是保不住了!」
「另外,你做好思想準備,得犧牲一部分人出來頂缸。」
「藺局啊,我已經做好安排了,他們明天就去縣局投案!藺局你有啥指示,俺一概照辦,不管是黑的白的,一律沒有問題!」
張大虎突然壓低聲音淡淡道,「要不要我想辦法jǐng告他一下?」
藺大庸驟然沉默了下去。
張大虎好整以暇地捏著電話聽筒,啪地一聲點燃一根煙,靜靜地等待著。
「我現在自身難保,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藺大庸冷冷一笑,「張大虎,我如果被免職,你就自求多福吧!」
「呵呵,藺局多慮了,不會的。藺局在縣局工作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縣裡領導不會這麼絕情無義的。肯定有領導會給藺局說話的。」張大虎哈哈笑了起來。
藺大庸嘴角一抽,心道縣委那幫玩意兒其實沒一個好東西,搞不好那幾個慫包扛不住壓力,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就要把老子推出來當犧牲品了。
作為「當事人」,藺大庸是非常敏感的。這兩天的種種跡象表明,這一次這一道關,他很難過。這個彭遠征,遠遠比他想像中的更有「力量」,此時此刻,他真是有些後悔,不敢跟彭遠征擰上。
跟藺大庸通完電話。張大虎的面目變得有些猙獰可怖起來。到了這個時候,他不得不要考慮後路了——一旦藺大庸倒台,老虎幫和他的生意網絡失去了這把保護傘,將舉步維艱。
好在這些年的滲透。張大虎的「黑手」已經大幅延伸,編織起一張密密麻麻的利益網絡,籠罩著整個鄰縣——置身其間的藺大庸,固然是一個重要角se,但卻不是唯一角se。
張大虎推開門,大喝一聲,「來人!」
一個三十多歲的小平頭。人高馬大,戴著寬邊墨鏡,大步走了進來,微微鞠躬道:「老大!」
「蔣虎,你給我辦兩件事。」
張大虎嘴角浮起一絲冷酷的笑容,「第一,每天按照這個地址,去給我送花。不管她接受還是不接受,每天一束,不許間斷。另外。給我放出風去,這是我張大虎看上的女人,誰要敢染指,先考慮考慮自己的腦袋夠不夠硬。」
「第二,去給縣公安局副局長謝輝的老家送點錢過去,他老家不是要蓋新房嘛,你帶個工程隊下去,幫他們翻蓋了!所需費用,公司全包。修房期間,把他老爹老娘還有兄弟一家子給我接到縣賓館住下。包幾個房間。」
小平頭面無表情地點頭,然後轉身領命而去。
站在辦公室裡沉吟了半天,張大虎又匆匆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面,打開下面隱藏的一個保險櫃,從裡面取出幾張銀行存折和十萬塊現金,塞入了自己的黑se皮包裡。想了想。又從其中掏出一把冰冷的黑se五四手槍,同時塞進包裡。
張大虎匆匆離開辦公室,下樓去開上一輛隱藏在車庫裡的黑se桑塔納,駛離了公司。而他那輛縣裡獨一無二的進口越野車和那輛豪華奔馳,則靜靜地停在大華商貿公司的樓下。
……
縣委,小會議室,常委會正式開始。
縣委書記孫雪臨開場白之後,龔翰林立即將藺大庸的問題提了出來,簡明扼要,直截了當,讓眾人沒有思考迴旋的餘地。
「孫書記,同志們,縣裡的治安狀況不斷惡化,各種刑事案件和治安案件頻發,老百姓怨聲載道、民憤極大。」龔翰林的目光沉凝,聲音微微有些嘶啞,折she出他此刻有些憤怒的情緒。
說實話,龔翰林是一個想要做點實事的人。尤其是他中年得志,受到上層領導的信任,破格提拔起來,他懷著一顆感恩的心,想要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往往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種種的障礙和阻力,讓他非常憤怒和苦惱。
一點點屁股大的事情,都要受到各種掣肘,到處被推諉扯皮,難以貫徹落實。
「單單在鄰縣一中門口,就先後發生多起惡**件。流氓團伙在光天化ri之下,手持凶器瘋狂攻擊學校,近ri更是將一中兩名學生毆打成重傷!黑惡勢力團伙,之囂張、之瘋狂、之肆無忌憚,是對於黨委zheng fǔ的極大蔑視!同志們吶,我們不能坐視不理!」
「作為縣公安局局長,藺大庸處置不當,工作嚴重失職,經過我們縣長辦公會研究決定,讓之停職接受審查。我們建議縣委,免去藺大庸縣政法委副書記、公安局局長的職務!」
龔翰林的話一出口,孫雪臨的眉梢就跳了跳,心道終於還是開始了,這場暴風驟雨拉開序幕,可彭遠征會成為最後的贏家嗎?
縣委副書記計超皺了皺眉,向政法委書記尤濤使了一個眼se。尤濤立即開口反駁道,「龔縣長,請恕我直言,藺大庸這個同志的工作還是很有成效的,他上任之後,縣裡的治安狀況還是有改觀的,這一點,有目共睹。」
「所謂在學校門口鬧事也好,毆打兩名學生也罷,其實都是個案!偶然突發的個案!因為個案而急匆匆否定一個幹部的工作,是不是欠妥當了一些?嗯?」
「我說句實在話,哪個地區沒有小痞子小混混?這些小混混,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抓之不絕,抓進去關幾天還得再放出來……問題的關鍵還是要從整個社會的層面,進行文明新風的倡樹、進行引導和管理,不能一味推給公安部門!」
「當年的嚴打,打擊力度不可謂不嚴,從上到下不可謂不重視,但結果如何?同志們吶,這些社會的寄生蟲,現階段是不可能禁絕的!對於公安機關的工作,我們要保持一種理xing審慎的態度。」
「縣局jǐng力不足,辦案經費也嚴重匱乏,受客觀條件的限制,工作上肯定有所缺漏,但不能因此就全盤否定了公安局的工作嘛!」
「縣局的同志,尤其是基層一線民jǐng,非常辛苦。我們當領導的,要理解和尊重下面工作的不容易,不要動不動就給下面扣帽子,不要動不動就想撤誰的職!這是很不負責任的!」
紀委書記黃子涵也附和道,「就是嘛,我也認為,藺大庸同志的工作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我們衡量和評價下面幹部的工作,不能基於個人喜好和個人情緒。」
黃子涵和尤濤一唱一和,在場常委都目光複雜地望著彭遠征,且看彭遠征如何應對、有何反應。
「按照尤書記的說法,藺大庸非但沒有失職,反而應該值得肯定和表揚了。縣裡治安情況這麼差,縣公安局功不可沒了?」彭遠征淡然一笑。
「遠征同志這是什麼話?我只是就事論事,不想跟誰吵架!」尤濤很不高興地揮了揮手。
「我也是就事論事。縣裡的治安情況怎麼樣,同志們都心裡有數,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我們這些當領導的,不能成為睜眼瞎,不能被老百姓背後戳著脊樑骨罵還無動於衷!」
「我來縣裡時間不成,但我親眼見到了數次流氓團伙當眾行兇。就在縣委生活區東側的小市場上,老虎幫的嘍囉每天早上都會去收取保護費,群眾敢怒而不敢言,這是我親眼所見。」
「前天晚上,我出來散步,就在縣百貨大樓門口,三個小混混當眾調戲猥褻婦女,我打了報jǐng電話。但縣局治保大隊的民jǐng接近一個小時後才到……出jǐng效率之低、責任心之淡漠,已經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程度。」
「如此種種,縣公安局有沒有責任?作為縣局局長,藺大庸有沒有失職?」
「鄰縣一中的案子發生以後,我親自給縣局打招呼,要求加大打擊力度,嚴懲有關責任人。但時隔不久,一中門口再次發生血案,根據群眾的舉報和反映,還是同一幫流氓所為!」
「這是偶然?這是個案?我不這麼看。同志們,如果再這樣下去,公安局就成了擺設,鄰縣就成了土匪窩!讓老百姓怎麼看待我們的黨委zheng fǔ?縣委縣zheng fǔ的公信力何在?!」
彭遠征聲音冷厲,輕輕扣了扣桌案。
尤濤冷笑,「遠征同志先別上綱上線,縣裡的治安情況還遠遠沒有到一個控制不住的局面,而事實上,縣局的同志也正在努力工作,但凡事都需要一個過程,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
「提高社會綜治水平,是一個系統工程,不僅關乎公安部門,還涉及好多部門的聯動。這種情況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上火也解決不了問題!」
黃子涵則沉聲道,「什麼叫土匪窩?遠征同志,你的話過分了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