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個排隊看病的全是衣著破舊的老百姓,她笑著招呼,來回忙碌,又是端水杯、又是安撫哭鬧生病的孩子、又是幫忙包藥,除分文不取外,還耐心的一再叮嚀關切,讓他們對人美心也美的秦樂是感激得頻頻稱謝。
直至夜幕低垂,終於,最後一名病人領完藥離開。
「何大夫,您辛苦了。」她朝老大夫深深一福。
「不不不,一點也不辛苦,難得秦姑娘如此有心,我坐著看診,你可是忙裡忙外,還是早點休息吧。」何大夫笑著搖頭。
「謝謝何大夫,我送您。」她陪著老大夫走到門口,看他坐上馬車後,這才進屋,走進廳堂,拿著手寫的冊子往後庭團走去,在經過亭台時,她示意走在身後的丫鬟,「你們也累了,去休息吧。」
「是。」
兩人退下後,她獨自走回寢房,但才推開房門,竟看到兩張久違的臉孔,不免錯愕,「索先、鄭尹!」
兩人尷尬一笑,異口同聲道:「好久不見了,秦姑娘。」
馬車噠噠的上了天堂山,坐在車內的秦樂自窗外看著這熟悉又懷念的美麗風景,忍不住開口請車快停車。
這個山崖一角,曾是閻冥策馬載她賞景的地方。
下了車遠眺,見終年積雪的冰峰,再看眼前潺潺飛濺的流水,往事歷歷在目,她不由得闔上眼,張開雙手,聽風在她耳邊呼呼的吹,想像他正策馬與她共騎……
這正是閻冥策馬過來時看到的一幕。
見她就站在崖邊,雙手大張,像要飛上天際,他不禁臉色丕變,想也沒想的就施展輕功,頎長的身軀飛掠向她。
她只感到腰部倏地一緊,一回頭,就見到閻冥那張俊美無鑄的臉孔,在他抱住她一個騰空飛掠,坐回高駿的馬背上時,她仍然失神怔楞著。沒想到,才想到他,瞬間就回到這個久遠的溫暖胸膛。
索先、鄭尹及隨車的持從、車伕等人都被閻冥這突如其來的騰空一抱給嘗到,個個一臉驚訝。
他先朝著索先跟鄭尹怒聲咆峰,「你們怎麼辦事的?她要跳下去了--」
「我若真要死,何必費事的跑來這裡跳崖。」秦樂總算回了神,微笑打斷怒不可遏的閻冥。
他們才半年沒見嗎?怎麼她眼中的他看來更俊美、更迷人,即使此刻的神態有些困窘,但那雙讓她朝思暮想的冷峻黑眸依然犀利。
索先及一群侍從很想點頭附和,但沒膽子這麼做。這一路上,棄樂非常好相處,也沒有半點想逃的跡象,事實上,她的心情可以說是十分愉悅的。
他冷冷的瞠視著她,卻不願承認,她該死的看起來好極了,沒有哭哭啼啼、沒有怨懟畏懼,而是笑吟吟的,在擺脫青蛆毒的折磨後,看來更是美極了!
「何況,我願意回來,是存著好心,想說好話、做好事來回報你的救命之恩。」她又笑著道。
「報恩是你回來的惟一理由?」這話沒有多想就脫口而出。
她微笑,「沒有其他理由啊,還是你比較希望聽到,像是我想你之類的話?」
他抿緊了唇,不願承認自己的確這麼想過,所以無法只在山莊等待,忍不住策馬前來,只是……「我沒想到你的心情會這麼好。」
「回來了,就再也不會孤單了。」這句話就說明了她想他。
他心中一熱,卻口是心非,「甜言蜜語對我沒用。」
「我知道,但我是被請回來的,自然就有愛人與被愛的權利,當然,在這條命還給你以前,我會好好把握。」她眼神仍充滿著深情。
但談到這敏感的事,他神情頓時一冷,「不錯,還記得你這條命是我的。」
「當然,我敢回來,就不擔心你索回我這條命。」她說得灑脫也勇敢。
「顯然我們有共識,那就進行下一步吧。」他眼眸冷漠寡絕,看不出任何佩服或讚賞之意。
所謂的下一步,指的竟是要她跟他成親生子?這算是另一種還法,要一命還一命?!
不管如何,閻冥這一招的確大大出乎秦樂的意料之外,畢竟索先跟鄭尹先前只是請她跟他們回漢陽山莊,其餘的,他們不能多說,所以答案揭曉時,她一怔,久久說不出話來。
外頭天寒地凍,山莊裡卻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只不過,除了山莊的人外,沒有一名客人。
由於她是孤女,再加上閻冥的母親身體虛弱,因此,成親拜堂的程序免了,由淚光閃閃的晉婆婆親自送這對新人進洞房,而後退了下去。
垂掛著繡花紅幔的新房裡,點燃著龍鳳蠟燭,透著暖意。
閻冥將酒杯斟滿,拿起喜秤挑起覆在秦樂臉上的喜帕,與她並坐在床揚上,喝起交杯酒。
在燭火光影下,珠翠環繞的她端坐在鋪著鴛鴦繡被的床榻上,美得如夢似幻,簡直是天仙下凡。只是兩人間的氛圍不儘是喜氣,一身新郎袍服的他看來嚴峻,不見新婚的喜悅,她的表情卻相對的柔和沉靜,面對未來不似他忐忑。
他很清楚,他只是找到了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可以把她拉回自己身邊的理由,而她,一如從前的豁達,竟勇敢的回來面對他,所以,他終究是被她征服了?!
莫名的怒火湧上胸臆,他恨,自己的不爭氣,恨自己的放不開!
驀地,他奪走她手上的酒杯甩落地上,大手再一揮,燭火頓時滅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接著他摘去她頭上鳳冠、拉掉霞帔,結實修長的身體欺身壓向她,迫得她不得不往後躺平在床上。
她才稍喘口氣,他的手猛地撕開她的紅色綢裙及褻褲,大掌探入腿間,她不禁倒抽口諒氣,隨即顫抖起來,而在感受到他手上粗糙的厚繭碰觸著最柔軟的部分,她呻 吟喘息,意識迷離--
瞬間,他撩袍挺身,一次又一次的沖 刺,狂野而熱燙的在她的體內釋放。
認真說來,這一晚的洞房花燭夜只是交代,沒有激 情、沒有柔情、沒有深情凝睇,有的只有讓人難堪的「下種」,連身上的衣物都沒有褪得完全。
看著他背對自己,她用最大的包容,只輕聲說了,「我很高興自己成了你的妻子。」
高興引他緊繃著身體,沒有回應。天知道,他那樣草率的佔有她,根本無法滿足,他的慾火熊熊,發燙的身體仍備受煎熬,徹夜反側。反觀她,不僅睡得香甜,柔軟的身體還不自覺朝他依偎,更是折磨!
於是,他幾近一夜無眠。
天剛濛濛亮,一陣騷動驚醒了秦樂,她張開眼眸,看到他已經起床更衣完畢,她慵懶的坐起身來,笑道:「早安,爺--不對,冥。」
「你還是叫我爺吧。」他丟下這句話就往門口走去。
「那可不成,我是你的妻子,既然有了新關係,就該有新稱謂。」
她含笑的嗓音傳了過來,他腳步不禁一停,回過身,定定看著她笑盈盈的目光許久才抿唇,「隨便你。」
她點點頭,下了床,「我去幫你準備早膳。」
「不必了,我要去煉丹房,另外,接近晌午時分,晉婆婆會帶你去看我娘,她的身子還沒好,記得別讓她太過激動,也別說太多不必要的話。」
「是。」她俏生生的行了個禮。
他蹙眉,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步出房門。
接下來,秦樂一人無所事事,還好,晉婆婆很早就過來陪她,只是令她驚愕的是,她以為山在裡的人對她不會太友善,沒想到,每個人見到她竟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少夫人」,臉上的真誠笑容一點也不虛假。
許是看出她的困惑,晉婆婆代大家回答。
「少了你在身邊,主子很不快樂,而且,在你離開的這半年,大家想到你為他做的一切,再想到這段日子,主子對丹藥的交易有所堅持,而後少了一些凶神惡煞進到山莊內,也是真的平靜不少……」
她微笑的輕拍她的手,「總之,感受很多。且如你所言,你這個刺客是帶著善意而來,再加上,主子,太孤單了,又夫人的病尚在未定之天,主子所制的自魂丹雖然已快完成,但有沒有效,可得吃進肚裡才見分曉,在這個時間點,你能回來陪在爺的身邊,大家感激你都來不及,哪還會給你臉色看?」
她眼眶微紅,這是善意的回應。
「再說,你現在可是山莊的少夫人。」
「沒錯,誰也不能對少夫人不敬。」
索先跟鄭尹走了過來,兩人一人一句,站定拱手,同聲道:「早,少夫人。」
她微微一笑,「你們好。」
「爺要我們來提醒少夫人,可以前去看夫人,但別逗留太久。」索先笑答。
「雖說醜媳婦早晚也要見公婆,但少夫人那麼漂亮,主子在擔心什麼啊。」晉婆婆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屋內,胡伶儀躺臥在床上,秦樂坐在一旁,臉上的不捨及憂心相當明顯,但她很快調整好表情,給了這個骨瘦如柴的婆婆一個溫暖的微笑。
「我嚇到你了吧?」胡伶儀虛弱的笑道。
「不會的,娘,只是你太瘦了,害我剛剛看到時,還以為冥虐待你呢,心裡想著回頭就要找他算帳,替娘出口氣!」她巧笑倩兮的說著。
胡伶儀眼眶微濕,伸出瘦弱的手輕輕握住她的,「好,有一雙溫暖的手、一雙沉靜溫柔的眼眸,娘相信你會是一個賢淑的妻子,看來老天爺終於眷顧我兒子,給了他這麼一個美麗又溫婉的妻子。」
「是的,娘,老天爺是真的眷顧到冥了,所以,這裡才有我、有娘,再過不久,還會有個小閻冥。」
「好好好……太好了。」她高興的淚水直落。
「哎呀,娘,不能哭,這是多好的事,咱們要笑,免得--」她突然放大了聲音,「有人以為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害您哭,回頭要找我算帳呢。」
「噗哧」一聲,晉婆婆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們剛剛過來時,可是不小心看到某人也站在外頭,像是不放心,但又沒跟著進來,而此刻鐵定聽著呢。
秦樂這一席俏皮話,就連虛弱的胡伶儀也呵呵直笑。
見狀,晉婆婆馬上就濕了眼眶,「好久、好久沒聽到夫人的笑聲了。」
「哎呀,晉婆婆,娘疼惜我才笑出了聲,可你卻哭了,那某人一樣會找我算帳的,你別害我。」秦樂開玩笑的說著。
「是是是……少夫人,我笑了,請某人可千萬別怪罪,少夫人。」
在跟秦樂一搭一唱之際,晉婆婆朝胡伶儀使了個眼色,胡伶儀便明白,門外還有另一個人看著呢。
「我也好關心,秦樂,好棒的名字,哪像閻冥,唉,我一直責怪自己,沒膽子跟自己的丈夫爭議閻冥的名字,他的名字實在太晦暗了,感覺很深沉。」胡伶儀愈看媳婦愈喜歡,打心底稱讚著。
「所以,月老才安排了主子跟秦樂在一起啊!」晉婆婆又哭又笑的說著。
「對了,娘,我不能待太久,你的身子需要靜養,我明兒再來陪你。」她一向很知分寸。
「好,媳婦兒,冥是個苦命的孩子,請你一定要好好待他。」
「我知道,我很感激他,也很心疼他,我會盡我所能對他好的。」
聞言,胡伶儀又想哭了,不禁哽咽,「好、好、好。」
「娘,請你好好養身子,我也會天天為你祈福的。」
知道再說下去,老人家會太激動,她便跟晉婆婆先行走出房間,一點也不意外的在門口處看到閻冥,就算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她仍是微笑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