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來你對此頗有不屑,那又為何助約為虐?」她突然神情嚴謹。
「我有我的道理。」他回得理直氣壯。
「為取得各奇珍異草當藥引來研究丹藥不擇手段?憑爺的能耐,應該可以用別種方式取得,爺不是心中沒有是非之人--」
「你在教訓我?」他黑眸道出怒火。
「哎呀,秦樂,你不明白--」眼見雙方又唇槍舌劍起來,晉婆婆急著想打圓場,卻被口氣極冷的閻冥打斷。
「好,我是非不分、冷血無情,那又如何?!」
「不,你不是,爺若是,就不該為我絞盡腦汁思考治癒之道?」她語氣堅定。
那是因為她是他惟一在乎的,難道她不懂嗎?!他咬牙,「我高興不成?」
「不,爺,請你想想我的遭遇,不管是誰害了我,總是有人先煉製了青蛆毒,才會用在我的身上,我此生幸運遇到爺,若不幸,早已魂斷。」
他嗤之以鼻,「人各有命。」
她眼眶微紅,「請爺別當幫兇--」
他眼中怒火迸射,「夠了!你是病人,我不想跟你談那麼多,晉婆婆,你伺候她喝下。」說完,他逕自離開。
「對,快喝,涼了就不好了。」晉婆婆邊說邊看著主子甩袖走人的身影,再使了眼色給秦樂。真不知她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敢訓主子計沒瞧見主子臉色都鐵青了嗎?
其實秦樂只是想要他將心比心,何況,她看得出來,他對她的病沒轍,那代表下一回她再病發時便再也沒機會改變他的人生觀了。
估計主子走得夠遠了,晉婆婆邊餵著她喝湯邊問:「怎麼回事?主子還特別吩咐我將珍藏的靈芝拿出來熬湯讓你補氣養血,好延續你的生命,你怎麼還激怒他?」
秦樂輕輕推開她手上的湯,忍住眼眶中的淚水不掉下來。
「晉婆婆,爺那麼優秀出色,在醫藥上的才華更是無人能及,為何得那樣賣藥?我真的希望他在將藥以重金賣出前,能知道買家會如何使用,畢竟這該是用藥者的道德使命,不應冷血的不聞不問!」
晉婆婆搖頭歎道:「這件事你就放棄吧,別想左右他,我勸他很多年了。」
她淚水盈聚,「真的沒希望?」
「爺對人性很失望,所以不管善惡,在他眼裡,只認定好人未必有好報……」
她歎息一聲,「爺的事我不能多嘴,若是他願意跟你說,他會開口的。」
再歎了幾聲,要她別辜負他的心意,也別浪費這珍貴仙草,硬是看著她喝完了才道:「你睡一會兒吧。」
晉婆婆離開了,秦樂卻遲遲沒有睡意。雖然與他那麼親密的晉婆婆也認為這事沒希望,但那才是她這名刺客來這裡的主因,只是她若真的無法勸服他,也只能用最後的方式解決了。
她的目光落在梳妝鏡前的首飾盒,裡面有一隻蝴蝶釵,藏了無色無昧的斷魂散……這是聯盟大主子給她的最終指令,親手了結閻冥,與他同歸於盡!
而老天爺似乎不打算給秦樂機會,在閻冥刻意避開她,在煉丹房待了五天後,漢陽山莊裡來了一名貴客。
得到消息的閻冥喜形於色的走進議事廳,揮手要所有侍從退下,僅留索先、鄭尹在門外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坐在楠木椅上的歐辰威在看到好友進來時,才拿掉遮了半張臉的面具,露出俊美容顏,「我的閉友,好久不見了!」
「看來我得好好懲處我的探子一番,就我所知,你應該是四天後才會抵達。」
歐辰威手一攤,「本該如此,不過情勢所逼,我只能丟下我舒適的馬車、美人,找個人易容成我,才能順利甩掉一些找我麻煩的黑衣人來你這裡。」
「有人找你麻煩?難道你我是友人的事已經曝光?!」
傳言活閻王是不交朋友的,因為朋友代表弱點,這也是閻冥選擇獨居山林的主因。
但歐辰威是個異數,知道他們是朋友關係的,可以說只有天地和彼此。
按理,沒人有那麼大的能耐,能發現兩人自小到大的過人情誼,而且他們還是從九歲時就互看不順眼,一次在大街上打起來,因為打成平手,即相約一個月後找個沒人的地方再打,就是要分出輸贏,結果這一打再打打出了友誼,真可謂不打不相識。
「有沒有人知情這一點我已不介意,我比較想知道的是--」歐辰威勾起嘴角一笑,「雖然你這裡號稱銅牆鐵壁,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但我的人還是能送給我消息,說你對秦樂很不一樣。」
「什麼銅牆鐵壁,兩派未知人馬都能自在地進到我這裡,你的人我更不用意外。」閻冥忍不住自嘲。
歐辰威在京城及各大城都擁有賭坊、青樓,跟朝廷官吏、皇親國戚,甚至江湖黑道的關係都極為良好,當然,這中間有金山銀礦當中問人,凡事好商量,消息也易互通。
而他跟他雖為至交好友,但個性天差地別,他遠居山上,活動範圍就在這座山上,哪兒也不去,歐辰威則是五湖四海走透透,但該做的生意他一筆也沒落掉,尤其在買賣消息方面更是生意興隆,論身家,他應是富可敵國。
「總之,開門見山的說,我想見見天下第一美人的風采。」
「先談正事吧,查得如何?」閻冥比較在乎這事。
歐辰威卻笑著搖頭,「不急!我總得喘口氣、歇息一會兒、看點賞心悅目的事,免得晚一會要說的事,可會讓我沒心情看美人。」
既然好友如此強調,閻冥也不好再堅持,他喚來索先將秦樂請來。
不一會兒,秦樂步步生蓮的走進來,乍見歐辰威,不由得一楞。
她本以為五日不見,閻冥找她來是想跟她聊聊她提及的事,可現下看來並不是如此。
歐辰威看著眼前的天仙絕色,能明白好友怎會淪陷,畢竟美人鄉即英雄塚!
在兩人打量的當下,閻冥也向秦樂介紹兩人的朋友關係及歐辰威的背景。
秦樂很詫異,就組織給她有關閻冥的背景資料裡,他相當孤僻,並無友人,但顯然資料有誤。
而歐辰威與閻冥一樣,都不是簡單的人物,他長相俊美,天生就有一股極具帝王的尊貴魅力,只是與這等氣質相反的,他卻是個邪魅花心的地痞流氓,專營賭場、青樓?
「天下第一美人果真讓人驚艷!可惜了,你跟你娘待的青樓不是我開的--」
話語未歇,閻冥瞪了好友一眼。
見她略微困窘,歐辰威大笑,自知言語失當,拱手道:「抱歉,別說你,說我好了。我呢?燒殺擄掠樣樣行,但凡是敢在我的地盤上白吃、白喝、白嫖的,我懲治的手段可多又殘酷,但要能殘酷,還得謝謝閻冥,因他給了我很多藥丸。你應該知道他很病態的研究過各種死法吧?」他突然邪魅手穴,咧出森森白牙,「看是要癢死、燒燙而死、萬蟻穿心,還是像瘋子似的挖掉自己的眼楮、咬自己的肉、流血不止,最後還是看著自己的血肉腐爛發臭而亡」
他愈說愈血腥,聽得閻冥的眉頭愈揪愈緊,秦樂的臉色亦愈來愈蒼白,幾度欲嘔--
閻冥沒有打斷好友抑揚頓挫愈來愈誇張的形容那些毛骨棟然的死亡畫面,而是以眼神示意,要秦樂先退下去。
因為他發現好友是故意的!
剛好秦樂一點也不想留下來,看他說得忘我,她輕聲離開。
「可以了,她已經走了。」閻冥淡淡打斷還說個不停的好友,但黑眸裡卻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悅,正想說他幾句,沒想到好友的下一句話卻是--
「不錯了,能撐這麼久,難怪是『異色組織』旗下的刺客之一。」
他臉色悚地一變,「你在胡說什麼?!」
「對,異色組織,號稱非到最後關頭,絕對不『見血』的刺客組織,他們在全國各地都安插了探子,負責搜集情報,也對某些特定分子進行監視、暗殺,而你就是他們眼中的特定分子之一。」他指指門口,「剛走的秦樂是他們派來擺平你的人。」
他難以置信,但好友沒理由騙他,因好友是他這一生寥寥無幾能信任的人之一,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是刺客。
頓時,他的心像幾萬根針深刺心坎般,痛得差點要喘不過氣來。
「她打算怎麼擺平我?」他想知道,在他掏心掏肺的對她之後,她的回應會是如何。
「方法有兩個,但第一個方法有個前提,你得是他們組織極欲收買的人才之一--」
他突然想到她曾經批評過他的道德感,不自覺脫口而出,「所以才讓她進入我的山莊,為的是要改變我?!」
歐辰威點點頭,「對,以愛感化你,讓你學會慈悲後,不再對我這種心思陰沉的地痞流氓無限量的供應毒藥。」
他簡直不可置信。
而歐辰威繼續道:「她要能感化你最好,不成就是下下策了。」
「暗殺?不!她沒有功夫!」這一點他還有把握。
「不是她出手,是別人。」
他冷嗤一聲,「天真!不管是我還是這裡的侍從,個個都武功不凡。」
「是,你的功夫,還有你的人的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異色組織在刺客界相當顯赫,是因為神秘的掌舵者不知道打哪來的通天本領,找的都是一些得天獨厚、十分有天分的人超乎外界的想像,各式各樣你想也想不到的刺客出現,而且,使命必達,目前還沒有失敗的情況。」
「你怎麼這麼清楚?!」他並不喜歡好友對該聯盟的讚美。
「他們打著犧牲自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就算死也要完成使命,很吸引人。聽說,我是他們的下一個對象,」他突然莞爾一笑,「好巧不巧的,我在裡面也安插了內應,而且,安插了許久,好不容易最近總算有消息傳了出來。」
說得正得意,卻看到好友一張漠然的臉,看來是沒心情聽他的豐功偉業,他拍拍閻冥的肩膀,安慰道:「世間事中,情字最傷人,你跟她談談吧,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把調查的事說給你聽,我也不能久留,因我的地盤也有人不怕死的想佔為己有……」
「快跟我走。」
秦樂獨坐在寢房窗前時,門口突然闖進一奴僕。
她蹙眉,覺得這個人好眼生,因為她可以自由在山莊走動,所以,在裡的僕人侍從她幾乎都看過,再加上記性極佳,她完全可以確定他不是莊裡的人。「你是誰?」
男人從懷裡拿出一隻寫著「異」字的木婢,「你的身份曝光了,得快點走!」
她眼前一黑,差點昏厥。
「來不及了!快!」
驀地,男人一把抱住她,施展輕功從窗外飛掠而出。
「放下她!」
陡聽聞閻冥的暴喝聲,她回頭,就見他竟像閃電般疾掠而來,不禁倒抽口氣,「快走,不要做無畏的犧牲!」她急急看著陌生男子。
男子聽懂了,明白兩人絕對逃不了,所以他不得以放下她。
閻冥要追上前時,她突然跪地哀叫,不意外的,他急停在她身旁,她便立即抱住他,「放他走!他沒有要加害於你。」
閻冥再抬頭,那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哼!功夫真是了得,竟在沒有驚動莊裡任何侍衛的情況下,一路來到自晴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