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兒落到我的手,大材小用來包十三香。
花椒好,花椒香,花椒的味道特別長,
熬魚燉肉少不了,煎炒烹炸屬它強,
凡是做菜它調味,沒有花椒味不香,
要問花椒產何地,江南林州是家鄉。
廣大料、八角尖,產在廣西八角山。
八角山上多樣寶,唯有大料味道鮮。
要問大料有何用,燉魚燉肉它最鮮。
紅肉肘子,做壇肉,沒有大料味不鮮。
乾薑老,老乾薑,乾薑越老越味長。
人要老了經驗廣,姜要老了味越長。
拌鮮菜,煮鮮湯,放點乾薑味更香,
……
「十三香,十三香……」劉軍浩粗曠的嗓子顯得抑揚頓挫,同時將自己身旁的洋瓷盆敲的叮噹叮噹響,好像配音一樣。
「大學生,你小點聲好不好,你敲的人心晃晃的,半天都沒有一個人來算命了。」一個腦門上淨是油汗的老頭子大聲抱怨道,他一邊說一邊用幾張舊報紙蒲扇著,想給自己帶來一股涼意。
四月的天氣雖然不算太熱,但是這幾天太陽也開始毒辣起來,他們兩個擺攤的位置就在半荒廢的糧庫前,這裡連個樹蔭都沒有,非常燥熱。
「梁大炮,你叫個卵子,成天忽悠來忽悠去,誰聽你算,沒聽過人的命天注定嗎,你要真有本事,咋不算算如何發財,成天坑蒙拐騙,總有一天派出所的人給你抓起來。」
「我X媽,怎麼說話呢,這麼大一個人,虧你還是高中畢業呢。」梁大炮也被他說的惱怒起來,「誰說老子忽悠人,我這是科學算命,你懂不懂,倒是你成天弄些鋸末渣滓,草根樹皮,冒充十三香,我還沒有向政府舉報呢。」
「我媽說不定早就死了,你想也沒用。」劉軍浩頂了一句,然後又大聲敲起自己旁邊的洋瓷盆來,一時之間叮叮噹噹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算我倒霉,當初劉老頭那老雜毛活著的時候真是瞎了眼,怎麼會收養你這個小畜生?」梁大炮一時氣結,口中更是罵罵咧咧。
「梁大炮,罵歸罵,不准提劉老頭,誰提我跟誰急!」劉軍浩面上一沉,沒有了說笑之意。
「還說不得了,咋地……不說就不說了」梁大炮剛要繼續說笑,突然看到他臉上鐵青,知道這孩子真的怒了,也不敢繼續埋汰劉老頭起來,只是心中大罵不已:「我日你先人,剛才老子罵你老母你都笑嘻嘻的,提到劉老頭你反倒不讓罵了,真是邪門了……」
他其實心中明白,劉軍浩可以任由別人罵他祖宗十八代,但是對將他養大的劉老頭確實非常孝敬。幾個月以前,劉家溝村長的老婆放羊的時候將羊拴在劉老頭的墳地上,結果那兩隻羊將劉老頭墳地上的兩棵樹啃得不像個樣子。當時劉軍浩知道後,二話不說提了一把菜刀就堵住村長家的門口,逼著村長低三下四的給他道歉,承諾來年重新給劉老頭墳上栽兩棵樹。
青山鎮處在大涼山下,因為山上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鬱鬱蔥蔥,因此取名青山鎮,這鎮子非常小,也就百來戶人家,點一根煙能夠在鎮上走個來回。
說道街道其實就是大路兩邊的居民開設的,只有一條十字交叉的街,不過也形成了一個小集市,分逢集背集。鎮子雖小,但是古樸自然,彷彿世外桃源一般。
劉軍浩和梁大炮經營的位置就在這幾平方米的地盤上,劉軍浩的外號是「大學生」,很早就有,後來念高中的時候這個稱呼更加響亮了,雖然最後因為打架被學校開除,但是也落下了一個大學生的稱呼。這本是鎮裡人對他的戲謔,不過他倒是很坦然,任由人叫。
先前梁大炮口中的劉老頭就是收養他的人,是個老光棍,平時就靠鼓搗十三香來維持生計。劉老頭在世時把他當作親兒子一樣看待,原本指望著養老呢,一直將他從五歲一直養到十五歲,誰知道最後耐不住閻王爺召喚,早早的駕鶴西去,剩下個爛攤子給劉軍浩。
原本劉軍浩就不是什麼乖孩子,現在更是失去了約束,被學校趕了回來。村裡看他可憐給他分了三畝地,可是他和劉老頭一樣,不想中規中矩的在家種地,於是就重新收拾起傢伙,學劉老頭賣起十三香來。
生活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只要和生活有關的營生都能賺錢,這十三香也是生活必需品,因此劉軍浩每天三核桃兩棗,也能夠顧住生活。
而梁大炮的經歷和劉老頭差不多,也是個光棍,以前他的算命攤子就和劉老頭的十三香攤子擺在一起,兩個人的關係也不錯,因此他對劉軍浩這個小伙子也算很照應,剛才雖然說氣話,但是也並不是真的生氣,心中此刻還有點羨慕劉老頭,這個老傢伙死了還養了一個孝子。
農村講究清明節添墳,就是給長輩的墳上燒燒紙錢,然後加兩鐵掀土,把墳墓穩固穩固,因為一年的雨打風吹,墳墓上很多土都被積水沖掉。其實這都是象徵性的,沒有哪家人會真的給墳墓添多少土。因為這年頭墳墓也佔用耕地,加上山裡的地精貴,你添多了人家種地的還不高興呢,因此在犁地的時候都是將墳頭犁上幾分,年復一年,有些墳地就這樣消亡了。
劉老頭的墳地就是梁大炮給看的風水,在一個山坡上的,不過那裡是別人家的耕地,人家自然不讓他埋,可是劉軍浩有辦法,愣是用三畝好地給人換了二畝半山地,將劉老頭的墳埋下去,每年都添墳,四年時間,那墳墓添的有近兩丈高,遠遠看上去好像一個炮檯子一般。
單憑這份孝心就讓梁大炮羨慕,他想到自己百年以後也要個人養老,就試探到:「大學生,你給我當孫子怎麼樣?」
「去你大爺的,你怎麼不給我當孫子?」劉軍浩聽了立刻破口大罵。
「咳咳……」梁大炮自然知道他誤會了,剛要張口解釋,突然又咳嗽起來,帶著一臉猥瑣的笑意站了起來大聲喊道,「政府,政府我這就把攤子收了……」
「誰呀?!」劉軍浩有些驚訝的轉過頭,發現四五米外站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手中正提著幾個漆筒,俏生生的站在那裡。
這個女人他也認識,就是齊鎮長的老婆李玉,鎮裡的宣傳委員,現在鄉鎮級幹部對宣傳工作都不是很重視,認為在農村好像可有可無,宣傳也就是寫寫信息、上傳下達,所以齊長髮讓他老婆當宣傳委員,倒是也沒有人反對,只是不知道這個婦人來這裡幹什麼。
要說不讓隨便擺攤,那是工商所的事兒,好像也輪不到她這個宣傳委員管,不過又想到宣傳委員也管文化站、廣播站這些部門,梁大炮搞封建迷信也是這一個管理範疇。從這個角度來說,李玉出現在這裡倒也不突兀。
「今天不管你,你們讓讓,我們要在牆上刷標語。」李玉嫣然一笑,指了指他們背後糧庫的牆壁,上邊被刷了白花花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