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枕邊人——齊孟石,如此的熟悉,卻又如此的陌生,姚以樂悄悄的拉開被子走下床,在梳妝台前面蹲下來,打開齊孟石清出來供她使用的抽屜,取出一個珠寶盒。
用手背溫柔的擦拭珠寶盒後,她寶貝的帶著珠寶盒起身走到露台。
坐在露台上的鞦韆椅,她打開珠寶盒,取出珍藏其中的三張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將三個人的身影再回顧一遍,然後放回去,接著輕輕撫過父母留下來的結婚戒指,最後拿出齊孟石留給小平安的信物。
從齊孟石將信物戴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刻,她就等著成為他的新娘子,可是等著等著,最後等到的卻是他愛上別的女人,而且還是她的好友。
原以為他們從此成為兩條平行線,萬萬沒想到上天讓她再一次遇到他,而此時他移情別戀愛上的女人劈腿嫁給別的男人,最後她就在急於幫孫子找媳婦的齊奶奶強力介入下,成為他的妻子。
這好像一場夢,不敢相信就在今天,她嫁給了齊孟石,好友凌華月向她「坦白罪行」的情景彷彿是昨日發生的事——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顫抖得好厲害,剛剛是不是聽錯了?好友很清楚她一直在等石頭哥哥來找她,為什麼現在石頭哥哥會變成好友的男朋友?
「對不起,我愛上了齊孟石,我們兩個已經交往一段時間了。」
「齊孟石……我的石頭哥哥嗎?」
凌華月似乎不喜歡聽到「石頭哥哥」這個稱呼,略帶不悅的皺著眉。「他已經不是你的石頭哥哥了,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齊孟石,等我一完成大學學業,他就會跟我求婚。」
求婚……她兩腳發軟的跌坐在地板上,感覺自己的脖子好像被掐住了,就快喘不過氣來。「你說……石頭哥哥向你求婚了嗎?」
「現在還沒有,可是他有暗示。」
「為什麼沒告訴我你遇到石頭哥哥?」
「一開始聽到『齊孟石』三個字,我只覺得很耳熟,好像聽過,可是並沒有聯想到他是石頭哥哥,後來交往,偶然聊起以前的事,才知道他是石頭哥哥。」
她的腦子一片混亂,這一刻她只能不斷要自己冷靜下來,這之間一定哪裡出了差錯。「他會不會正巧跟石頭哥哥同名同姓?」
「我也希望他跟石頭哥哥毫無關聯,可惜他們是同一個人。」
半晌,她小心翼翼的問:「他忘記我了嗎?」
「十年了,他老早就忘了育幼院的事。」
「是嗎?他怎麼會忘記呢?」這肯定騙人的,他們一言為定了,不管多久,她會等他回來,她只當他的新娘子。
「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石頭哥哥了,現在的他是個大忙人,每天從早忙到晚,若非受邀到我們學校兼課,我也不會遇到他。」
「他真的把我忘記了嗎?」她喃喃自語的閉上眼睛,但願這只是一場惡夢。十年過去了,她一刻也不敢遺忘,就怕他出現的那一瞬間,她沒有一眼認出他,可是他卻忘了她,還移情別戀愛上她的好友。
「以樂,我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他是石頭哥哥,絕對不會給他機會。」
這會兒她什麼也聽不見了,石頭哥哥怎麼可以忘了她?
「雖然對你很抱歉,但是那麼多年前的事,也沒必要一直放在心上。還有,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既然他已經忘記你了,我希望有一天你們無意間碰到的時候,你可以當作不曾見過他這個人。」
微微一顫,不敢相信好友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好友應該很清楚那段日子對她有多麼重要。「你要我忘記那段過去?」
「他已經忘記你了,如果你硬要扯出來,對他、對我都很難看,難道你要我在你們之間做一個選擇嗎?」凌華月的口氣變得有些激動。
是啊,扯出來,不過是讓三個人都很難堪,她和好友只怕會從此老死不相往來……錯了,得知此事,她和好友之間就已出現一道裂痕,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無所不談的分享喜怒哀樂。
「我知道,現在你一定恨死我了,不要怪我重色輕友,當你瘋狂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如果失去齊孟石,我就活不下去了。」
她不怪好友,是石頭哥哥忘了他們的約定……心,好痛好痛,如果可以,寧可他討厭她,而不是忘了她……但他怎麼可以忘了呢?她一刻也不敢忘記!
「其實,我希望你忘了過去的事,當作不認識他,這也是為你好,難道聽他問你:『我認識你嗎?』你心裡就會比較好過嗎?」
不好,心被撕裂的感覺應該更痛吧。
「當然,你們若可以不見面,對你來說最好,可是這世上的事太難預料了。」
確實如此,沒想到將近四年後,她會因為在職場上結識的好友齊妍心,在齊家的跨年派對上遇見齊孟石,從而得知凌華月在兩年前劈腿嫁給別的男人。
她始終想不明白,凌華月不是沒有齊孟石就活不下去嗎?她不認為凌華月是隨便說說,凌華月本來就是一個愛恨很強烈的人,怎麼可能劈腿嫁給別的男人?
不管如何,她終究成為石頭哥哥的新娘子,只是,他眼中的她並非十四年前的小平安,而是一個為了傳宗接代不得不娶進門的妻子。
美好的約定為什麼會以今天這個局面呈現呢?再一次相逢的那一刻,她一眼就看出他是始終被自己放在心上的石頭哥哥,而他的心裡早就沒有小平安,感覺很心酸很悲涼,她視若珍寶的約定對他來說竟然不值得記憶。
咚一聲,一團結結實實的紙球被丟到露台上,姚以樂將手上的東西放回珠寶盒,起身走到露台邊的圍欄,探頭往下一看,齊妍心開心的舉起手對她揮了揮,她用口形無聲的問——你在幹麼?
「下來吧。」齊妍心的聲音很輕,姚以樂聽不見,卻不難猜到。
這個女人是不是忘了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
齊妍心繼續對她揮手,然後比了一個「喝一杯」的手勢。
遲疑了一下,她用手指回應「OK」,反正新郎官醉得不省人事,她何苦像個傻子一樣守在旁邊呢?
她轉身走回屋內,將珠寶盒放進梳妝台最下面一層的抽屜,然後將房間的電燈轉為夜燈,悄悄的離開房間下樓。
噴好了防蚊液,齊妍心帶著姚以樂來到花園草皮最角落的大樹下,得意的展示她準備的豐盛宴席。
看到野餐毯上面擺滿了啤酒和披薩,姚以樂差一點暈倒了,這個女人會不會太誇張了?
「你應該餓壞了吧!」齊妍心拉著她坐下來,拿了一塊夏威夷披薩給她。
這倒是實話,當新娘子實在很可憐,累得半死,又沒辦法好好吃東西。
她大大的咬了一口披薩,莫名其妙的感動溢滿胸口,為什麼她從來不知道披薩這麼好吃?「你怎麼知道我在露台?」
齊妍心白了她一眼。「你傻了嗎?我哥喝得爛醉如泥,你的新婚之夜百分之兩百泡湯,以你的個性,不在露台享受美麗的夜色,難道會守在房裡唉聲歎氣嗎?」
「這麼說也對,唉聲歎氣不適合我。」
「沒錯,我哥可以把自己搞得爛醉如泥,你也不能輸給他。」齊妍心拿起一罐啤酒遞給她。
她看一眼左手的披薩,再看一眼右手的啤酒,很難想像一口披薩一口啤酒的粗魯模樣,況且她今天是個新娘子,所以她還是先放下啤酒,專心享用披薩。
齊妍心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形象,毫不客氣的一口披薩,然後一口啤酒。「我哥太過分了,今天是你們的新婚之夜,怎麼可以這麼不節制呢?」
她聞言苦笑。他是故意的,她看得出來他存心將自己灌醉,為的就是搞砸今晚的新婚之夜……真好笑,他何必這麼費心呢?難道她會像色狼一樣撲過去攻擊他嗎?他是男人,她是女人,論體力,他遠遠在她之上,根本沒本事撲倒他。
「我是你的好朋友,絕對不能讓你的新婚之夜在冷冷清清中度過。」
今天參加婚禮的人大概都會替她這個新娘子擔心……甩了甩頭,不管別人如何看待她的婚姻,這是她的選擇,只能樂觀的勇往直前。
「那也不該準備披薩,你想害我變成大胖子嗎?」她故作輕鬆的對著手上的披薩吐了一下舌頭。
「我又不會下廚,只能挑這種直接放進烤箱熱一下就可以吃的東西。」齊妍心斜睨著她。「你太瘦了,偶爾囤積一點肥油在肚子也沒關係。」
「人就是因為『偶爾囤積一點肥油在肚子也沒關係』,才會變成胖子。」
「你的食量像小鳥一樣,變成胖子的機率微乎其微。」齊妍心難以理解的搖了搖頭。「你的食量怎麼會那麼小呢?」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吃不多。」她原本就不是貪嘴的人,自從得知凌華月跟石頭哥哥在一起,吃東西就只不過是為了得到身體必要營養的動作。既然食不知味,當然吃不了多少。
「你是不是愛漂亮,為了保持纖細的身材,然後就越吃越少?」
她無所謂的聳聳肩。「大概吧。」
略微一頓,齊妍心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沉重。「老實說,有時候我會很後悔、很懊惱,為什麼要帶你回我家呢?如果不認識我哥哥,不認識我奶奶,你可以遇到更好的對象,嫁一個懂得疼愛你的好男人。」
「這是暫時的,我們的關係會越來越好。」
「我對你很有信心,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你不要想太多了,也不要後悔,這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再確定好友吐出來的是「齊孟石」三個字,她宛如陷入沉睡、了無生機的心臟再一次點燃生命力。彷彿等了一輩子,以為今生無緣相見了,卻讓她又見上一面,即使不能相認,知道他過得好,她就心滿意足了。
是啊,只要他過得好,她就可以安心了,從此不再牽掛。可是人生的變化太大了,原本以為他結婚了,沒想到他不但沒有結婚,而且至今還沒有從凌華月背叛的陰影中走出來。
他再也不是她的石頭哥哥了,她應該離他遠一點。理智很清楚,她的心卻不聽使喚,目光總是情不自禁的跟著他打轉。真是奇怪,過了十四年,他的變化不大,只是更沉穩、更內斂,還多了一份冷漠,而她,卻完全見不到當初那個稚氣嬰兒肥的小平安。
雖然不願意,但是她放不下他,所以當機會擺在面前,她怎麼也無法拒絕。
「我不懂,我哥確實很帥很優秀,可是冷冷淡淡的,不太容易親近,你怎麼會那麼喜歡他呢?」齊妍心一臉困惑的皺著眉。
「是啊,真奇怪。」齊孟石屬於那種溫文儒雅的男人,沒有教人喘不過氣的殺傷力,可是舉手投足之間又有一種強者的氣質,因此不自覺的會讓人產生距離感。早在十四年前就是如此了,除了她,當時育幼院的小朋友沒有人敢跟他打交道,所以當大夥兒知道她跟他很要好,還對她崇拜到了極點。
親生媽媽還在世的時候,總是說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勇往直前,不過優點也可能就是缺點,一味的勇往直前,不小心可是會撞得頭破血流。
「這麼說也不公平,我們畢竟不是親兄妹,兩個人難免有一點距離。」齊妍心其實是齊孟石的堂妹,因為父母在一次飛機失事中身亡,齊妍心理所當然被父親唯一的哥哥,也就是齊孟石的父親收養。